第1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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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知道這些人是在等著看自己能不能通融,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氣惱,但對著這一張張帶著饑色的面孔,到底發(fā)作不出來,只是紅著眼罵道:“好賴不分的混賬,他真當(dāng)這些酒米是不要本錢的,當(dāng)我是個黑心肝,回頭我撐不下去了,看他還能去哪里填飽肚子!” 眾人聽得心虛,忙跟著罵了幾句,又勸老板娘莫哭。老板娘“呸”了一聲:“誰要哭了?我臉上的脂粉可是要花錢的!”說完自己又撲哧一聲笑了。 她這些日子以來容色憔悴,就算脂粉也掩蓋不住,此時一罵一笑,倒又有了幾分昔日風(fēng)采。眾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說笑聲中,鍋里的粥水很快見底,眾人也紛紛放下了碗筷——好容易肚里有了這酒糟粥打底,他們得趕緊去找活計了,也好換來一日的口糧。 眼見著店里已沒剩幾個人,老板娘也終于敲著后腰坐了下來,一面打開錢盒清點收入,一面便讓小伙計收拾粥鍋——鍋里其實還剩了一些,伙計都小心地刮在一個大碗里,埋頭苦吃,老板娘嘆了口氣:“你吃慢點,多喝些水,這東西到底燒胃腸。” 她話音剛落,門口“咣”的一響,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了進(jìn)來。 老板娘頓時色變,下意識地抱著裝錢的木盒便往后縮,那人卻兩步?jīng)_到了她的跟前,如老鷹捕食般探身把錢盒抓了過去,翻了翻嫌棄道:“一早上才賣了這點錢,能換幾杯酒?”卻是明顯的關(guān)中口音。 此人生得頗為雄壯,束帶跨刀,打扮也著實精干,只是此時雙目通紅,須發(fā)凌亂,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股暴躁之氣。他把錢往自己的褡褳里一倒,不耐煩地吩咐道:“你把東西都趕緊收了,再多整治幾樣小菜出來,今日我要請兄弟們在這里好好喝一頓!” 老板娘身子一抖,臉上的鮮活氣色瞬間便被抹了個干凈。見這人拿了錢轉(zhuǎn)身要走,他還是鼓足勇氣道:“你別都拿走了……我手里沒錢,拿什么去整治酒菜?再說還要拿些給管事做辛苦費呢,不然拿不到這點酒糟,鋪子如何開得下去?” 那軍漢轉(zhuǎn)身冷笑道:“拿這鬼話哄誰呢?你開了這么些年的店鋪,就連宮里釀酒剩下的酒糟都能弄到手,這般神通廣大,手里還會沒錢?” 老板娘忙道:“我真的沒錢了。你也知道,囡兒腸胃弱,吃不得粗食,我又要給她買糧,又要給你買酒,哪里還有多余的錢?這些酒糟都是別人不要的廢料下腳,管事愿意給我,是覺得我開鋪多年,不會害人。只是如今糧食越來越少,這個也有人盯著了,再不多給點好處真的拿不到,這鋪子也就……” 軍漢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你少拿這鋪子來要挾我。今日上頭說了,陛下要遷都丹陽,再也不會回關(guān)中,我們這些人都回不去了!我只恨不能一把火你們這破地方,何況一個鋪子!至于你家那野種,她算什么玩意兒?還還吃不得粗糧,那倒不如早點餓死,也省得浪費我的錢帛!” 老板娘的聲音頓時尖銳起來:“我家囡兒不是野種,她也沒花過你的錢!” 軍漢原就憋著滿肚子的邪火,聞言自是大怒,伸手一把揪住了老板娘的發(fā)髻:“你還敢回嘴!你是我的人,你的錢自然都是我的,你拿我的錢養(yǎng)前頭短命鬼留下的野種,以前我沒搭理你,你倒蹬鼻子上臉了。今日這一頓,這可是你自找的!” 說完他一掄胳膊就要動手,一旁的小伙計忙撲了上來:“上官息怒,上官息怒!”店里剩下的幾個客人也紛紛上來阻攔:“這位上官,你家劉嫂還要養(yǎng)家,打壞了如何使得?” 那軍漢哪里還聽得進(jìn)這些,瞪眼喝道:“我打我自己的女人,跟你們有什么干系?再礙手礙腳,我連你們一起打!” 幾個客人都變了臉色,他們都是熟客,自然知道,這軍漢乃是皇帝身邊的驍果。自打來了江都,這幫人心心念念要回關(guān)中老家,前些日子鬧得實在厲害,皇帝便讓人拉來了全城的少女寡婦,讓這些驍果自行挑選妻室,也好讓他們安心呆下來,老板娘就是這么硬生生地被配給了眼前這位。 只是這幫人顯然并不領(lǐng)情,不少人還覺得這些女人是耽誤他們回家的禍害,打罵也成了常事。他們原本就橫行江都,平日暴打路人都無人能管,何況是打家里的妻子?也有疼愛女兒的父親兄弟試圖反抗,卻招來了更多的驍果,聽說有人被打成了重傷…… 想到那些傳聞,這幾個人不敢再多說什么,只能同情地看了老板娘一樣,垂著頭快步走出了鋪子。 軍漢這才回過頭來,把拉著自己胳膊的小伙計狠狠甩了出去,又揪著老板娘的頭發(fā)往上一扯:“你還不把錢都給我拿出來,不然看我今日可饒得了你!” 老板娘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努力掙扎,眼淚已不受控制地流了滿臉:“我沒錢了,我真的沒錢了!我這就去賒點醬菜來給你們做,還不成么?” 軍漢冷笑道:“沒錢?沒錢我就賣了那野種,橫豎如今有的是人愿意花點錢添個葷菜!” 老板娘忍無可忍地尖叫起來:“你這畜生……” 軍漢毫不客氣地舉起巴掌,照著老板娘的臉狠狠地扇了下來,在讓人發(fā)寒的風(fēng)聲之中,老板娘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在被淚水沖掉的脂粉下面,露出青紫的傷痕…… 一聲慘叫驟然響起,幾乎沒震動屋頂。 老板娘只覺得頭皮一松,踉蹌著差點摔倒在地,那軍漢卻倒退了兩步,舉著胳膊慘叫連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滾而落——就在巴掌落下的瞬間,他的手肘突然間劇痛鉆心,疼得就像是被刀砍成了兩截!只是此時看去,胳膊上并沒有傷口,屋里也沒瞧見什么刀箭暗器……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畢竟是軍旅中人,突如其來的劇痛帶來的暈眩過后,便忍痛四下張望。卻見這鋪子里早就沒有外人了,老板娘發(fā)髻散亂,滿臉狼藉,正恐懼地連連后退;小伙計還沒爬起身來,看著他滿臉都是驚愕茫然。 他忙又看向了鋪子外頭,卻見一支馬隊在不遠(yuǎn)處停了下來,領(lǐng)頭的是一個極為清俊的少年,他離鋪子其實還有幾步距離,但那雙眸子清凌凌地掃將過來,卻讓這間屋子仿佛都冷了幾分。 軍漢心頭一凜,咬著牙往外走了幾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門框邊突然探出了一個腦袋,黑黑瘦瘦,滿臉好奇:“請問,適才這里頭是在殺豬么?” 第335章 眾叛親離 殺豬? 那軍漢怔了怔才反應(yīng)過來, 原本疼得發(fā)白的臉頓時漲得血紅:“你找死!” 暴怒之下,他連胳膊上的疼痛都顧不得了,一個箭步?jīng)_到門口, 對著那黑瘦少年就是一記窩心腳。 這一踢挾怒而出,勢不可擋, 若是踢得實了,至少能要了那少年的半條命! 屋里的老板娘和小伙計失聲驚叫起來,在外頭圍觀的人也是倒吸涼氣——因為不敢靠近,他們并沒有聽見少年的話,只瞧見這軍漢先是在鋪子里打人, 隨即自己莫名慘叫, 而現(xiàn)在, 居然連看熱鬧的半大小子也不放過了! 那少年似乎也嚇傻了,愣在門邊竟沒有動彈, 那一腳直中他的胸口, 將他踢得幾乎倒飛了出去。 軍漢大概是用力過猛, 也跟著踉蹌了一下, 剛要站直身子, 不知怎地卻又撲通一聲摔了下來, 正好摔在那少年的跟前。 少年原是在努力起身, 見勢動作頓時一僵, 隨即便掙扎著直往后縮。他的動作小心翼翼, 嘴里卻嘀咕道:“你行這大禮作甚?難不成是想拜師學(xué)藝?那可不成,我才不會收你這種只會打女人的廢物, 沒的臟了我的鞋底!” 軍漢原是被摔得有點懵。他那一腳過去, 根本就沒踢中任何東西, 怎么這小子飛出去了, 自己也跟著摔倒了?此時聽到這嘲諷聲,他才猛然醒悟過來:都是這小子在搗鬼! 抬頭對上少年輕蔑的眼神,怒火幾乎沒從他的天靈蓋上直沖出去,他什么都顧不得了,還沒爬起便怒吼著合身撲了上去:“混賬,我要掐死你!” 少年忙以手撐地,連連后退,動作狼狽不堪,卻沒讓那軍漢抓住他一片衣角。待到那軍漢掙扎起身,反手拔刀出鞘,他也連滾帶爬地轉(zhuǎn)身就跑,嘴里驚叫道:“瘋子要殺人啦,瘋子要殺人啦!” 圍觀人群頓時哄然一聲,四下奔逃——這可不是個瘋子么?兩眼通紅,面色鐵青,臉上更是猙獰得沒法看了,難怪一早上就亂叫亂跳、喊打喊殺的……有人更是忍不住跟著尖叫:“這是個武瘋子,手里還有刀!”驚叫亂跑的人頓時更多了。 此處離城門不遠(yuǎn),這般sao亂很快就驚動了守門的士卒,有人帶隊往這邊趕了過來。 黑瘦少年已跑了兩圈,見勢忙往商隊里一躲。那軍漢自是揮刀追上,一直冷眼旁觀的領(lǐng)隊少年上前一步,不知怎地一伸手,已牢牢地扣住了軍漢的肩頭,軍漢頓時半身酸麻,手里的鋼刀嗆啷落地。 他扭頭瞪著少年張口就想喝罵,眼前卻忽地晃過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手腕上還系著條帕子,帶來了一股奇異的香氣。這香味有些刺鼻,仿佛能直沖腦海,又順著他被怒火激蕩的氣血流向了四肢百骸。 身子微微一晃,軍漢無聲無息地軟了下來,少年手上一松,他整個人便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那黑瘦少年已轉(zhuǎn)身回來,拍著胸脯松了口氣,聲音也變得響亮起來:“哎呀,算我命大,這武瘋子可算是脫力了。” 圍觀的人見軍漢已經(jīng)倒地,也大著膽子湊了過來,有人曾見過類似的情形,點頭慶幸道:“可不是么,武瘋子發(fā)起狂來最是兇險,非得自己脫力了才能消停,你們還是趕緊把他綁起來的好!” 和少年一道出手制住這軍漢的人回頭笑了笑:“多謝兄臺提點,卻不知這附近可有藥堂?煩勞各位請個醫(yī)師過來看一眼,回頭我自有酬謝?!?/br> 這人生得頗為高大,臉上留著濃密的絡(luò)腮胡,簡直看不出面貌如何,然而隨隨便便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氣勢。被他看著的人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好,我這便去!” 他話猶未了,身后傳來一聲厲喝:“誰都不許走!” 眾人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是那隊守門的士卒已來到跟前,大概是認(rèn)出了軍漢的身份,臉色都有些不善。領(lǐng)頭的隊長眼里就像生出了刀子,狠狠地刮過眾人的面皮:“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誰傷了這位驍果兄弟?” 大家都嚇得不敢做聲,還是那男子上前兩步,抱手行了個禮:“各位上官,在下路過此處,聽到鋪子里鬧得厲害,便讓伙計去看了一眼,誰知這位兄臺竟揮刀追殺出來,萬不得已,在下才和護(hù)衛(wèi)一道出手奪了他的刀,他大概也脫了力,突然就倒下來了,在下不敢妄動,正要讓人去請醫(yī)師過來看看?!?/br> 他這隊人馬原是剛剛?cè)氤牵孔鋫兌歼€記得,適才遠(yuǎn)遠(yuǎn)瞧著似乎也是這么回事。那隊長將信將疑地將趴倒在地的軍漢翻將過來,卻見他呼吸平穩(wěn),臉色潮紅,再加上滿身的酒氣,看去更像是醉倒了的模樣。 他的心里頓時松了幾分,起身吩咐手下:“去驍果那邊報個信,讓他們請軍中的醫(yī)師過來看看。” 老板娘和小伙計此時也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守門的隊長認(rèn)得她,見她形容狼狽,皺眉道:“你來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哽咽道:“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夫君今日進(jìn)門便大發(fā)雷霆,說什么陛下要遷都,誰都回不了家了,越說越生氣,一時說要拿錢買酒,一時說要教訓(xùn)我等,一時又跳起來大叫有人害他。那位小郎君在門口問了一聲,他便提刀殺了出去……萬幸沒有出事!” 那隊長搖了搖頭,不知說什么才好。他也聽說了遷都之時,知道驍果們因此差點炸了營,看來這軍漢要么是氣急敗壞,借酒撒瘋,要么就是怒急攻心,真的癲狂了,這些驍果還真是…… 他心里鄙夷,只是不好做聲,身后卻有心直口快的軍士忍不住道:“他若忍不了陛下的出爾反爾,那就該進(jìn)宮去找陛下好好理論,回家對婦孺喊打喊殺算什么好漢!” 這話著實有些大逆不道,隊長卻只是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旁觀的人群也仿佛沒聽到一般——如今驍果們的抱怨比這可露骨得多,坐在酒肆里大喊著要反了陛下,逃回關(guān)中的也大有人在,陛下都不追究,反而對驍果百般安撫,他們這些人又何必多管閑事? 唯有老板娘聽到這一聲,忍不住地流下淚來:“他在奴身上撒氣倒沒什么,這次卻差點傷了不相干的人,這樣的罪過,奴可擔(dān)當(dāng)不起!求求各位上官,各位好漢,一定要治好了他,莫讓他再這么癲狂了,不然我們孤兒寡母的,日子如何過得下去?” 隊長心里嘆氣,只能干巴巴地寬慰道:“醫(yī)師很快就到,你家夫君應(yīng)該不會有事?!?/br> 一旁的男子也應(yīng)聲道:“正是,這位夫人如此良善,蒼天有眼,定然不會教她失望的?!?/br> 老板娘抬眸看了過去,卻見那男子神色輕松,而另一邊的清俊少年則向她輕輕點了點頭。她心里頓時一松,隨即便是悲喜交集,干脆捂著臉嗚嗚地哭了出來。這個少年她當(dāng)然認(rèn)得,她還記得,他最愛吃自己做的醬菜,其實后來她還念叨過,這少年什么時候會再回來,卻沒想到…… 也許,蒼天真的有眼!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艱辛難熬,她越哭越傷心,漸漸泣不成聲。眾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在令人壓抑的安靜之中,在面有菜色的人群中,這哭聲傳出了老遠(yuǎn),仿佛足以傳遍整個江都…… 凌云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們這次南下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固然是因為這一路上盜匪義軍們的混戰(zhàn)愈發(fā)頻繁,他們必須小心行事;但更重要的,還是對他們要辦的事做好了準(zhǔn)備,做足了準(zhǔn)備。因此她雖是剛剛踏進(jìn)江都,對這里的情勢卻早已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皇帝的亂點鴛鴦譜給江都人帶來了多大的苦難,更知道這場饑荒的由來:得知長安陷落后,楊廣變本加厲地沉迷游樂,帶著上千宮人臣子日日酣飲,不醉不歸,江都附近的糧米都被征用于給他們釀酒了! 她也知道驍果們的憤怒不滿已如雷云沉積,隨時會爆發(fā)出驚天的巨響;知道江都人的生計日漸艱難,尋常百姓只能掙扎求存……但進(jìn)城后看到的這一切,卻還是比她預(yù)想的更加令人難以忍受! 她忍不住抬頭看向了宮城的方向。進(jìn)城之后,高處的宮城反而難以看得分明,那些開得如火如荼的花樹,那些秀麗絕倫的飛檐,都隱藏在城墻和山石的背后,就像那個曾經(jīng)號令天下的君王,已將自己藏進(jìn)了重重宮墻的背后,藏在了美人相伴的醉生夢死之中……渾然不知他給這座城池,給這個世間帶來的苦難! 凌云默默地握緊了韁繩,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她來得,太晚了! 第336章 仗勢欺人 位于宮城東面的驍果營離城門著實不近, 當(dāng)幾個驍果拉著醫(yī)師匆匆趕到時,朝食鋪外的鬧劇早已收場,看熱鬧的閑人早已散去,只有那支商隊依舊靜靜地等在路邊, 吸引了不少目光。 三月的艷陽照在這支風(fēng)塵仆仆的隊伍身上, 那異域的裝束、健壯的馱馬, 以及馬背上鼓鼓的行囊, 仿佛都被打上了一層金粉?;蚴且驗檫@樣的景象已太久不曾出現(xiàn)在江都的街頭,此時一眼看去, 竟有種恍然如繁華舊夢的迷離之感。 驍果里領(lǐng)頭的隊副腳步不由得一頓。 他倒是沒感覺到什么迷離惆悵, 卻清楚地聞到另一種久違的氣息——金錢的味道! 幾個箭步走到鋪子門前,他冷眼一掃,只見自家手下果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屋角, 他那婆娘呆呆地守在一旁, 屋里還有個領(lǐng)隊模樣的胡人和一個年輕護(hù)衛(wèi),正在和兩個大概是留下來善后的門衛(wèi)說著什么。 他的心里頓時有了底, 當(dāng)即一扶腰刀, 沖著里頭厲聲喝道:“適才是誰傷了我軍中兄弟, 還不滾出來受死!” 凌云早已看到此人,聞聲下意識地上前一步,眼前忽地人影晃動,卻是何潘仁攔在了她的跟前, 微笑著低聲道:“我來?!?/br> 他身高腿長, 兩步便走到了門外,向著那隊副含笑欠身:“上官息怒,我等絕不敢違法亂紀(jì),適才是那位軍士無故揮刀要砍殺我等, 我等迫不得已才攔了攔他,并未有其他冒犯。如今他只是昏睡過去而已,不信上官可以進(jìn)來瞧瞧,在下若有半句虛言,任憑上官處置?!?/br> 兩名門衛(wèi)也跟著他走出了屋子,向這位隊副抱手行禮,把他們的所見所聞簡單說了一遍,又補充道:“我等已粗粗查過,這位兄弟身上沒有什么傷處,只是酣睡不醒,如今你們的醫(yī)師也到了,正好讓他來看看,若是沒什么事了,我等也好回去向隊長交差?!?/br> 隊副聽得冷笑了一聲:這兩個居然幫胡商說話,也不知收了多少好處!當(dāng)即毫不客氣道:“你們莫不是被這胡商給騙了?我這手下自來健壯如牛,適才出營時還生龍活虎,怎會突然昏迷不醒?自然是被這些胡賊給暗算了!”說著便指著何潘仁厲聲下令:“給我拿下他,帶回去好好審問!” 兩位門衛(wèi)臉上多少有些變色,凌云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她剛才出手救下老板娘,隨即便讓小魚去激怒這軍漢,為的就是不動聲色地收拾了他,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沒想到麻煩還是找上門來了!如今的驍果竟已貪婪蠻橫到這般地步了么? 何潘仁倒是依舊笑得從容:“不用拿,不用拿!上官若是有事相詢,在下自當(dāng)跟隨諸位過去,如何還敢勞煩各位上官動手?只是上官既然疑心這位軍士是被我等所傷,還是讓醫(yī)師先去看看他才好,以免耽誤了傷情。” 他的態(tài)度著實無可挑剔,隊副怔了片刻也能沒找到發(fā)火的由頭,只能沉著臉對醫(yī)師道:“你去好好看看,切莫被他們蒙蔽了!” 醫(yī)師此時如何還不明白他的打算?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應(yīng)諾一聲,低頭走進(jìn)了鋪子,心里正盤算著如何含糊其辭,耳中卻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他的身子頓時一僵,猶豫片刻,還是回頭求助地看向了隊副。 隊副心知不對,兩步便搶進(jìn)門去:“你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話音未落,他的身形也頓住了——屋里回蕩著的,分明是軍漢的鼾聲,聲音不高不低,還格外平穩(wěn)規(guī)律! 他有些艱難地看了看醫(yī)師,卻見醫(yī)師一臉無奈,微微搖頭,再看看兩名門衛(wèi)忍笑的模樣,心里自是又羞又惱:這家伙睡得如此酣暢,自己如何還能硬說他是受傷昏迷了?可若是不這么說,難道真要放過眼下這難得的機會? 想到營里越來越稀薄的粥米,日后越來越無望的前途,他心里一橫,索性轉(zhuǎn)頭看著何潘仁冷笑道:“都說胡人狡詐多妖,看來當(dāng)真如此!來人,把他給我?guī)ё?!?/br> 眾人大吃一驚,兩名門衛(wèi)都忍不住問道:“這是何故?” 隊副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你們沒看出來么?這些胡人形跡可疑得很。如今外頭局勢混亂,他如何能帶著大隊人馬貨物來到江都?是不是跟盜匪有所勾結(jié)?他一進(jìn)城門就招惹我驍果軍卒,更是居心叵測!我自然要把他帶回去好生審問,還有這些貨物,也都要帶回去仔細(xì)查驗,不能教這些jian細(x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