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心頭疑云更深，正想再問，何潘仁卻已問道：“那些夜襲的騎兵想來已被你們收拾掉了，卻不知你的人傷亡如何？”

    凌云想了想答道：“還好?！彼麄儌鰯?shù)十人，卻幾乎全殲了敵軍，算得上是大獲全勝，不過這樣的勝利，其實(shí)是不可復(fù)制的。下一次朝廷派的隊(duì)伍人數(shù)只要再多些，這點(diǎn)地利和埋伏就根本不夠看了。所以在這一戰(zhàn)之前，她就知道，他們必須要尋求同盟，沒想到如今在司竹園當(dāng)家做主的人居然是何潘仁！司竹園號稱兵馬三萬，是京畿各處山寨之首，至少從今日這些騎兵來看，的確是名不虛傳。

    想到這里，她抬眼看了看遠(yuǎn)處，那支騎隊(duì)早已勒馬停駐，此時能看到的大約有三四百騎，人人身上都帶著股冷冽的氣息，這樣的精兵強(qiáng)將，也不知后頭還有多少……

    何潘仁解釋道：“我這次帶了一千人，都是能征慣戰(zhàn)之士，不過這樣的人手在司竹園只有兩千，此外還有萬余人勉強(qiáng)能用，剩下的那一萬多人如今還只能湊數(shù)。不過我那邊糧草兵器都還充足，地方也隱蔽，這幾個月我在鄠縣、盩厔、武功等地都已埋下眼線，隨時能傳遞消息，就算長安派出數(shù)萬大軍過來圍剿，想來也不足為懼?！?/br>
    凌云沒料到他早已看出自己的擔(dān)憂，心頭一澀，幾乎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只能繼續(xù)若無其事地點(diǎn)頭：“那就好。不知薩寶路上可曾見到我的人？”

    何潘仁問道：“是那個叫三寶的？我見到他了，他說，你想和我司竹園結(jié)盟?！?/br>
    凌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地等著他的下文，結(jié)盟之事如今自然好說，但她真的不知道在結(jié)盟之后，自己該怎么面對他……

    何潘仁卻搖了搖頭：“我不能和你結(jié)盟?！?/br>
    凌云驀然抬頭，心里好不意外，他明明帶著這么多人來救援自己了，怎么又會拒絕結(jié)盟？他是有什么難處么？還是自己的這點(diǎn)人馬，還沒資格做司竹園的盟軍？自己是不是太不知輕重了？

    何潘仁深深地看著她，聲音卻是平靜無比，仿佛說得不過是世上最順理成章，最不足掛齒的小事：“阿云，請容我奉你為帥，聽你號令，幫你打下這片江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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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誰扛得住?。?/br>
    第270章 一言為定

    四周仿佛徹底靜了下來，凌云唯一能聽到的, 是自己耳邊傳來的嗡嗡聲, 那聲音雜亂得毫無章法，卻又空洞得全無意義, 就像她此時的心緒。

    她當(dāng)然聽到了何潘仁的話，她聽得懂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但在這些字句的背后，有一種她全然陌生的東西：堅(jiān)定, 炙熱, 攝人心魄，卻也讓人茫然, 讓她不知該怎么面對, 更不知該怎么回答。

    何潘仁依然在靜靜地看著她，原本就深邃的雙眸此刻更是幽深得似乎多看一眼便會沉溺進(jìn)去, 萬劫不復(fù)。

    凌云只能遽然移開視線，努力平復(fù)了一下心緒——她要告訴何潘仁, 他其實(shí)不必如此，她也不值得如此……

    然而她嘴唇微動，還未出聲，何潘仁便已笑了起來：“好，你既然不反對，那便是默許了。”

    凌云愕然抬頭：“我不是……”

    何潘仁卻早已轉(zhuǎn)過身去, 上前一步, 輕輕一揮手, 跟隨他騎兵同時拔刀出鞘，高聲應(yīng)諾：

    “我等愿聽差遣！”

    “撲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聲音整齊渾厚，在山谷間激起了陣陣回聲，凌云被驚得目瞪口呆，脫口叫了句：“何潘仁！”

    何潘仁轉(zhuǎn)身回來，風(fēng)度翩翩地欠身行禮：“阿云，我也知道，如今司竹園精兵尚少，匪氣猶存，日后還要你多多費(fèi)心，不過今日你我既已一言為定，這些事少不得要你擔(dān)待一二。你也看見了，他們是何等歡欣鼓舞。如今有這么多人愿意跟隨于你，你可不能出爾反爾，令將士寒心?！?/br>
    她什么時辰跟他一言為定了？凌云有心解釋她剛才并不是默許，但瞧見何潘仁眼里的笑意，突然間反應(yīng)了過來：他是成心的！

    看到凌云恍然大悟的神色，何潘仁眼里的笑意頓時更深：“也罷，你既然都看出來了，那我也不瞞你，這件事上，我的確有我的私心……不過你放心，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你為難?！闭f著他輕輕一側(cè)身，“你看，你的人來了，我會給所有的人一個交代?！?/br>
    凌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一看，果然瞧見一騎快馬已越過隊(duì)列，疾馳而來，轉(zhuǎn)眼間已到了眼前。

    三寶翻身下馬，對著凌云和何潘仁抱手行禮：“郎君，何大當(dāng)家，在下適才馬匹受驚，來遲一步，還望恕罪。”

    這次他跟小魚一道出發(fā)，到達(dá)司竹園時已近半夜，原想著至少得等上兩個時辰的，誰知竟立刻被人帶了進(jìn)去，立刻見到了這位上次錯過的大當(dāng)家。他這一路上早已打好了腹稿，但真正見到這位傳說中的美人時，卻還是驚得差點(diǎn)把詞都忘了。好在等他回過神來，把該說的話都說了一遍，最后還是打動了這位何大當(dāng)家。等到有馬隊(duì)連夜出城的消息傳來時，他更是立即點(diǎn)齊人馬趕了過來。

    對方帶人馳援山莊，他自然要在前頭帶路，誰知快到莊園時，他的馬卻突然受驚不前，只得讓他們先行一步。等他轉(zhuǎn)過彎來，已聽到滿山回蕩的“愿聽差遣”了……難道說，那些官兵已被殲滅，何當(dāng)家和娘子也已經(jīng)談妥了？

    他抬頭看了看面前這兩人，不知為何，只覺得眼前的情形有點(diǎn)說不出的古怪，還有何大當(dāng)家，他的衣服怎么看著像是又換了一身？

    只是不等他多想，何潘仁已朗聲笑道：“你來得正好。你昨日的那番話，我原還有些半信半疑，今日一見，方知你家主人果真是當(dāng)世英豪，她的身手我早有領(lǐng)教，佩服之極；不曾想她領(lǐng)軍作戰(zhàn)的手段也是出神入化，竟是以少勝多，輕而易舉地全殲了來犯之?dāng)?。難怪你說中原人都相信李氏當(dāng)?shù)锰煜?，我今日才知，世上果然有天命所歸。

    “從今往后，我司竹園三萬人馬，愿聽她差遣，能與她共襄盛舉，共成大事，實(shí)乃何某人的榮幸！”

    三寶原本已是有些心理準(zhǔn)備了，但真的聽到他聲音朗朗地說出這一番話，卻還是禁不住地大喜過望：“何大當(dāng)家好眼光，好氣魄！”

    何潘仁看了凌云一眼，微笑道：“氣魄不敢當(dāng)，不過我的眼光，的確是從未出錯。”

    三寶也目光閃亮地看向了凌云：這何大當(dāng)家如此識趣，娘子也該鼓勵他幾句，把事情敲定了才好！

    凌云的心里卻已是五味雜陳到了木然的地步——她知道什么叫不會讓她為難了，何潘仁就這么睜著眼胡說八道，連李氏當(dāng)?shù)锰煜碌脑挾即舐曊f出來了，難不成她還能拆臺，說沒這回事？

    她只能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向樓上比了個“開門”的手勢。

    寨墻上早已站滿了人，看到凌云的手勢，頓時迸發(fā)出一陣歡呼——他們自然也瞧得明白，這外頭來的是援軍，是友軍，是愿意聽從郎君差遣的自己人，在他們眼里，凌云原就是無所不能，聽到何潘仁的這番話，心頭的崇敬更是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

    當(dāng)下有人飛奔著打開了大門，凌云邁步便往里走，身邊突然有微風(fēng)吹過，卻是何潘仁已跟了上來。凌云沒好氣地想瞪他一眼，對上他如有深意的含笑目光，臉上卻是不由自主的一熱，只得把面皮又繃得更緊了些。

    落在旁人眼里，這兩人卻是默契地相視一眼，隨即便肩并肩的一道走進(jìn)了寨門，兩個身影，一個挺拔冷峻，滿身鐵血?dú)庀?；一個飄逸溫煦，衣袍纖塵不染，看去竟是說不出的和諧。

    寨門后，那段長長的山道上已被清理過一遍，之前的遍地尸首和那些戰(zhàn)馬戰(zhàn)俘都已不見，唯有火燒血染的痕跡卻依舊是觸目驚心。何潘仁仔細(xì)瞧了幾眼，忍不住問道：“你們早就知道有人會突襲？”

    凌云只得解釋道：“那倒不是。我修建寨門時便覺得這一段適合埋伏，也準(zhǔn)備了些東西，今日僥幸都用上了。”

    何潘仁搖了搖頭：“能未雨綢繆，便不算僥幸。阿云，你自來都不大相信自己的本事，但從今往后，你要統(tǒng)領(lǐng)群雄，攻城略地，便不能再如此自謙了。”

    凌云沉默了片刻才轉(zhuǎn)頭問道：“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她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回想起來，那一日，她知道李靖告發(fā)父親謀反，京兆府已聞風(fēng)而動，就沒有覺得多么意外，更談不上驚慌恐懼，她心里更多的是激動，是隱隱的興奮，仿佛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她就在等著這一天了！

    因此，當(dāng)柴紹表示，事已至此，她得盡快去晉陽，他自己則可以留下打個掩護(hù)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提出了相反的計(jì)劃。她說服柴紹的理由是：只有這樣，才能保全更多的人；但在她心里，其實(shí)還有一個同樣強(qiáng)烈的念頭：只有這樣，她才能放開手腳，做她真正想做的事情。她不想去晉陽，不想被父親留在府里坐等消息，她也想縱橫沙場，掃蕩千軍……

    但這份心思，她從來都沒對任何人提過，就算她揭起反旗，別人也以為她只是為了招募人手，保全大家；唯有四年沒見的何潘仁，似乎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清楚了一切。

    何潘仁深深地看著凌云的雙眼，聲音低緩輕柔得有如微風(fēng)吹過：“我自然，都知道?！?/br>
    凌云心頭砰地一跳，被她一直死死壓在心底的百般滋味一時間都涌了上來，她幾乎有些狼狽地轉(zhuǎn)過頭去，好容易才壓下了眼底的酸脹，卻怎么都無法再開口了。

    何潘仁也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陪著她往山莊里走去。

    他的沉默里似乎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凌云心頭的激蕩不知不覺地平息了下來。在隨風(fēng)吹來的淡淡清香里，一種說不出的陌生滋味從她的心底深處悄然彌漫開來。

    日頭正在漸漸升高，那清透的陽光將他們腳下暗紅的血跡，焦黑的燒痕都照得清清楚楚，但凌云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遠(yuǎn)處，看向了山壁上濃綠的草木和零星點(diǎn)綴其間的花朵。

    它們在陽光下舒展著花瓣，搖曳著枝葉，仿佛這個世上，沒有什么能讓它們覺得煩惱——至少在這一刻，在這個五月的清晨，沒有什么值得他們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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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晚了……無話可說，躺平任踩（輕點(diǎn)就行）

    周末會補(bǔ)更一章。

    第271章 心有靈犀

    兩道大門之間的這段山路并不算短, 然而當(dāng)凌云漫不經(jīng)心地收回視線時, 卻發(fā)現(xiàn)，第二道寨門居然已是近在眼前。

    她多少有些怔然, 耳邊也傳來了何潘仁輕輕的嘆息聲, 她心頭一跳，脫口道：“到莊園還有一段路?！?/br>
    何潘仁的聲音里明顯地帶上幾分釋然：“那就好?！?/br>
    凌云話一出口便知道不妥，再聽到這句, 耳根頓時熱了起來，忙一板一眼地解釋道：“起初修建寨門時, 我們便想著大門當(dāng)有阻隔緩沖的效用，因此三道門之間都留了一些距離?！?/br>
    何潘仁點(diǎn)了點(diǎn)頭：“今日看來, 你的布置的確管用?！?/br>
    這話明明尋常之極, 但被他這么緩緩道來, 卻莫名地有了一種低徊繾綣之意。凌云只覺得臉上燒得更是厲害，卻又無法接話，只能將面孔又繃緊了一層，看去當(dāng)真是神色清冷, 眉目含霜, 唯有從耳根到臉頰處漸漸散開的那抹霞色, 泄露了幾分真正的心情。

    何潘仁再也壓不住嘴角的笑意。日頭此時又升高了一些，照在兩人身上的陽光愈發(fā)清透, 微風(fēng)從大開的寨門間吹了過來, 在這樣的陽光和微風(fēng)里, 他心底積沉多年的寒冰仿佛都徹底融化開來, 漸漸變成滿心的柔軟。

    眼見著再走幾步就是第二道寨門，門內(nèi)人影一晃，卻是小七飛奔了出來。

    她顯然有事在身，跑得氣喘吁吁，抬頭看見凌云忙不迭地想開口，突然間又看到了凌云身邊的何潘仁，一張嘴頓時張成了個圓形：“何……”

    何潘仁笑吟吟地截住了她的話：“在下司竹園何潘仁，此次帶兵而來，是聞聽貴莊有人sao擾，特地前來相助。打擾之處，還望見諒?！?/br>
    小七眨了好幾下眼睛，到底還是反應(yīng)了過來：“何當(dāng)家？久仰久仰！”

    她原是有重要的發(fā)現(xiàn)要告訴凌云，但此刻卻突然發(fā)現(xiàn)，那件事已變得索然無味，簡直不值一提；倒是這何大薩寶，什么時辰成了司竹園的人，而且還這么神神秘秘的要裝作跟他們不認(rèn)識……

    凌云見她神色變幻，眼珠亂轉(zhuǎn)，就差把那好奇寫在額頭上，只得開口問道：“你有什么事？”

    小七胡亂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才收攏心神答道：“也沒什么，就是我和小魚在那些俘虜里頭發(fā)現(xiàn)了一個老熟人，就是以前被娘子打斷過腿的那霍衙役，這次是他帶人過來的，小魚本想一刀宰了他，他卻指認(rèn)了這次帶兵的統(tǒng)領(lǐng)，是長安來的一個校尉，說是姓郭……”

    三寶原是一直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凌云與何潘仁身后，他們這一停步說話，他自然也走近了幾步，正好聽到最后這一句，心頭頓時驚怒交加：“姓郭的校尉？小七姑娘，你快帶我去瞧瞧！”

    小七奇道：“難不成也是個熟人？”

    三寶道：“正是，我家大郎跟京兆府的郭校尉交往甚密，那日來府里報(bào)信，又透露了消息給大郎的，就是他！”

    小七也聽說過此事，聞言更是愕然：“那日他來通風(fēng)報(bào)信，難不成不是被人利用，而是故意打草驚蛇，好來試探大郎？謝天謝地，幸虧娘子謀劃周全，早就安排好了，不管他來意如何，咱們都照計(jì)劃行事，總算沒上他的惡當(dāng)！這個人做了這等沒義氣的事，怎么半點(diǎn)不知羞愧，居然還領(lǐng)兵來打咱們了？”

    三寶冷笑道：“只怕就因?yàn)樗呀?jīng)做了這等沒義氣的事，才更要一條道走到黑。我說這次長安來的人為何會這般著急，竟是連一夜都等不得，若是他領(lǐng)隊(duì)，那倒是說得通了！”

    凌云見三寶已是怒不可遏，點(diǎn)頭吩咐小七：“你先帶三寶過去看看……莫要傷了那人性命?！?/br>
    小七笑道：“放心，咱們哪能如此便宜了他！”說完一個轉(zhuǎn)身，和三寶一前一后飛快地跑遠(yuǎn)了。

    何潘仁一直沒有插話，此時看著三寶的背影，突然問道：“這位馬三寶，是柴家的下人？”

    凌云心里一動，想了想才道：“柴家的那位姨娘和兩位小郎君如今也都在莊園?！?/br>
    柴家的姨娘，柴家的小郎君……何潘仁的臉上并沒有露出笑容，但一雙眸子里卻漸漸地光芒閃動，仿佛所有的陽光都落在了其間。片刻之后，他才若無其事地問道：“那一日在長安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此事自是沒什么可保密的，凌云簡簡單單地從頭說了一遍，何潘仁不時追問幾句。說話間，兩人已穿過第二道寨門，一路走到了莊園跟前。

    邁進(jìn)最后一道大門，整個山谷和莊園已盡在眼底。經(jīng)過幾年擴(kuò)建，這莊園比當(dāng)初大了一倍有余，圍墻高大結(jié)實(shí)，屋宇嚴(yán)整緊湊，儼然已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城堡。

    凌云凝視著眼前的一切，良久都沒有開口。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凝結(jié)了她的心血，寄托了她希望，然而眼下他們顯然只能放棄莊園，盡快搬到司竹園去。也唯有那延綿數(shù)十里的茫茫竹海，才能讓他們有底氣面對即將到來的大軍。說起來，對于這一仗，她還當(dāng)真是毫無把握，尤其是那位……

    她心里這念頭剛剛轉(zhuǎn)過，就聽何潘仁問道：“你是不是有些忌憚那個叫李靖的？”

    凌云霍然轉(zhuǎn)頭看向了何潘仁：他是聽得到自己在想什么嗎？

    何潘仁卻只是平和地笑了笑：“你提到此人時，語氣跟平日不同?！?/br>
    凌云怔怔地看著他，一時簡直不知說什么才好——她自來不大喜歡表露情緒，剛才也不過是提到了李靖而已，他怎么就能聽出不同來？他真的……什么都能知道？

    好半晌，她才穩(wěn)住了心神，也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我之前聽二郎稱贊過他，他能看出父親的意圖，能避開父親的耳目，我的每一步其實(shí)也沒能真正瞞過他，只是陰世師并不全然信他，他也多少有些輕敵了?！币虼耍?dāng)一直潛伏在京兆府的小魚轉(zhuǎn)述了李靖的那些話之后，她心里竟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后怕：

    這一次，若不是恰好趕上秦娘的事，若不是他們及時收到消息，又當(dāng)機(jī)立斷地借題發(fā)揮，斷然離開；他們絕不可能全身而退，大部分人恐怕都會陷在長安。說到底，她不過是贏在出其不意和僥幸二字上。但日后到了兩軍對壘之際，他們總不能接著依靠僥幸，依靠對手的輕視和誤判吧？

    何潘仁垂眸思量了片刻，卻是輕輕地笑了起來：“若是如此，那這李靖倒也不足為患?！?/br>
    凌云困惑地看了看他，卻見他笑得愈發(fā)風(fēng)輕云淡：“他所長者，不過是出謀劃策，領(lǐng)兵打仗，讓他沒機(jī)會參與此事，不就解決了？”

    讓他沒機(jī)會參與此事？凌云心頭愈發(fā)不解。不過一刻鐘之后，當(dāng)他們走進(jìn)單獨(dú)開辟的監(jiān)牢，瞧見了那位被三寶打得鼻青臉腫的郭校尉，而何潘仁的臉上又再次露出了那清淺優(yōu)雅的笑容時，她的心里才隱隱間明白了幾分。

    郭校尉自然也看到了凌云，那日凌云那雷霆般的一擊早已在他心頭刻下了陰影，此時見她一身男裝，神色冰冷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的心頭頓時再無一絲僥幸，索性雙眼一閉，嘶聲道：“我郭某人既已落到你等的手里，什么都不必多說了，要?dú)⒁獎幈M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