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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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后會有期 這一夜, 柴青的院子里燈燭通宵未滅。 然而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當(dāng)下人們終于能夠再次踏進(jìn)院門時,卻發(fā)現(xiàn)院里已是空無一人,就連那幾件行李也已消失不見。那場隨著黃昏而來的短暫混亂, 以及他們匆匆歸來的小郎君,都已徹底地消失在晨光里,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這座已經(jīng)空置了兩年的院落,看起來就像從不曾有人歸來,而且還將長久的空置下去。 凌云再次見到柴青, 是在三天之后, 在長安城南的秦川驛前。 秦川驛離城門不過數(shù)里,是從長安南下的必經(jīng)之處。經(jīng)過十來天的忙碌,沈英終于召集起了一支十幾人的小小隊伍, 里頭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有人目光銳利氣勢不凡,有人形容猥瑣步伐虛浮, 也有人一眼看去完全看不出深淺;只是他們的身上卻都有一份松弛和隨意,仿佛并不是要踏上一段兇險莫測的漫長旅途, 而只是要去郊外踏青游玩幾日。 柴青就跟在這支隊伍的后面。 不過是三天不見, 他看起來就像長大了三歲;那滿身的跳脫浮躁幾乎已消失殆盡,眉目之間更是多了幾分沉穩(wěn), 就算走在這樣一群久經(jīng)風(fēng)雨的老江湖身旁, 也并不顯得突兀。 看著這樣的柴青, 凌云不由得感慨萬千。她并不后悔讓柴青知道了真相, 但這樣的一夜長大,終究是一件太過痛苦的事,那個快活無憂的小二郎,也終究再也回不來了。 一旁的柴紹更是只覺得一股酸脹從心頭涌到了眼底。他情不自禁地一帶坐騎迎上了幾步,壓著心頭翻滾的情緒叫了一聲:“二郎!” 柴青也看著柴紹露出了笑容:“阿兄?!?/br> 他依然叫得親熱,笑得開心,但在他的笑容和聲音里,有些東西到底跟以前不一樣了。 柴紹心里又是惆悵,又是欣慰——無論如何,比起三天前他那一刻不肯多留、一物不肯多拿的倔強模樣來,柴青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實在是好了太多,好得讓他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期翼。 看了看柴青馬鞍后掛著的行李,他忍不住問道:“你這次跟著沈前輩去江南,準(zhǔn)備去多久?” 柴青也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行囊,思量片刻,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會去多久。” 柴紹心里頓時一沉:“二郎,你還是……怪我們瞞你?” 柴青抬起頭來,神色誠懇道:“阿兄,我沒有怪誰。那天我是有些急躁,只想著要遠(yuǎn)遠(yuǎn)走開,再不回來。不過這幾日師傅開導(dǎo)了我許久,我也想了許久,我已經(jīng)想通了。當(dāng)年姨娘把我抱進(jìn)柴家,并不是要害我;阿兄你不肯告訴我實情,也是為了我好,我就算沒法同意,卻也不能因此怨恨你們。算起來,生我的人已拿我換了錢帛,也算抵了生恩;但姨娘和阿兄的養(yǎng)我長大的恩情,我還絲毫未報,又怎么能再責(zé)怪你們?” 柴紹怔住了:“那你為何還是要跟沈前輩離開長安?” 柴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兄,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白占著柴家兒郎的身份不說,還給阿兄你惹出了那么多的麻煩,這些事我一想起來就慚愧。所以這一回,我還得跟著師傅好好地去歷練幾年,等到我長了本事,能給阿兄你幫忙了,我自然便會回來!” 二郎他居然是這么想的么?柴紹心頭一時間仿佛有熱潮洶涌,半晌才道:“二郎,你今日若是肯留下來,就是在幫我的大忙了?!?/br> 柴青連連搖頭:“阿兄莫要哄我,如今我要本事沒本事,要功夫沒功夫,不但幫不了阿兄的忙,還得讓你為我cao心。阿兄,我知道自己的分量,總而言之,這次我跟著師傅和這些前輩們行事,定會踏踏實實地歷練自己,等過上幾年,我定會讓阿兄你看到一個不一樣的柴二郎!” 說到最后一句,他的一雙眸子已是熠熠生輝,黑瘦的面孔上也多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光彩。 柴紹頓時有了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自豪:阿弟終于長成真正的男子漢了,卻也要展翅高飛,再也留不住他!心里五味交陳之余,他索性也是颯然一笑:“好,那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記得我和姨娘都在長安等你學(xué)成歸來!” 柴青揚眉應(yīng)諾了一聲。兩人相視而笑,眉宇間那一模一樣的灑脫飛揚,讓他們看起來竟是比任何時候都像是親兄弟。 凌云遠(yuǎn)遠(yuǎn)瞧見這一幕,臉上不自覺地也露出了笑意。轉(zhuǎn)頭看著沈英,她真心誠意地道了一聲:“多謝師傅!”多謝她這兩天對柴青的開導(dǎo),更多謝她這兩年對柴青悉心指點,潛移默化,讓柴青長成了如今的模樣。 沈英搖頭笑道:“你謝我作甚?我是二郎是師傅,這原是我分內(nèi)之事。再說我也沒做什么,二郎是個通透厚道的孩子,比我當(dāng)年強多了!” 凌云知道師傅有些感懷身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小魚卻是前后張望了幾眼,好奇道:“二郎的……那個人去哪里了?” 沈英一聽便知道她在說誰:“他已經(jīng)離開長安了,他那模樣,跟二郎就像是一套模子里燒出來的,自然不好在長安逗留太久?!?/br> 想到柴青的這位生父,她多少也有些感慨:“說起來,那也是個可憐人。當(dāng)年他們夫妻一連生了幾個兒女,自己都快養(yǎng)不活了,這才把二郎賣給了莫姨娘,誰知后來兒女們陸續(xù)夭折,他自然也是越來越放不下送出去的二郎了,隔幾年總要來悄悄看一眼。這次之所以會被發(fā)現(xiàn),也是因為二郎一直不在府中,他又找不到莫姨娘,這才冒險摸進(jìn)了二郎的院子,想多探聽些消息,來了幾次都沒如愿,最后竟是撞在了二郎的手中!” “這一次,以前的事情都被揭出來了,他倒也沒提過要認(rèn)回二郎,還說自己早已把二郎賣給柴家了,二郎便是柴家的人。也算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吧。” 小魚難得的沉默了下來,好半晌才道:“二郎的運氣,其實還算不錯?!彼彩呛苄”惚桓改纲u掉了,如今卻根本無法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更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惦記著自己。 凌云看了小魚一眼,接口道:“咱們的運氣都不錯。如今,能活著,就算是運氣不錯?!?/br> 小魚眨眨眼睛笑了起來:“也是!” 沈英卻是回頭往遠(yuǎn)處看了一眼,深深地嘆了口氣:“所以如今也不必說什么一路保重了,只愿大家都能活著。能活著就好?!?/br> 他們的身后,長安城在五月的陽光下巍然聳立,那一眼望不到的頭的城墻,那厚重莊嚴(yán)的城樓,那城門下熙熙攘攘的車馬人流,儼然就像一個不可摧毀的盛世;而在他們的前方,不到百里之外,就已是盜匪遍地,田園荒蕪,餓殍白骨隨處可見…… 在這樣荒謬的世道揮手作別,最好的祝愿也不過是:他們還能活著重逢。 他們一定要活著重逢。 ※※※※※※※※※※※※※※※※※※※※ 因為算錯了日子,我一直以為這個月能寫完這卷,真是……五一長假期間會繼續(xù)更新,直到本卷完結(jié)。 祝大家節(jié)日快樂。 第265章 風(fēng)波迭起 日頭已然開始西沉, 黃土路上的揚塵被斜暉一照, 變成一種霧蒙蒙的金色。就在這片金色的塵霧中, 沈英和柴青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漸漸模糊成了兩團(tuán)淡淡的光暈。 凌云和柴紹都默然地凝望了良久, 直到那支隊伍已然徹底消失在道路盡頭, 這才不約而同地?fù)苻D(zhuǎn)了馬頭, 又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這三天以來, 兩人因為沈英和柴青的離開而各自忙碌,如今塵埃落定,橫亙在他們中間的東西便再也無從回避, 清晰而尷尬地凸顯在兩人面前。 沉默之中, 還是凌云先開口道:“柴大哥, 這次的事,是我魯莽了……”她并不后悔當(dāng)著柴青揭開了真相,但那天她若不是那么滿心激憤,應(yīng)該可以再委婉些,再耐心些,那樣的話, 柴青受到的沖擊和傷害大概也會輕些。 柴紹原本也想開口,聽到這一句, 忙打斷了她:“不,不是你, 是我太過魯莽, 是我沒想清前因后果, 只想著……”只想著要瞞住二郎,要把事情趕緊蓋住,卻沒想過,有些事一旦落下痕跡,再精密的謊言遲早都會分崩離析,到了那時,二郎又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面對他這個成心欺瞞的長兄?那時還有誰能安撫他,說服他,甚至激勵他去發(fā)憤圖強? 最可笑的是,他一直堅信他那么做才是對二郎好,直到發(fā)現(xiàn)他自己也是另一個“對你好”的謊言里那個被算計的傻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多簡單的一個道理,但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誰又能知道個中滋味?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凌云,卻見凌云也在靜靜地看著他。大概是因為背對著金色的斜暉,她的輪廓看去有些模糊,一雙眸子卻愈發(fā)顯得清澈明亮,不染纖塵。 柴紹被看得心頭一震,他時常都覺得凌云處事有些太過尖銳了,但此時想來,她的尖銳,或許只是因為她比旁人看得更透徹,所以也更不能容忍那些欺瞞與含混;但在家族親人之間,哪有那么多黑白分明的是非對錯?就像這次的事,他剛知道時固然是驚怒交加,但回頭一想,卻又覺得更多的還是無奈。 他在心里深深的嘆了口氣,緩聲道:“三娘,你說的那些事,我這兩日也反復(fù)思量過,無論如何,終究是我有錯在先,怨不得旁人?!?/br> 凌云詫異地看向了柴紹,他這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等她發(fā)問,柴紹已是苦笑了一聲:“至于咱們的事,還望你再容我?guī)兹眨菸易屑?xì)想想,到了國公和族中長輩面前,該如何措辭?!笨偛荒苷f,竇夫人算計了他們,所以他們就憤然決定和離吧?至于說是兩人相處不諧才決定分開,不用去想,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出自己會面對多少勸說! 凌云頗覺意外,她還以為柴紹在知道母親的算計后,會和她一樣忍無可忍,沒想到他還能考慮得這么仔細(xì)。不過他說的也沒錯,他們的確得給長輩們一個交代;何況此事她已再三提過,再催促下去,倒像她有多么迫不及待,實在有傷柴紹的顏面。沉默片刻后,她到底點了點頭:“好?!?/br> 柴紹心里微松,抬頭看了看天色,“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br> 他們清晨離開長安,從秦川驛一路送到細(xì)柳驛,花了大半日的工夫,如今要在日落前趕回家,時間已有些緊了。好在幾個人都騎著好馬,一路快馬加鞭,不過半個多時辰之后,長安城已是遙遙在望。 西邊的落日已變成了金紅色,將長安城的輪廓勾勒得愈發(fā)齊整威嚴(yán),幾個人都不覺微微放緩了速度,只是還未來得及多看,一騎快馬便已從長安的方向直沖而來,馬上的騎者赫然正是三寶。 柴紹忙催馬迎了上去。三寶果然不等勒住馬韁便急聲道:“郎君娘子,你們趕緊回去看看吧,秦娘今日發(fā)動了……” 柴紹和凌云心頭都是一凜,異口同聲地問道:“她如何了?” 三寶忙道:“已經(jīng)生下了一位小公子,只是秦娘的情況似乎不大好……” 他話音未落,凌云已是一催坐騎沖了出去,心頭的驚怒簡直難以形容——因為顧及周嬤嬤的顏面,她并沒有把秦娘的猜測說出來,只是警告了周嬤嬤,絕不許在秦娘身上動手腳。周嬤嬤也賭咒發(fā)誓說,她會盡力保秦娘母子平安,如今怎么還會有這種意外? 柴紹怔了一下,忙催馬跟了上去,只是他的坐騎雖然也算矯健,但比起颯露紫來還是頗有不如,片刻之后,便已被遠(yuǎn)遠(yuǎn)地甩在了后面。 夕陽將墜,暮鼓將起,城門內(nèi)外行人已是不多。凌云沖進(jìn)城門,如風(fēng)馳電掣般掠過長街,到了柴府門前也并未下馬,而是俯身催馬進(jìn)了角門,倒是把蹲在門口的人嚇得跳了起來。凌云隱隱覺得此人面生,卻也來不及理會了。她驅(qū)馬直入,來到內(nèi)院門口才飛身下馬,直奔秦娘的院落里。 還未進(jìn)院門,她便聽到了里頭雜亂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啜泣聲,待得一步跨進(jìn)院門,那撲面而來的血腥之氣更是令她心里一涼。 院子里,幾個婢子正從房門內(nèi)往外搬著一盆盆的血水,各個臉色慘白,眼中含淚;周嬤嬤則是一臉木然地站在廊下,仿佛已無力去理會這混亂而不祥的場面。 凌云不自覺地咬緊了牙根,幾步走到周嬤嬤跟前,沉聲叫了一句:“嬤嬤!” 周嬤嬤抬頭瞧見凌云,卻并沒有露出驚慌的神色,反而苦澀地笑了笑:“娘子總算回來了。” 總算?凌云看著她的模樣,只覺得又是悲哀,又是憤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嬤嬤神色慘淡地?fù)u了搖頭:“老奴心存僥幸,如今無話可說,秦娘她……的確快不行了。老奴知道,娘子已信不過老奴,老奴也不敢自辯,只是今日這里一直有兩位醫(yī)師坐鎮(zhèn)。娘子可以去問問他們,也可以再去請信得過的醫(yī)師來看看,看他們有什么說法?!?/br> 她的意思是……凌云心頭疑惑,正要再問,旁邊的屋子門簾一挑,有人從另一邊的屋子里挑簾走了出來,凌云認(rèn)得其中一位是跟柴家關(guān)系極好的馮醫(yī)師,另一位則是上了年紀(jì)的老者,看打扮氣度應(yīng)當(dāng)也是醫(yī)者。 看到一身風(fēng)塵的凌云,兩人相視一眼,還是馮醫(yī)師先上前一步,面帶愧色地抱手行禮:“李娘子見諒,在下醫(yī)術(shù)不精,如今實在已是回天乏力,慚愧得很?!绷硗饽抢险咭舱f了兩句大同小異的客套話,態(tài)度卻要隨意許多。 凌云聽得微微皺眉,索性直接問道:“兩位醫(yī)師可否見教,秦娘為何會如此?” 馮醫(yī)師嘆道:“婦人生產(chǎn),原有七分要看天意,里頭那位娘子或是本來就不宜有孕,貴府雖是百般調(diào)理,到底敵不過天意,好在小公子身子還算康健,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還請娘子和大郎都看開些?!?/br> 那位老醫(yī)師卻更是直接:“娘子有所不知,里頭那位娘子早年必然服過不少寒涼之物,根基已壞,若未有孕,倒還能支撐些年月,一旦懷胎,便是催命。這位娘子還算好的,如今能平安生下小公子,已屬難得,別的也不能強求了。我們做醫(yī)者的,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馮醫(yī)師臉上愧色愈濃:“也怪我,之前我只道她是身子骨弱,卻沒想過她的……來歷,若是早些請來潘老先生就好了?!?/br> 那位潘老醫(yī)師搖了搖頭:“馮賢弟不必自責(zé),老朽也不過是因緣際會見過幾例這樣的婦人,這才多知道些罷了,所謂紅顏薄命,她們這樣的人,原是日子過得越好,越容易丟命。除非一早落胎,還有三分治得,到這七八個月上,我等知與不知,其實并無分別。” 看著凌云,他抱了抱手:“娘子恕罪,若能醫(yī)得,我等自當(dāng)盡力,但到了如今這般地步,我等留下也是無益。老朽已讓人熬了一劑藥,娘子若有話問,不妨趕緊讓人給她服下,只怕過會兒她還能再交代幾句后事,若是再晚些……”他搖了搖頭,沒往下說。 凌云已是徹底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原來秦娘不是難以有孕,而是根本就不該有孕! 看著兩位意興闌珊的醫(yī)師,凌云也是無話可說,只能讓人多取診金,將兩位醫(yī)師好好地送出去,轉(zhuǎn)頭又吩咐人把藥給秦娘服下——柴紹很快就會回來,或許還能讓秦娘再跟他說幾句話,她也應(yīng)該給秦娘爭取這最后的機會。 周嬤嬤這才上前一步,澀聲道:“娘子明鑒,老奴當(dāng)真是什么都沒做過!” 凌云看著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只是覺得,這樣也好?!边@樣一來,自己就算跟柴紹面和心離,至少還能名正言順地養(yǎng)一個孩子;或者說,能讓自己更有理由留在柴家。只是周嬤嬤既然有了這種心思,對秦娘自會看得更緊,不會讓她來打擾自己,這才讓秦娘察覺到了不對…… 周嬤嬤明顯被噎了一下,卻還是低聲道:“娘子,人各有命,娘子也聽見了,她們這樣的人,原是注定有這般結(jié)果的,與我等并無半分干系。” 凌云默然無語,周嬤嬤的話當(dāng)然也不算錯,像秦娘這樣的人,年少時就要在花街柳巷討生活,為了不影響生意,自然要常服那些虎狼之藥。大部分人會因此身子衰敗,晚景凄涼。也就是那些日子過得最好,最得寵的,才有機會懷上身孕,卻又會因此早早地送掉性命——這就是她們的命,是她們從跌落風(fēng)塵的那一刻就已注定的結(jié)局。 但秦娘落到這個結(jié)果,當(dāng)真跟自己沒有一點關(guān)系嗎?自己真的能問心無愧嗎?凌云沉思片刻,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院門外腳步聲急促奔近,卻是柴紹終于趕到了。他一進(jìn)院子,自然也聞到了那濃厚而不祥的血腥氣味,頓時臉色一變,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血氣最重的地方。 守在產(chǎn)房門前的兩位婢子都嚇了一跳:“郎君,血房污穢,郎君不能……” 柴紹哪里還顧得上這些,伸手將兩人撥到了一旁,揮開簾子,走了進(jìn)去。 產(chǎn)房里的血腥氣濃郁得幾乎令人窒息。在清理了幾遍卻依然血透褥墊的產(chǎn)床上,秦娘那一頭濃密的烏發(fā)散亂地鋪散開來,幾乎遮住了半邊床褥,也將她那張毫無血色的面孔襯得愈發(fā)觸目驚心。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眸子里居然還頗有光彩,看到柴紹后微微一轉(zhuǎn):“大郎?” 柴紹以前也并不覺得秦娘如何要緊,這幾日心頭羞惱,更是不愿見她。但此時看到這張瀕死的面孔,他的心頭卻不禁一陣劇痛,上前一步單膝跪在床前,伸手握住秦娘那只冰冷的手:“秦娘,對不住,我回來晚了?!?/br> 秦娘看著他微笑起來,那慘白浮腫的面容上居然依稀又有了幾分往日的神韻:“你是對不住我,也對不住我剛出世的孩子?!?/br> 柴紹沒料到她會這么說,竟不知如何接話了。 秦娘顯然也沒想聽他的回答,目光迷茫,仿佛是看向了極遠(yuǎn)的地方:“也怪我,當(dāng)初,是我想借你的名頭躲些麻煩,沒想到卻因此卷進(jìn)了真正的禍患。這幾年,我已在盡力贖罪,我以為這樣她們就會放過我,沒想到……不,我早該想到的,我這樣的人,又怎么值得你們高抬貴手?” “大郎,我不該認(rèn)識你,你也不該可憐我,若有來世,但愿你我,永不,再見。” 柴紹怔怔地看著秦娘,看著她說完了最后一句話,吐出了最后一口氣,看著她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了下來。 她的眼睛依然定定地望向虛空,眸子里卻已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屋門外,凌云也是神色黯然。秦娘的聲音很輕,但以凌云的耳力,自然能聽得清清楚楚。她顯然以為凌云沒有守諾,但……她真的指責(zé)錯了嗎?當(dāng)初玄霸是為了柴紹才出頭,自己是因為玄霸才出手,他們其實并不是為了秦娘;當(dāng)初如果沒有他們,秦娘也就是會被宇文承業(yè)帶回去幾天,等到宇文承業(yè)興致過去,等她回到北里,依舊可以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做她的魁首,雖不知最后結(jié)局如何,但至少不會這么痛苦地早早死去吧? 他們的確都欠了秦娘,尤其是她,她答應(yīng)過秦娘的事,終究還是沒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