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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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李三郎不是有本事么?很好,他越有本事就越好,今日他若是死了,只怕是還便宜了李淵那老貨,便宜了這李家滿門!說不定陛下心里一軟,就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李家略收拾兩個也就罷了。如今李三郎既然兇橫至此,能只手空拳就破了宇文家的圍攻,陛下只會更不放心,自然也就更不敢放過他們!” “我倒要瞧瞧了,到那時,他李家還能蹦跶到哪里去。” 元仁觀心里一松,連連點頭:“阿耶說得是,那明日……” 他話沒說完,就聽門外有人顫聲道:“阿郎,周管事出事了!” 元弘嗣頓時臉色微變,這才發(fā)現(xiàn),這把大火一燒,他竟把這事徹底給忘了:原是他讓阿周帶著人去收拾李二娘那群人的,結(jié)果她們破門而出,那阿周……自然是被她們制服了。 這周管事乃是元弘嗣的頭號心腹,跟著他已有數(shù)十年,辦事極為得力,在他心里,是左膀右臂般的人物,他不由脫口問道:“他是被綁了,還是受傷了?” 外頭的人聲音抖得更厲害了:“阿郎,您去瞧一瞧就知道了。” 元弘嗣心里不由一沉:那群女人,難道她們竟敢殺人不成?他難道還是小瞧她們了? 他心里又是憤恨又是后悔,不過當他一把推開那座小院的院門,瞧見院子里的情形時,這股憤恨卻是徹底地變成了寒意: 那個“拜仙臺”,依舊端端正正地坐落在院子正中青石板上,只是上頭那被綁得嚴嚴實實的人,已換成了周管事。他戴著的重枷下,瓦片一片都沒有少,而周管事的頭此時已僵硬地垂在重枷外頭,顯然已經(jīng)絕氣多時了—— 原來那群女人并沒有殺了他,而是從容不迫地把他綁上了拜仙臺,讓他活活地枷死在了這個他最熟悉不過的刑具里! 而就在拜仙臺前,那兩個健仆就被綁在離重枷不到一步遠的地方,綁人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兩人的臉都牢牢地對著周管事的臉——這兩三個時辰里,他們也只能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周管事一點點地死在他們跟前!看這兩人的眼神,此時顯然已經(jīng)半瘋了。 是啊,怎么可能不瘋呢?元弘嗣太清楚了,自己動手讓別人痛苦而死,和等著別人用這種辦法來對付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用這座拜仙臺,他們已經(jīng)收拾過多少不聽話的人,但看著自己人也這么死在上頭,而且很可能下一個就是自己,就算換了元弘嗣,他只怕也會瘋。 而且說不定,他會瘋得更快一些…… 元弘嗣只覺得全身冰冷,仿佛又看到了記憶里那些一天天等死的黑暗日子,為了永遠不再體會這樣的滋味,他才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人,然而……他夢游般一步步走了過去,突然腳下一絆,這才看到,地上用血抹出了幾個字,字跡歪歪扭扭,宛如兒戲,卻又囂張跋扈,跳脫無比,元弘嗣幾乎能看到寫字的人那得意的笑容: “來而不往非禮也!” 這幾個血紅的字就像大錘敲在了元弘嗣心頭,他拼盡全力憋了整整半日的那口血,頓時都噴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第28章 禮尚往來(下) 父親居然氣得吐血了! 原本就已心驚膽寒的元仁觀只覺腿腳發(fā)軟, 拼命咬緊牙關(guān)才壓下那股往上翻涌的惡心恐懼, 走上幾步伸手要去扶元弘嗣,卻被元弘嗣狠狠地一把推到了一邊。 用力地抹去了嘴角的血沫, 元弘嗣自己一點點地直起了身子。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拜仙臺上的早已僵硬的周管事和臺下那示威的血紅字跡, 原本青白交加的面孔漸漸泛出了一抹異樣的紅潮。 元仁觀瞧得心里一陣陣發(fā)緊,猶豫片刻還是大著膽子叫了聲:“阿耶?” 元弘嗣的眼珠動了動,突然轉(zhuǎn)頭直勾勾地看著元仁觀,臉上露出了一種令人發(fā)寒的笑容:“怎么?你覺得我會被這種伎倆唬住?以為我會嚇破膽子?以為我就什么都不敢做了?你放心,他們不是說了嗎,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之恥,我元某人明日若不十倍奉還,也就不用再活在這世上了!” 這才是他熟悉的父親嘛!元仁觀不由暗暗松了口氣:“阿耶說得是!不知兒子需要做些什么?” 元弘嗣沉吟片刻, 突然點了點頭道:“這里有一樁事, 說來還真得由你來做, 就是……不知你樂意不樂意了?!?/br> 元仁觀忙道:“阿耶但有吩咐,兒子自是萬死不辭,哪有不樂意的道理?” 元弘嗣微微一笑, 神色竟是出奇的溫和, 他上下打量了元仁觀幾眼, 目光最后落在了他的腿上。不知為何, 元仁觀心里突然一個哆嗦, 只覺得這目光里似乎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異樣,讓他的腿上竟是一陣冰涼! 這一夜,這股寒意一直在元仁觀的心頭縈繞不去。他翻來覆去了大半夜, 到四更天時才好不容易瞇著了一會兒,結(jié)果朦朧中卻看見二娘原是低頭跟他說著話,突然卻變了臉色,舉起手里的鋼刀砍向他的雙腿…… 元仁觀猛地驚醒了過來,只聽外頭已經(jīng)遠遠傳來了城坊開門的鐘鼓之聲。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只覺得仿佛比做夢的時候更疼了幾分。 然而不管怎樣,該做的事總歸要做。他呆了片刻,也只能像往日般穿上圓領(lǐng)袍,束上蹀躞帶,收拾停當,出了院門,自有幾名隨從牽馬相候,一行人如往日般直奔左親衛(wèi)衙門而去。 此時不過五更三刻出頭,大約還是陰天,天色猶自黑沉沉的,只有東邊隱隱開始發(fā)白,卻離天亮還遠。北風勁吹之下,此時路上行人稀少,整座教業(yè)坊里,也只有街角處賣餅的小鋪里爐火紅亮,油燈高燃,引來了幾個早早出門的行人,說笑問答之間,總算給這冰冷的冬日黎明添上了幾分人氣。 元仁觀出門前什么都沒吃,若換了往日,他也會讓人去買幾個餅子回來墊墊肚子,此時他卻是一絲胃口都沒有,抬頭看著那默然敞開的坊門和坊門外愈顯黑沉的天色,他幾乎有種掉頭回去的沖動,然而想到父親元弘嗣那令人心悸的微笑面容,元仁觀到底只是閉了閉眼睛,任由身下的坐騎慢吞吞將他帶出了坊門。 從教業(yè)坊的南門出來,拐彎便上了直通皇城的上東門街,足有六十多步寬的大路上,此時也是車馬寥落,在晨光熹微之中,唯有路邊的樹叢灌木在風中不停搖擺,倒像是無數(shù)個不懷好意的黑影。元仁觀幾乎是咬著牙才轉(zhuǎn)開了視線,抬頭看著遠處紫薇城的隱隱輪廓,想著李家今日之后的下場,心里這才暢快了幾分。 走過兩坊之地,眼見前頭就是通遠市的南門,突然馬蹄聲急,迎面一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天邊微微亮起的曙光正照在來人的臉上,元弘嗣冷不丁一瞧,全身的寒毛頓時都豎了起來——這是,這是三郎李玄霸? 不,這可不是他們計劃里的事!想到玄霸那手神鬼莫測的功夫和他可能會對自己做的事,他忙不迭地勒住了韁繩,幾乎就要撥馬而走,突然又覺得有點不對:來人此時已離得更近了,瞧得出皮膚微顯黑黃,眉目之間英氣勃勃,卻是二郎世民。 他這么單人匹馬的跑來做什么? 元仁觀心頭驚疑未定,李世民轉(zhuǎn)眼已到跟前,驀地將馬一帶,那匹青色大馬一聲長嘶,停了下來。元仁觀心里頓時警惕了起來:李世民雖不及玄霸厲害,騎射也很是了得,自己得當心些?但更要緊的是,想到待會兒自家還有一番謀劃,不會叫他壞了事吧? 李世民并未下馬,指著元仁觀喝道:“元家狗賊,果然讓我堵住了你!我昨夜才知道,你竟敢生生扭斷了我二姊姊的胳膊,還把她打得鼻青臉腫,不成人樣,昨日更是差點讓人縊殺了她!我真要好好瞧瞧你,看你這人皮底下,到底是什么心肝,居然做得出這般喪心病狂之事!” 元仁觀聽得不由皺眉,李世民難道是專程來罵他的?這些話雖不好聽,他卻也懶得糾纏,當下冷冷道:“這些事還輪不到你來管,讓開!” 李世民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突然冷笑起來:“你當我樂意管你的事?你元仁觀不過是個賤婢之子,你那生母,給我家倒恭桶也不配!是你們元家祖德不修,才會讓你這種下賤角色做了世子,難不成你就當真以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我呸!若不是因為我二姊姊,你這樣的下流胚子,二郎我原是瞧都懶得瞧上一眼,你便是替我提靴,我還怕你那賤骨頭臟了我的鞋底!” 元仁觀原是庶子出身,自打當了世子之后,最恨的便是有人提及此事,旁人也知道他的心病,自是絕口不談,又何嘗被人這般指著鼻子踩著痛腳的斥罵過,而且每一句都帶著他最恨的“賤”字……看著李世民一張一合的嘴,元仁觀只覺得一股怒火直沖腦門,頓時什么都顧不得了,揮鞭指著世民怒道:“你們把他給我拖下馬來!今日我要活活撕了他這張臭嘴!” 他的幾個隨從相視一眼,都知道此時的元仁觀違逆不得,當下有人帶馬上去堵住了李世民,有人便下馬動手拖人。 李世民大概是出來得太急,身上竟是什么都沒帶,雖是拳打腳踢,喝罵不休,但被幾個健仆一通圍堵拖拽之下,到底還是摔下了馬來,被幾個人按住了手腳。元仁觀聽他字字句句還在說自己血統(tǒng)卑賤,早是氣得面紅耳赤,自己也跳下馬來,對著李世民的臉就是一腳踢了過去。 眼見那靴尖就要碰到李世民的臉,不知何處一塊石子飛了過來,正擊在元仁觀的膝蓋上,疼得他幾乎跳了起來。眾人也是一驚,就見從通遠市的南門方向,又是一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馬上之人一身黑衣,風帽兜臉,手上微揚,第二顆石子便砸在了按著世民右手的健仆頭上。 這是……是該來的人終于來了? 元仁觀心頭一凜,突然意識到自己險些犯下了大錯:自己剛才氣急攻心,居然把最要緊的事情給忘記了!如果這下傷了李世民,那不就壞事了嗎?不過此人來得倒正是時候,誰都會覺得他是為了救李世民而來,自然也就更不會疑心自己的話了。 這人的馬來得更快,眨眼之間便已沖到元家人面前,他手里拿著一根短短的鐵棒,劈頭蓋臉地對元仁觀的隨從們打了下來,那幾人也算身手矯健之輩,卻沒一個能躲開,轉(zhuǎn)眼間就頭破血流地躺了一地。元仁觀縱然早有準備,心里不由也是顫了兩顫:這、這也演得太逼真了吧? 他心里倒也不大害怕,面上卻少不得做出一副氣憤模樣:“你是什么人,膽敢如此行兇!” 來人也不說話,跳下馬來對著元仁觀就是一腳。元仁觀只覺得仿佛一口巨錘砸在身上,整個人都飛了出去,摔著地上,一時痛得蜷成一團,動彈不得。 他心里不由又驚又怒:父親到底找的是個什么人?不是說好了,只是演一場戲,讓人半路伏擊他,打傷他的隨從,然后再給他的腿上來一下——那宇文三郎就是被李玄霸打斷了腿,昨日他們兩家沖突,今日他再出這么件事,李家縱子行兇的罪名就跑不掉了。到時把人一抓,有阿耶那幫人的手段,什么罪名問不出來?而圣人有了這個借口,難道還能放過李家滿門?為了這個結(jié)果,他元仁觀自是可以斷上一條腿的,但這人出手未免也太狠了吧,難不成他還真以為他是來教訓(xùn)自己的?待會兒看自己怎么收拾他! 元仁觀心里大罵,卻痛得半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勉強抬頭一看,卻見來人已不緊不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手里的那根鐵棒在指腕之間悠然翻轉(zhuǎn),姿態(tài)雖是閑適之極,卻帶著種逼人的寒意。他心里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這份氣勢,這副身形,都說不出的眼熟,仿佛,仿佛…… 他忍不住拼命往后掙了掙,想離這個人遠一點,那人卻還是來到了他的面前。元仁觀抬頭看去,就見那漸漸亮起來的晨光,隱隱勾勒出風帽下的那張白皙的面孔和一雙亮若晨星的細長眸子——不,這不是父親找來的人,這就是…… 看著來人慢慢俯下的身子,手里的鐵棒越轉(zhuǎn)越快,元仁觀只覺得肝膽俱裂,嘴里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驚叫。 就在這驚叫聲中,那鐵棒終于帶著風聲“呼”地一下?lián)]了下來,分毫不差地砸在了元仁觀的膝蓋上。 一聲更為慘烈的叫聲驀然響起,在長街上傳出老遠,回蕩在清晨的洛陽上空。 第29章 百口莫辯(上) 站在觀文殿的臺階下, 元弘嗣只覺得時間似乎從來都沒有這么難捱過。 他當然也曾在恐懼、饑餓、苦痛之中度日如年, 卻從來都不曾如此憤怒,如此滿心恨毒無處發(fā)泄。想到他那被徹底燒毀的書房, 被活活枷死的心腹, 還有已經(jīng)被廢掉了雙腿的長子,他就覺得有一把火在從里往外地炙烤著他自己,烤得他全身顫抖,呼吸艱難——如今,也只有李家滿門的鮮血,能澆滅這股火焰了! 好容易有內(nèi)侍施施然而來,拖長聲調(diào)說了聲:“圣人召元少卿進見。” 元弘嗣“騰”地一步便上了三級臺階:“快,帶我進去!” 那內(nèi)侍嚇了一跳, 大約發(fā)覺元弘嗣臉色著實難看, 倒也沒敢多說, 轉(zhuǎn)身便領(lǐng)著他往里走了,步子比往日還快了三分。 只是這觀文殿著實占地寬廣,路徑深遠——穿過滿栽著海棠石榴的庭院, 踏上彎彎曲曲的閣道, 又轉(zhuǎn)過一間狹長的承殿, 這才能瞧見里頭那雁翅排開的整整十二間書堂。每一間書堂里, 還有四方書閣, 十二間寶櫥,處處都是金鋪玉題、流光溢彩……這般繁復(fù)精巧的一座書殿,原是元承嗣督造宮城時最得意的業(yè)績, 然而此時當他跟在內(nèi)侍后面,沒完沒了地穿過一重重的錦幔,經(jīng)過一間間的書閣時,心頭卻突然涌上了一股悔意:他沒事把這書殿修得這般復(fù)雜作甚! 也不知經(jīng)過了多少道簾幕閣門,他的眼前終于一亮:長路盡頭的書閣前,有宮女持燈而立,陛下自然就在里頭。 今日的楊廣的心情倒是頗佳——蕭皇后得知他近日來噩夢纏身,特意挑了一批資歷深、性情好的宮女專門伺候他就寢,這些人經(jīng)驗老道,心思細膩,每每見他睡夢中神色不對,便會柔聲呼喚,百般撫慰,倒是讓他睡得安心了許多,也能有心情來觀文殿看看經(jīng)史文集了。 見元弘嗣進來,楊廣便抬頭笑道:“元卿大早上便急著求見,可有什么好消息?” 元弘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陛下恕罪,微臣無能?!?/br> 楊廣的笑容頓時都收了起來:“到底出了什么事!” 元弘嗣的聲音依舊微微發(fā)抖:“啟稟陛下,前日李三郎已到洛陽。昨日犬子便帶他去了護持寺后的馬球場。因之前他曾打斷了宇文三郎的腿,宇文家大郎二郎便帶了家將去找他理論,結(jié)果這十幾個人竟都被李三郎打得非死即傷。這還不算,今日一早,他還在路上埋伏了犬子,犬子雖僥幸逃得一命,但是……兩條腿都被李三郎廢掉了!” 說到最后,他心里不由又是一陣刺痛:他的確打算讓人打斷元仁觀的一條腿,但那種斷法,將養(yǎng)上數(shù)月便能痊愈,而李三郎卻是用鐵棍直接砸碎了元仁觀的兩只膝蓋,元仁觀就算能養(yǎng)好傷,日后最多也只能勉強能行走——他的嫡子已死,多年苦心培養(yǎng)的庶長子如今又成了廢人,以后他元家又要交到誰的手里去? 楊廣手里的書卷也“啪”地掉在了地上。 李三郎,這個他從噩夢里聽來的名字,竟然真的就是一個噩夢般兇殘的人物!想到那些光怪陸離的恐怖夢境,楊廣只覺得一顆心再次緊縮了起來,“元少卿,那李三郎真的,真的打殺了宇文家那么多人,又廢掉了你家大郎的腿?” 元弘嗣抬起頭來,滿眼含淚道:“微臣豈敢欺君!犬子被救回后,告訴微臣,他看得清清楚楚,兇手就是李三郎,他昏過去前,還聽到當時在場的李二郎叫了一聲‘三郎’,犬子的隨從也瞧見了李三郎的臉,聽到了這一聲。微臣敢用項上人頭保證,微臣所言句句是實,若有欺瞞,任憑陛下發(fā)落!” 說完他伸手摘下了頭上戴著的籠冠,連連磕頭。這一摘帽,卻又露出了頭上包著的白色布條,瞧著十分刺眼。楊廣不由奇道:“你這頭上……” 元弘嗣等的便是這一問,當下答道:“叫陛下見笑了。微臣家門不幸,昨日兒媳李二娘因與犬子起了沖突,帶人在家里放了幾把火后便破門而出,我聽到回報,追上去想問個清楚,結(jié)果李淵夫婦早就等在外頭了,他們羞辱了微臣一頓不說,李淵還對著我射了兩箭,微臣命大,這才死里逃生?!?/br> “陛下,其實微臣生死事小,但昨日李家那般囂張跋扈,圍觀百姓卻道他隴西李氏果然威風,他唐國公果然厲害,都替他喝彩助威,李家如此會收買人心,此事陛下倒是不可不防!” 這話正戳在楊廣的肺管子上,他原本就已臉色發(fā)沉,這下更是怒不可遏,冷笑道:“好個唐國公!好個李家!難怪李三郎敢目無王法,打傷人命,襲殺朝廷命官,原來根子就在這里!” 他騰地起身,在屋里來回走了幾步,越想越是生氣:他這表兄李淵自幼就頗得父皇母后的憐愛,出入宮廷如進后院,自己這幾年里待他更是不薄,就算這次知道了他家李三郎必有不妥,也一直在猶豫,想著只要李淵能如楊素般識趣,自己或許也不必對他家趕盡殺絕,沒想到,他竟然以為自己軟弱可欺!不但縱子行兇,自己也敢對著朝廷命官下殺手了,這般狂妄,他們父子難道真的以為這天下是由他李家人說了算的? 想到這里,他心中有了決斷,寒聲道:“元少卿,朕記得你也擅長決獄斷刑之事,此事就交給你,你即刻帶人去捉拿李氏父子,抄檢李家!凡有可疑者,一個都不能放過!” 元弘嗣心頭大喜,點頭應(yīng)命,正要起身,就聽門外有人輕聲道:“啟稟陛下,唐國公李淵在宮外求見。” “他來做甚?”楊廣不由皺眉。元弘嗣心里也是念頭急轉(zhuǎn),嘴里便低聲道:“唐國公定然是知道他家三郎犯了事,這是來向陛下花言巧語,試圖蒙混過關(guān)?!?/br> 見楊廣臉色已有些發(fā)沉,元弘嗣忙又補充道:“陛下素來念舊,又重情誼,唐國公想必也是深知的。他畢竟是陛下的表親,在宮里常年走動,人脈深厚,這么過來向陛下哭求請罪一番,陛下說不定就心軟了;就算陛下以國法為重,依舊照章辦他,旁人也難免會覺得陛下不念舊情……唐國公這是以退為進,要置陛下于兩難之地啊?!?/br> 楊廣的臉色頓時更加陰沉,冷笑著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朕倒不如索性成全了他!” “元少卿,你也不必去李家了,這就帶人去把李淵拿下,給朕好好訊問,看他哪來的這般膽量!” 元弘嗣暗暗松了口氣,強壓著心頭的喜悅,肅然躬身行禮:“臣,遵旨!” 作者有話要說: 演出剛剛開始,明天應(yīng)該有個肥章…… 第30章 百口莫辯(下) 聽到屋里傳出的這聲“遵旨”, 門口報信的小內(nèi)侍只覺得心頭狂跳, 兩只手都變得汗津津的——就像之前李淵悄悄塞過來的那塊金餅還在那里發(fā)著熱一樣! 當時他怎么都不明白:素來大方厚道的唐國公,怎么會花金子拜托他說那么句奇怪又要命的話?所以適才回報時他還猶豫了一下?,F(xiàn)在, 他有點明白了…… 眼見元弘嗣轉(zhuǎn)身要往外走, 小內(nèi)侍忙鼓起勇氣,朗聲道:“啟稟陛下!唐國公說,他是來領(lǐng)罪的,他不顧陛下旨意,扣留了朝廷命官,至今未放,自知死罪,特地前來聽候陛下發(fā)落, 只求陛下能讓那位朝廷命官能繼續(xù)留在他的家中?!?/br> 這叫什么話?李淵是什么意思?元弘嗣不由愕然, 有心反駁阻止, 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楊廣卻是性急之人,驚愕不解之余,當即喝道:“讓他進來回話!” 李淵來得倒也不慢, 人還沒進門, 一聲哀嚎便已由遠而近:“求陛下開恩!” 就見他從門外急赤白臉地沖了進來, 頭都沒抬, 先跪下磕了好幾個頭:“陛下, 陛下!求陛下恕微臣膽大妄為,冒犯國法,只是微臣的一子一女, 如今都不成了啊!”說完一抬頭,臉上已是涕淚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