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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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轉(zhuǎn)頭看了何潘仁一眼,卻見何潘仁也神色淡淡地看了過來——比起之前的溫和無害來,如今的他顯然多了一種鋒芒,這鋒芒時不時會扎得她心里一陣不舒服,但不知為什么,她倒是覺得這樣的他比之前還順眼了一些。 綿里藏針,就該露出針尖來,縱然扎人,也比一直裝作是團任人揉捏的絲棉強。 她向何潘仁輕輕地點了點頭:“受教了?!?/br> 何潘仁不由一愣,凌云的眼神清澈之極,神色更是認真之極,仿佛說出的每個一字都已在她心里經(jīng)過千錘百煉,出口之后便再也不會更改。他笑了笑正想搭話,卻見凌云轉(zhuǎn)頭看向了前方,腳下一磕馬鐙,颯露紫再次加速,如疾風(fēng)般卷了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何潘仁的臉上不覺又露出了笑意。他毫不猶豫地一催坐騎追了上去,眾人自是紛紛跟上。在空蕩無人的驛道上,這九匹駿馬宛如一個巨大的箭頭,筆直地射向了前方。 接下來這半日,從臨清關(guān)往北,一路上竟是通暢無阻,幾處關(guān)卡都是抬手便過,連天氣都涼快了許多。一行人幾乎馬不停蹄,待到夕陽西下之時,已到了距離臨清關(guān)兩百里的安陽城外。 瞧著臉色還算紅潤的玄霸和精神依舊抖擻的駿馬,凌云回身問道:“咱們不進城,再跑三十里,到驛舍歇息,如何?” 眾人自是紛紛應(yīng)是,何潘仁卻皺了皺眉:“我倒覺得,不如先進城去打聽打聽?!边@一路上實在是太順利,也太清靜了!按理說,這樣的大驛道,南來北往的客商應(yīng)是絡(luò)繹不絕,但他們這么一路過來,卻幾乎沒瞧見商隊,若說從洛陽過來的商隊是被關(guān)防所阻,那去洛陽的呢?在臨清關(guān)的另一邊,根本連過關(guān)的人都瞧不見幾個,商隊都去哪里了?他們也曾問過守關(guān)的士卒,路邊的攤販,人人都是一臉茫然。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 凌云自然也明白何潘仁所想,只是她此刻心里就如燒著一團沸水,唯有多趕些路,離涿郡再近一些,才能稍稍平息一下那份灼疼。她思量過后還是搖頭:“到驛舍住下后再打聽也是一樣。” 良叔也附和道:“安陽往北三十里是一處大驛舍,來往的人多,消息說不定比城里更靈通些。” 何潘仁沉默片刻,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一行人繞城而過,不多時便再次踏上了驛路。往前又跑了十幾里,那驛道卻又曲曲折折地進了山,那山崗倒也不高,卻頗有幾分險峻之意。良叔便指著山壁笑道:“這地方雖不起眼,卻很有些名氣,原叫愁思崗,先皇在這里駐兵時特意改成了崇義崗。瞧著地勢是不大好,不過離安陽城近,倒也沒聽說出過什么亂子?!?/br> 他原是李家出門辦差最多的管事,論道路熟悉,沒人能比。凌云放下心來,點頭不語,不過一進山林,小魚還是一馬當先走在了最前面。 此時夕陽早已落入山后,天色雖還未暗,山林之間卻已多了幾分陰涼,霞光之中,但見風(fēng)吹樹梢,倦鳥歸巢,偶然有一兩只被馬蹄聲驚起,嘎嘎地在林間盤旋了幾圈。 突然之間,凌云只覺得身上一個激靈,寒毛倒豎,前頭的小魚更是猛地勒住了坐騎——就在她們的前面,在道路最狹窄的地方,一堆滾木亂石已把道路死死地封住了;而在她們的身后,不知哪里突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哨響,林中的鴉雀都被驚得飛了起來,黑壓壓地掠過了眾人的頭頂。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在晚上十二點前更了,下周會恢復(fù)到中午更新的。 第102章 一箭之威 看著從山林里、巖石后亂紛紛鉆出來的那數(shù)十條身影, 凌云的臉色多少有些凝重: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各不相同,手里的兵器也是刀槍勾劍什么都有, 身上卻都帶著一股兇蠻之氣,顯然是一群真正的悍匪。 這些人也并沒有急著沖上來動手,而是先從路邊推出一架鹿角, 封住了眾人的退路, 這才慢慢地包圍了上來, 隊形雖是松松散散, 隱隱間卻有相互呼應(yīng)之勢,并沒有留下什么漏洞。 良叔不由越瞧越是心驚:這架勢已絕非尋常的烏合之眾,但安陽城附近什么時候竟有了這么彪悍的一股盜匪?都怪他大意了……他上前一步,正要答話,卻見凌云已轉(zhuǎn)過頭來, 目光在他和阿力阿澤身上一掃:“你們, 務(wù)必護住三郎與何公子!” 良叔嚇了一跳:“那娘子你呢?還是讓小的來……” 凌云神色平靜地打斷了他:“我心里有數(shù)!” 她的聲音并不高,神色也不嚴厲, 良叔卻只覺得心頭一凜,不由自主便應(yīng)了低頭應(yīng)了聲“諾”, 隨即才覺得不對:之前他見過娘子郎君輕輕松松地收拾了那些紈绔和家丁,但那些人不論是人數(shù)還是氣勢, 如何能跟這幫真正的盜匪相比!自己是國公派來保護娘子郎君去涿郡的,到了這關(guān)鍵時刻,怎么能讓娘子來打頭陣? 然而不等他再開口,凌云已轉(zhuǎn)頭走到小魚旁邊, 正面對上了那群盜匪。她的背影挺拔孤峭,宛如出鞘的長劍,自有一份凜冽的銳氣。良叔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回馬守在了玄霸身邊。 盜匪之中,也有個形貌粗豪的漢子站了出來,厲聲喝道:“你們立刻下馬,兵器、行李,都不許拿!膽敢?;ㄕ械模瑒e怪我等不客氣!” 小魚自打瞧見這幫人,眼睛便亮得驚人,聽到這一句,忙帶馬上前幾步,沖著他興高采烈地問道:“我們?nèi)舨凰;ㄕ校罩窒铝笋R,你們又當如何?” 開口的人愣了一下才答道:“下馬后自要搜身,留下錢財,便可離開?!闭f完眼睛一掃,看到小七時又補充道,“婦人自己把錢囊首飾拿出來也就罷了?!?/br> 小魚奇道:“你們不搶女人?” 那匪人怒道:“自然不搶,你把我等當什么人了!”說完才意識到有點不對,他落草數(shù)年,早已做慣此事,什么人沒見過?有求饒的,有怒罵的,有假裝害怕伺機反抗的,也有一言不發(fā)就開打的,但這么興致勃勃先要把事情問個清楚的,還真是頭一回遇到。上下打量了小魚幾眼,他忍不住問:“你又是什么人?” 小魚笑瞇瞇地又上了兩步,探頭沖他做了個鬼臉:“你猜?!?/br> 開口的劫匪不由大怒,正要戟指喝罵,他身邊的年輕劫匪卻輕聲叫了句:“二叔!” 這年輕人形貌都十分尋常,一直也不曾開口,但這輕輕一聲,卻讓之前發(fā)話的大漢立刻閉了嘴,顯然正是這群劫匪的頭目。 卻見他上前一步,看著眾人笑了笑:“諸位坐騎神駿,氣度非凡,想來都是英雄人物,豈不知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等不欲多造殺孽,才跟諸位商量這幾句,不然的話……”說著他舉手一揮,破空之聲驟然響起,兩支利箭從山崗上直射而下,貼著凌云和小魚坐騎的轡頭,深深地扎進了土里,兩匹馬都驚得嘶叫了起來。 凌云抬頭一看,心頭微凜,小魚也收了笑臉——山崗之上一高一低地站著兩位弓箭手,都已張弓搭箭瞄準了他們,一個位置略低,離他們不過十幾步遠,另一個卻是居高臨下,把控全場,看這兩支箭的力道準頭,都不是庸手。凌云不由回頭看了玄霸一眼,卻見玄霸也在打量那兩人的位置,輕輕搖了搖頭——遠的那個已經(jīng)超出了彈弓的射程! 年輕劫匪哈哈一笑:“怎么樣?諸位想清楚了么?我勸諸位也不必心疼這身外之物了,如今這世道,諸位是運道好才會出門先遇到我們,再往前走可就沒這么便宜的事了。別家的人不但會要錢要馬,人也不會放過,運道好的話諸位大概還能做個馬奴,若是運道不好,你們所有的人,只怕都會變成rou餡!” 抬頭看著凌云,他笑微微地揚起了眉:“要錢,還是要命,你們選好了么?” 凌云的目光在眾劫匪身上掃了一遍,此時也向他微微一笑:“我選好了?!?/br> 那劫匪隱隱覺得不對,正要開口,凌云已向小魚點了點頭:“拿住他!”轉(zhuǎn)頭又對玄霸道:“我要那把弓!” 小魚大喜過望,不等凌云的話音落地,她整個人已如離弦之箭,向著領(lǐng)頭的劫匪撲了過去——她借著答話往前湊了又湊,為的可不就是這一下! 那年輕的匪首自是知道不好,忙退后一步,伸手拔刀,他身邊的人也紛紛拿起刀劍揮了過去,要擋住小魚。然而就在這刀光劍影之中,但見黑影一晃而過,待他們定睛再看時,小魚已站在了年輕劫匪的身后,一手揪住了他的頭發(fā),另一只手上拿著的短劍正橫在他的脖子上,而那匪首手里的鋼刀竟是只來得及抽出了一半! 山崗上兩名箭手見勢不對,忙箭頭一轉(zhuǎn)要射小魚,然而她瘦小的身形已縮在年輕盜匪的身后,根本射不到她。低處的盜匪心里一動,箭尖立馬轉(zhuǎn)向了凌云,卻見她在馬上往前探身,不知在做什么,他略一瞄準正要松手,持弓的手肘卻在突然之間劇痛鉆心,接著便是臉上一下——玄霸已拿起彈弓,兩顆彈丸先后而至,正打在他的手上和臉上。這兩下又準又狠,他頓時再也拿不住弓,慘叫一聲,松手捂臉,手里的那把強弓直直地落了下來。 高處的射手也是一箭射向了凌云,然而凌云已重新翻上馬背,一催坐騎來到了崖邊,這支箭自然射了個空,他忙又抽了支箭在手,再要射時,卻聽到了同伴的慘叫聲。吃驚之下,他目光一轉(zhuǎn),看到了拿著彈弓的玄霸。玄霸也抬頭瞧著他,還挑釁地沖他揚了揚手上的彈弓。射手自是大怒,箭尖一轉(zhuǎn),手上用力,拉弓如月,就要對著玄霸射過去,然而他的手指還沒松開,耳中就聽到了最熟悉的破空之聲——原來凌云在馬上探身拔出了地上的那支箭,催馬到崖邊,從馬上高高躍起接住了掉下來的強弓。 握弓在手,她并沒有做絲毫的停留,人在空中便是張弓搭箭,一箭射向了高處。 那位射手也算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卻怎么也沒料到她會有這招,聽到風(fēng)聲再想側(cè)身,卻是為時已晚,他自己親手的射出的那支利箭尖嘯而來,不偏不倚地射中他的右肩,力道之大,帶得他整個人都往后摔倒在地。 這番變故來得極快,盜匪們都呆了一下才轟然一聲各舉刀劍沖了上來。凌云把弓往馬鞍上一掛,催馬沖了過去,手里長鞭到處,慘叫聲響成了一片。那邊阿力阿澤良叔等人也各自拔出腰刀,守住了左右兩側(cè),玄霸彈丸連發(fā),無一落空,阿祖則是跳下馬來,沖到擋路的滾木亂石處,抱起一棵碗口粗的樹干,轉(zhuǎn)身一通亂掃,把想抄后路的十幾個人掃得滾做了一團。 不過片刻工夫,幾十個盜匪傷的傷,跑的跑,轉(zhuǎn)眼之間,除了落在小魚手里的年輕匪首,便再也沒有能站著的人了。而凌云這邊,除了阿祖似乎有點扭到了手腕,旁人都是毫發(fā)無傷,隊伍正中的何潘仁更是衣袍都沒亂,此時好整以暇地瞧著滿地亂滾的盜匪,愈發(fā)顯得風(fēng)姿超逸。 小魚見大局已定,松手便推開了匪首,兩眼放光道:“來來來,你若不服氣,咱們再好好打上一場。我讓你三招,如何?” 那匪首在見到凌云那一箭時便知大勢已去,此時捂著脖子后退了兩步,苦笑道:“不敢不敢,在下服氣,在下服氣得很!各位好漢,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今日多有冒犯,如今我等已經(jīng)知錯了,還望各位高抬貴手,放我等一條生路?!?/br> 小魚上下瞧了他幾眼,嘖嘖兩聲:“看不出還是個讀書漢!做點什么不好,非要做賊?如今知道求饒了,卻不知別人向你們求饒時,你們可曾高抬過貴手?” 匪首連連作揖:“這位小郎君明鑒,我等不過是尋常人,只因這幾年活不下去了才落草為寇,卻也不敢做那傷天害理之事。不信各位可以去江湖上打聽一聲,我太行山鬼崗的人,向來只要錢財,不傷性命,更不曾對人趕盡殺絕。若有半句虛言,各位殺我一百回,我也絕無怨言!” 凌云這時也已收了鞭,提馬過來瞧了他兩眼。那匪首被她這么一看,全身上下都僵住了,卻聽她淡淡地道:“我可以放了你們?!?/br> 匪首不由大喜,一面向凌云行禮,一面便道:“好漢有什么條件,但說無妨!” 他倒是識趣!凌云想了想道:“你們先把路清出來?!?/br> 匪首毫不猶豫地起身大聲道:“你們聽到?jīng)]有,快去,把路障都搬走,越快越好!” 這些盜匪一多半是傷在凌云和玄霸手里,兩人都甚有分寸,這些人看著頭破血流,傷卻并不算重,此時都已慢慢緩了過來,聽到這句吩咐,自是什么都不敢說,齜牙咧嘴地過去一塊塊地搬開了攔路的石塊木料,不多時便清出了一條道來。 匪首向凌云作了個揖,賠笑道:“不知好漢還有什么吩咐?” 凌云抬頭看了看天色,天邊霞光早已消失,深藍色的天幕上已瞧得見一顆顆暗淡的星子,她們眼前的驛路上,攔路的那堆木石已被推到一邊,但更遠的地方,夜色已靜悄悄地籠罩下來,她已經(jīng)無法看清那路上還有什么在等著他們了。 沉默片刻,她終于拿定了主意:“小魚,帶他上馬!” 作者有話要說: 以后基本都是三點左右更啦。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第103章 別無選擇 看著離去的馬隊, 眾盜匪不由目瞪口呆:到底他們是強盜,還是這幫人是強盜?怎么揍了人奪了弓不說, 還把他們中唯一平頭正臉些的讀書郎給搶跑了! 有人忍不住追出了幾步,斷后的凌云一勒馬韁轉(zhuǎn)過身來,幾個人頓時嚇得直往后退, 凌云卻并未動手, 只冷冷的道:“只要你們不再生事, 過了這地界, 我自會放了他!” 眾盜匪面面相覷,卻也只能眼巴巴看著凌云的馬絕塵而去,有人忍不住嘀咕道:“他怎么知道……” 凌云自是沒聽到這一聲,她催動颯露紫追上隊伍,卻見被小魚按在馬前的那位匪首依舊在拼命求饒, 嘴里已從他也是被逼落草、從未傷害人命, 一路說到了他其實毫無本領(lǐng)、帶著也只是累贅云云。小魚被聒噪得恨不能一掌打暈了他,卻又怕壞了凌云的安排, 好容易瞧見凌云過來,忙苦著臉叫了聲“娘子”。 凌云安撫地沖她點了點頭:“到驛舍就好?!?/br> 小魚不由長出了一口氣, 那匪首也是身子一抖,安靜了下來, 玄霸卻是愈發(fā)好奇起來:“阿姊帶他去驛舍作甚?” 凌云沉吟著瞧了那匪首一眼:“我有話問他?!?/br> 玄霸正待追問,良叔已贊同道;“是該仔細問問,這幫劫匪一瞧就是打家劫舍的老手,怎么突然間就來了安陽?也不知是個什么路數(shù)!” 玄霸恍然點頭, 凌云心里卻是一聲嘆息:要是這么簡單就好了……想到來時的詭異,去路的莫測,她不禁轉(zhuǎn)頭看了看自己這小小的隊伍,卻見何潘仁也在皺眉瞧著那匪首,對上凌云的目光,還輕輕地搖了搖頭。 凌云不由一怔:難不成他知道自己在擔憂什么?她一時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卻也無暇再多想了——前方道路的盡頭,已出現(xiàn)了驛舍的燈光。在深色的天幕下,那微黃的光暈仿佛帶著一種難言的暖意,眾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良叔更是笑了起來:“這石梁驛已是附近最大的驛館了,有四十多匹馬,屋宇飲食也算得上精潔……” 說話間,眾人已來到驛舍門前,自有人過來查驗符證,安排食宿。眾人被領(lǐng)到了后頭的一處院落,卻見這驛舍果然不小,院落疏闊,屋宇齊整,只是到處都有些冷清,他們一路上不但沒遇到留宿的官員信使,便是驛卒和雜役都沒瞧見幾個。 良叔在這里住過幾次,自然更覺得不對,待進了院子,便向那領(lǐng)路的雜役問道:“今日這里為何如此冷清?” 雜役早已是一臉的欲言又止,聞言不由“哎呀”了一聲:“小的也正想問問諸位呢,這兩日北邊道路堵塞,那邊的人一時自是過不來的,可怎么南邊也沒瞧見幾個人過來呢?可是出了什么事?” 眾人都是一驚,玄霸忙問:“前頭道路如何堵塞了?要不要緊?” 雜役嘆道:“咱們這邊還好,只是下雨后落了些山石下來,驛長已帶著人去清理了一日,想來明日總該能通行了。倒是再往前一些,聽說橋梁都斷了,還不知如何呢!對了,難不成南邊也是斷了道路,那諸位又是怎么過來的?” 玄霸胡亂點了點頭,依舊追問道:“到底是哪座橋梁?難不成沒人去修?” 雜役茫然搖頭,只說驛長大約知曉情況,不過眼下他們都還沒回來,玄霸只能揮手讓他離開,轉(zhuǎn)頭便急著問凌云:“阿姊,怎么會這樣!若前頭道路不通,咱們又該怎么辦才好?” 凌云心里原已有些猜想,聽了雜役的話,心頭也是愈發(fā)沉重。她沉吟了片刻,索性看向了被小魚抓著的那位匪首:“不如你來說說,為何會這樣!” 眾人不由都是一驚,玄霸頓時怒了,沖著那匪首喝道:“是你們做的?” 那匪首被按在馬上顛簸了十幾里地,臉上早已是一片青黃,此時被凌云一瞧,玄霸一喝,臉色自是愈發(fā)倉皇,忙不迭道:“小的只是在山道上設(shè)了路障,可不敢斷什么橋梁,若有一句虛言,打死無怨!” 凌云瞧著他淡淡地問道:“那你們是怎么過來的?” 匪首苦著臉答道:“各位好漢明鑒,小的原是在太行山里落草,只因前幾日聽說運河上有批糧草船擱淺了,這才帶著兄弟們?nèi)タ戳丝?,想著說不定能拿些好處。結(jié)果我們到得還是晚了,糧草已被哄搶得沒剩多少……” 良叔聽到這里,忍不住插嘴問道:“難道真有糧草在運河上擱淺了?”——李淵如今管的就是糧草,偏偏這次的糧草籌備竟是比之前都艱難,尤其由水路運送的糧草,就從未按時來過,負責此事的楚國公楊玄感總說是盜匪太多,如今怎么連運糧船擱淺被搶的事都鬧出來了? 匪首忙道:“哪里是擱淺?我到了之后才得知,是押送這批糧草的軍士們不知為何耽誤了日程,因怕挨罰送命,索性就丟下船只自己跑了!” 眾人都是恍然:在軍中,失期不至乃是重罪,軍士因此逃跑也算是常事。玄霸卻忍不住問道:“那你們?yōu)楹斡值搅诉@里?” 匪首嘆了口氣:“我們原是想回山的,這時又有人說,如今失期逃跑的軍士越來越多,有的還索性造了反,洛陽那邊已徹底亂套,連關(guān)防都封了,定然沒空再管這條驛道,咱們不如乘機多干幾票。當下大伙兒就按各家的資歷,從北到南劃了地盤,我們因人數(shù)最少,資歷最淺,被分在了最南邊。結(jié)果還沒怎么開張呢,就遇到了各位好漢……” 眾人越聽越是心驚:這么說來,這條路哪里還能繼續(xù)往下走?玄霸心里一動,脫口道:“我明白了,這些道路橋梁也是你們動的手腳!” 匪首縮著脖子點了點頭:“應(yīng)該、應(yīng)該就是了,畢竟道路一斷,就不怕有人過了地界,大家紛爭起來,到底不大好看……” 小魚早已是怒火中燒,聽到這句忍無可忍一腳飛踹了過去:“我讓你好看!” 那匪首縮身不及,眼見著這腳就要結(jié)結(jié)實實踹上他的胸口,他只覺脖子一緊,卻是凌云抓住他的領(lǐng)口往后一拉,將將讓他躲開了這記窩心腳。眼見小魚的腳尖帶著風(fēng)聲停在他胸前,匪首不由徹底白了臉。 小魚沒想到凌云會出手,煩躁道:“娘子,你救他作甚,這些人做的都是什么絕戶事!”就算劫道,也不該這么趕盡殺絕,斷橋斷路,算是哪門子的規(guī)矩? 凌云看著小魚搖了搖頭,心里卻是一聲苦笑:原來如此!難怪洛陽嚴守關(guān)防,難道路上行人斷絕,難怪她心里一直都覺得不對勁,原來局勢竟已壞到了這個地步——士兵叛亂,盜賊橫行,而這條驛路,更成了他們的狩獵場! 這局面,其實遠比她想像的更為險惡,但不知為何,自打過了河陽關(guān)后就在她心頭不斷攪動的那份不安,此刻反而平息了下來,仿佛是巨石落地,刀刃出鞘,那未知的兇險總算是清清楚楚地展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展現(xiàn)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她的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一掃,將他們的焦慮、沉重、惶然都收在了眼里,最后才看向玄霸:“三郎,我若說讓你留在此處,擇機返回長安,你能答應(yīng)么?” 玄霸原是心神大亂,對上凌云清冷如水的目光,心頭才靜下來幾分,聽到這話卻又差點跳了起來:“我不回去!我寧可死在這條路上,也絕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