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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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姨娘果然已冷笑起來:“原來如此,你可是覺得之前旁人都沒生下孩子來,我怎么那么巧就有了二郎?你知道什么!” 凌云贊同地點了點頭:“我的確不知道什么。因為當年后院的婢子,府里竟是一個都沒留,我也是好容易才找到兩個舊人,她們說,姨娘之前十年不曾有喜,而在二郎之前,府里也已有四五年不曾聽聞喜訊了?!?/br> 柴紹心頭一震,他自然聽得懂凌云的意思:姨娘進府十年都沒動靜,在父親去世之后才說有孕;那時父親身子已有些不好,后院那么多人好幾年都沒人再有喜了;更蹊蹺的是,在父親去世后,莫姨娘不但遣散了所有妾室,就連伺候她們的婢子也一個不留…… 莫姨娘抓著柴紹衣袖的手上一緊,臉上卻愈發(fā)譏諷:“舊人?什么舊人?不過是些幫兇而已,當年家里的這些事,還不是她們幫著做的?我又不似三娘你這般有本事,平白無故便能說誰忠誰jian,自然只能一個都不留。她們這些人懷恨之下信口雌黃,也能算是證據(jù)?” 凌云依舊頷首:“姨娘說的是,后院婢子的確可能心懷怨恨。但凡事總有痕跡,后院有人有喜,有人落胎,廚房的廚娘,洗衣的婢子,乃至外院的管事,也總會有所知,有所聞。如今這些人府里雖然也是所剩無幾,但終究還能找到幾個,也能召回幾個。把他們挨個問上一遍,必能知道真相。只是這樣一來,事情便遮不住了,姨娘確定要如此?” 莫姨娘的臉色終于陰沉了下去,冷冷地道:“那些被我趕出去的,自然各個都恨我,如今留在這府里的,人人又都怕你,這種事,還不是你說什么,便是什么!”說完又朝著柴紹控訴道,“大郎你聽見沒有,李三娘要把長安城都翻過來查一遍呢,最后不管結(jié)果如何,外人會如何議論嘲笑?她這樣做,不但是要逼死我,也是要逼死二郎!” 人言可畏,她的這話自然不是沒有道理。但柴紹低頭瞧著她那只青筋畢露的手,卻幾乎是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等滋味,更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沉默片刻,他索性還是直接向凌云問道:“三娘,你昨日做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凌云道:“我讓人去姨娘家里問了問,她家是否有長輩來自南邊?結(jié)果姨娘家世代居于長安,婚嫁都在本地?!?/br> 這話一出,莫說柴紹茫然,莫姨娘也是皺眉看著凌云,目光又是警惕又是不解:“我家世代居于長安,難不成也是錯處?” 凌云嘆了口氣:“柴大哥,聽聞二郎的功夫是你親手所教,你可曾發(fā)現(xiàn)他的根骨頗有奇特之處?” 根骨?柴紹怔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那天沈英說過,二郎的根骨不適合練馬槊,他其實也早有感覺:二郎不但練馬槊事倍功半,騎射刀槍也不像自己當年那么容易上手,好在身體輕盈靈敏,一些小巧功夫倒是過目就會,天賦驚人。 只是這些……難道不是因為他是早產(chǎn)體弱的緣故么?他遲疑片刻才道。“二郎先天不足,身子骨是要弱些。” 凌云輕聲道:“他并非不足,只是天生如此。柴大哥,二郎其實和小魚一樣,都是天生的練武奇才,只是得劍走偏鋒。而他們這樣的人,都是出自南邊的山林,中原人絕不有如此根骨?!?/br> 這件事,其實她也沒想到。 那一日她覺得不對,只是發(fā)現(xiàn)莫姨娘和小環(huán)之間有些奇怪,怎么都不是情同母女、互相扶持的模樣;沈英卻是一見莫姨娘就覺出了蹊蹺:柴家是河東將門,族人多是身材高大,臂力過人;而莫姨娘豐滿白皙,一看就是京洛婦人,他們怎么會生出二郎這種南方山民之后來?待她們查得兩邊都不曾聽說家里有南方人,事情也就昭然若揭了。 柴青絕無可能是柴家之后,而是莫姨娘乘著郡公柴慎急病而亡從外頭抱回來的孩子。 在這個世上,凡事自然有例外,保不齊莫姨娘就是十年無孕,一朝夫亡得子;保不齊兩家遠祖里有南方山民,柴青就是遠承了他的血脈。但兩件百里無一的例外居然湊到了一處,再加上小環(huán)的那些事情,這一切便絕不可能是意外之喜,只會是人為之禍! 柴紹自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是了,當初他一見小魚便覺親切,卻沒意識到,其實是因為她和二郎有些像,都是一般的黑瘦矮小,迅捷過人;姨娘總說二郎是早產(chǎn)體弱才不似其他柴家兒郎高大,其實二郎從小到大都不愛生病,精力更是旺盛無比,這哪是有不足之癥的模樣? 其實回想起來,當年父親急病去世,姨娘二話不說遣散了后院,隨后才說有孕,沒多久又性情大變,時常發(fā)落下人,家里的舊仆就是這么被替換殆盡了;而且她最愛讓二郎跟著自己,總說二郎的性子和自己一模一樣,大概正因如此,二郎才會事事都仿著自己來……所有的人卻都以為這是兄弟天性,也包括,他自己! 他根本就沒想過,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處心積慮的哄騙。 這一刻,他并不覺得有多么憤怒,反而滿心都是說不出疲憊和蒼涼。 莫姨娘的臉色也早就越來越難看了,只是還依舊緊緊地抓著柴紹的袖口,依舊在銳聲反駁:“什么根骨,什么南方山民,你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大郎,你不能聽她胡說八道,不能如了她的意,她就是要把我們都趕走,這樣才能掌住這個家,才能掌住你!” “你忘了嗎,這個家里,第一個抱二郎哄二郎的人,不是我,是你啊!” 柴紹沒有做聲,只是將自己的袖子慢慢拉了出來。莫姨娘不由踉蹌了一步,抬頭看著柴紹,不敢置信地叫了聲:“大郎,你不信我?”。 柴紹默然看著她,心頭的感受簡直復雜到無以復加:姨娘一定想不到,今日最讓自己無法辯駁的,并不是三娘的這些話,而是她自己的反應(yīng)。 他柴紹的確不算精明,既不了解后院的門道,也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但他至少還知道什么叫高手過招——他的姨娘,他這位說是已經(jīng)糊涂多年了的姨娘,面對凌云如此出其不意的指控,居然反應(yīng)如此迅捷,反擊如此凌厲,聲東擊西,攻心為上,三十六計都快使全了,而且一招比一招精準。 他當然愿意相信她的話,相信她不曾欺騙自己,相信二郎的確是他的親兄弟,但是面對這么陌生的姨娘,他怎么還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只是他依舊怎么都想不明白,姨娘為何要這樣做?難道就因為自己不是她親生的,她覺得自己日后會不孝順她,所以非要去鋌而走險地“生”下二郎?她說自己不信她,可這明明是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 柴紹生得硬朗,沉默下來時,看去便極為冷峻,莫姨娘原本想接著控訴幾句,看到他此時的臉色,卻也有些難以為繼了。 凌云心里卻是嘆息不已,索性直接道:“姨娘的確深謀遠慮,只是凡事有利必有弊,二郎要‘出生’得毫無痕跡,生母便絕不會離府邸太遠。他們形貌特異,要賃屋待產(chǎn),孩子又說是生而夭折,想來也難以瞞人。咱們?nèi)羰侨ゲ?,大概不出半日便能聽到消息?/br> “再者,長安也有幾位看婦人病的圣手,姨娘身子如何,能否有孕,可曾難產(chǎn),只要將他們請來一診,自然也能真相大白?!?/br> “在這世上,有些事,錯就是錯,假就是假,只要肯查,必有結(jié)果。姨娘是聰明人,又何必再作這無謂的口舌之爭?” 莫姨娘轉(zhuǎn)頭死死地盯著凌云,目光里的怨毒幾乎能凝成刀劍,就在凌云以為她破口大罵時,她卻突然笑了起來: “好,好你個李三娘,是我低估了你,一錯再錯,才有今日之辱。我認了。 “不過我要告訴你,告訴你們這些人,在這件事上,我根本就不曾做錯什么,我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因為他柴慎,就活該斷子絕孫!” 第230章 報應(yīng)不爽 她在說什么? 柴紹愕然看著莫姨娘,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當然知道, 父親的性子并不算好, 待姨娘也不算公道,姨娘辛辛苦苦打理家事,卻時常被別的妾室刁難,被父親責罵怪罪,那情形有時連他都看不過眼,但姨娘卻是從來都不計較,甚至還勸他不必介意。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姨娘那時的豁達姿態(tài)和爽朗笑容…… 原來那一切都是假的,原來在她心里早就恨毒了父親, 她覺得父親“活該斷子絕孫”,所以這才是她要冒險抱來二郎的真正原因吧?那他和阿哲呢?在她的計劃里,他們又該得到什么樣的結(jié)果? 這念頭讓他的心底一片冰寒, 從這寒意里又猛地生出了一股無法抑制的怒氣。 直視著莫姨娘的雙眸,柴紹的目光和聲音都已是冷厲如刀:“姨娘慎言, 姨娘若再這么說話, 就請恕柴紹無禮了!” 莫姨娘卻是不閃不避地看了回去:“慎言?怎么?你們是怕了么?這句話,我已忍了二十年了。今日你們既然要把事情揭開, 我自然要奉陪到底。咱們索性把該揭的都揭掉,也好看看,到底誰才是罪魁禍首, 誰才該遭這報應(yīng)!” 她越說越是憤怒, 說到最后, 整個人都仿佛被熊熊怒火給點燃了,原本略顯臃腫的身子不知不覺間已挺得筆直,臉上那種遲鈍的神色更是一掃而空,眉目之間竟是鋒利逼人。 柴紹縱然一腔怒火,也不由怔了怔,這不是他熟悉的糊涂暴躁的姨娘,卻和他記憶中那個年輕干練的身影漸漸重疊了起來。 凌云也是暗暗心驚,她自然早就知道,莫姨娘根本不是她表現(xiàn)出來的糊涂模樣,也知道她處心積慮,謀劃甚多,但這一刻,不知為什么,她突然有種感覺:自己似乎還是看錯了什么,遺漏了什么? 莫姨娘的目光在凌云的臉上一掃,冷笑道:“沒錯,你是猜對了,二郎的確不是柴家的人,我也從來都不曾有過身孕。不過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進柴家第一天,柴慎他就給我一碗絕子湯!” 父親讓她喝絕子湯?柴紹脫口道:“怎么會?”父親明明一直很希望再有幾個兒女,因為妾室落胎還幾次大發(fā)雷霆,他怎么會給莫姨娘喝絕子湯? 莫姨娘毫不客氣地伸手指住了他:“怎么會?你知道他怎么會這么做嗎?都是因為你!” “因為你是原配嫡子,因為你會繼承這座府邸,繼承他的爵位,他后來娶的妻子便都容不下你。這些名門貴女怎么肯做這種賠本買賣?自然是明里暗里的要把你打發(fā)了再說。一個是如此,兩個也是如此,被揭穿了就哭天喊地要死要活,最后果然都短命死了。你父親不耐煩應(yīng)付這種事,索性沒再娶妻了,倒是放開手抬回了好幾個美人。但家里總要人打點,你也總要人照料,這幫美人是靠不住的,他找來找去,就找到了我的頭上!” 凌云心里一動,隱隱明白了幾分。她之前查過,莫姨娘年輕時極為精明能干——她出生商戶人家,但父母早亡,下頭還有弟妹,才十幾歲就不得不擔起了頂門立戶的重任,卻也把鋪面門庭都撐了起來。待到弟妹成家,她也二十出頭,不大好嫁了,這才做了柴郡公的妾室,幫他打理家事,照顧柴紹。柴郡公恐怕是覺得,她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會有私心,所以干脆從根子上絕了這種可能。 莫姨娘果然冷笑道:“我這種尋常人家的女兒,在他柴郡公的眼里,跟牛馬有什么兩樣?既然買來家里,自然是想怎么使喚就怎么使喚。他只當天下的女人都跟那些名門貴女一般,斷然容不得你這原配嫡子,索性給了我一碗絕子湯永絕后患,這樣才能教我這輩子再沒有別的指望,只能一心一意地照料你,一心一意地幫他打理家事,伺候他和他寵愛的那些美人!” 她的聲音本就尖銳,此時落在柴紹耳中,更是有如針刺一般。他心里明白,這些話雖然難聽,但恐怕……都是真的,父親的確是這種性子,的確能做出這種事來。 舌尖仿佛突然間變得無比沉重,但他到底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道:“若是如此,的確是我拖累了姨娘?!?/br> 莫姨娘不屑地“嗤”了一聲:“你現(xiàn)在說這便宜話又有何益?今日不是你們要算這些舊賬的么?如今還要不要接著往下算?” 柴紹眸子一抬,死死地盯住了她:“我的確還想知道,姨娘后來對我父親又做了什么?”她是如此怨恨父親,又有這般的心性和手段,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如父親所愿吧?父親才到盛年便急病而亡,這里頭到底有沒有她的緣故? 莫姨娘臉色頓時變了:“你是疑心我……”沉默片刻,她才冷冷地揚起頭來:“事到如今,我若說我什么都沒做過,你自然不會信。好,那我就告訴你,我的確早就報復回去了。你父親不是給我喝了絕子湯么,我恰好知道一個偏方,也沒什么別的壞處,只是吃得多了,男人便沒法讓女人再有孩子。我便加在他每日的飲食里,一點點地回敬了給他。 “這方子居然管用得很,一開始那些女人還會懷孕,只是保不住胎,過了幾年,竟是沒人能再懷上了。不然的話,你以為你能這么平平安安地長大?就是我自己,我也斷然沒法忍到今日! “那時候,每每他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我便想,你都是個沒種的廢物了,還跟我得意個什么?只要這么一想,再大的氣惱自然也就煙消云散。 “如今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該做的事都已做了,柴慎讓我絕子,我便讓他也絕子,他好歹還有你這個兒子,那我也設(shè)法給自己抱一個兒子回來。這是他欠我的,也是你們柴家欠我的。至于其他的事,我不會多做,也沒必要去做!” 她說得坦然無比,柴紹卻不知是該更加憤怒還是該松一口氣,半晌才問道:“那小環(huán)呢?小環(huán)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 今天短小了一點,明天爭取結(jié)束這一段。感謝在2020-02-24 19:01:28~2020-02-26 01:56: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第231章 宿命輪回 小環(huán)? 莫姨娘嘲諷地挑起了眉:“你疑心她也是我指使的?放心,我可沒那本事。去伺候你, 是她自己千方百計爭來的, 排擠那些美人, 是她自己處心積慮謀劃的,至于我會幫著她去做這些事,那也都是被她逼得! “適才李三娘不是說二郎有什么根骨的么?沒錯,他父親的確是南邊過來的江湖藝人,慣能飛檐走壁, 他們夫婦因孩子多得養(yǎng)不活, 便應(yīng)下了此事。我也沒想到,二郎竟會生得跟那江湖人一模一樣。這人幾年前回過一次長安, 想看看二郎過得如何,結(jié)果在府外撞見了小環(huán)。小環(huán)一見他就起了疑心, 又設(shè)法打聽到了他的來歷。打那之后,她來找我?guī)兔?,我敢不答?yīng)么?” “至于她這兩次向阿哲下手,倒是都沒跟我透露過, 我自然也想不到,在這世上,居然有人會把男人看得比自己的親生骨rou更要緊!我真是……”她驀然收住了話頭, 不耐煩道:“事情就是如此, 你若是不信, 自己問她去!” 柴紹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所以你和她所謂情同母女, 也都是假的。” 莫姨娘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事到如今, 柴紹居然還會介意這些真情假意的事? 她禁不住嗤笑出聲:“自然都是假的!在這種深宅大院里,女人們能有多少真情實意?要說起來,小環(huán)待你倒是一片真心,因為見不得你跟旁人在一起,連兒子都可以拿來做賭,結(jié)果如何?還不是被你親手交給別人去發(fā)落了?這就是她真心對你的下場,你不是都已經(jīng)看見了么?如今怎么還來問我了?” 拿眼角掃了掃凌云,她微笑著放輕了聲音:“大郎,我最后再告訴你一句實話,在后宅里,只有無情無義的人,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因為她們不會傷心,不會出錯,她們能耐心布局,一招制勝,她們可以冠冕堂皇的掃清障礙,還讓你覺得,只有她才是真心真意對你好……” 這話已是指著凌云在冷嘲熱諷了,柴紹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她:“姨娘,你不必再說了!” 莫姨娘笑得愈發(fā)愉快:“怎么?這就不愛聽了?今日不是你們要查真相,聽真話的么?卻原來只是葉公好龍?李娘子,不如你來說說看,我說的是也不是?” 這話里的惡意自是昭然若揭,凌云想了想索性反問道:“姨娘說,只有無情無義的人,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卻不知柴郡公后頭的兩位夫人和那些美人,是有情有義還是無情無義?她們最后是勝還是?。俊?/br> 莫姨娘的笑容僵住了。她原是要擠兌凌云,卻沒想到被抓住了破綻。這話她根本無法回答,只能道:“那又怎樣?就算大家最后都沒個好結(jié)果,那無情無義的,終歸能過得好些?!?/br> 凌云搖了搖頭:“一生虛情假意,連自己都不能做,就算最后沒輸,又算什么過得好?此事姨娘原該體會最深?!?/br> 莫姨娘的臉色果然徹底陰沉了下來,盯著凌云冷笑了幾聲:“你說得倒是容易!你以為誰都能像你一樣,生來便高人一等,凡事都有人鋪路,有人打點,你們輕輕松松便能不勞而獲,就算對人趕盡殺絕,也能做出這坦蕩姿態(tài)來!而我們這樣的人,自來不過是掙扎求存,自然說不出這種漂亮話來哄人!” 凌云能輕輕松松不勞而獲?柴紹聽得嘆氣,忍不住道:“姨娘,你并不知道三娘是什么樣的人,還是莫要妄自揣度的好?!?/br> 莫姨娘早已是滿腔郁憤,這話更是有如火絨般點燃了她的怒氣:“你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她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只是你看不透而已。也是,你跟你父親原是一樣的人,自然一樣的愛吃這套,你們父子,根本就不配有什么真情實意,只配一輩子被人哄騙!” 柴紹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自然知道莫姨娘是故意的,卻還是被刺得心頭一陣痛楚,偏偏這些話,他又無法去反駁。 凌云對莫姨娘剛剛生出的兩分同情頓時也煙消云散:之前她的確是遭遇不公,所作所為也算有情可原,但如今她依然在變本加厲的傷人害人,這又算是什么?她是吃準了柴紹的性子,覺得沒人能看透她的打算么?能把她如何么? 她目光一掃,只見日頭此時已漸漸升上樹梢,把滿院的花木照得愈發(fā)鮮妍,也照亮了樹叢后那一角輕輕顫抖的衣袂。 轉(zhuǎn)眸瞧著莫姨娘,凌云的語氣里多了幾分真正的冷意:“姨娘何必過謙?姨娘若只是掙扎求存,根本就不必裝這十幾年的糊涂,也不會特意教導出小環(huán)來伺候柴大哥;更不會時時刻刻都不忘針對我。” “姨娘看我做什么都是處心積慮,都是要哄騙柴大哥,要獨霸住柴府,其實不過是因為姨娘自己就是這么想的。你裝糊涂,是為了消除旁人的戒心;你所謂被小環(huán)所逼,不過是順水推舟;你處處針對我,是怕我能跟柴大哥相處融洽。因為你最怕的就是這家里有別的女人,怕柴大哥會有別的兒女。你連柴大哥和阿哲都容不下,自然更容不得別人。 “其實你早就打定主意要讓郡公斷子絕孫,你覺得這樣才算是報仇雪恨!” 莫姨娘微微睜大了眼睛,聽到最后,銳聲怒道:“你在胡說什么!” 花叢的后面,突然傳來了一個帶著哽咽的聲音:“她沒有胡說?!?/br> 小環(huán)慢慢從石榴樹后走了出來。她的房門并沒有上鎖,聽到莫姨娘在外頭的吵鬧,自是要出來看看的,卻沒想到會聽到這些話。她一直天人交戰(zhàn),此時才終于忍耐不住地開口了。 她的目光在三人臉上掠過,第一次沒有癡癡地看向柴紹,而是落在了莫姨娘的臉上:“這兩日,我一直在想,你對我明明不過爾爾,為何會挑中我,會時時刻刻帶我教我?打小你便總是跟我說,我生來就是要伺候大郎,我這輩子最要緊的事,就是要抓住他的心;你總是說,只有我們才不會害他,所以絕不能別的女人騙了他去。 “這么多年來,我的確是一錯再錯,但哪一次不是你先挑唆的?這兩次我對阿哲動手,你說你根本就不知情,可哪一次不是你先跑到我面前說,絕不能讓大郎跟李三娘好上,不然家里就沒有阿哲的立足之地了。這半年以來,你甚至一再暗示我說,我若不想讓別的女人給大郎生出孩子來,你有法子幫我永絕后患!” “原來你真的是在打著這種主意,之所以忍到現(xiàn)在,不過是想等二郎長大成人,再來害大郎,害我的阿哲,是不是?” 莫姨娘從她一開口,臉色就再次變成了木然,聽到最后,她狠狠地剜了凌云一眼,才對著小環(huán)冷笑道:“我真是走了眼,你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一聽到大郎的事便什么顧不得了,不但昏招迭出,最后果然還是上了別人的當! “你也不想想,我若真想讓柴慎斷子絕孫,這世上根本就不會有阿哲!我不會自己給大郎下藥么?還要借你的手!我是不想讓大郎稱心如意,卻沒想過要絕他的后。只是柴慎他不總是嫌我是商家女么?我偏要讓他的孫子都是婢生子,那才叫笑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