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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都不敢抬頭與他對視,只是低頭道:“是我弟弟不對,撞了令公子,我讓他向令公子賠禮道歉?!?/br> 白雨卻擰著脖子叫道:“讓我給他道歉,做夢?!?/br> 對面那孩子雖不敢出口反駁,但也氣得兩眼冒火,恨不得燒了白雨才痛快似的。 中年人笑道:“不必不必,小兒也有不對之處,這事就一筆勾銷,可好?” 我還能說什么呢,理虧的是自己,只求別人不計較便是萬幸,哪還敢揪著不放,于是我忙不迭地道:“好,好?!蓖蝗挥X得自己太過巴結(jié)對方,有點(diǎn)泄氣,抬頭想再與那人說上兩句,卻見他早與帶著孩子離去,身后還跟了幾個隨從,雖不至招搖過市,卻也可說引人注目了。 我有點(diǎn)惱恨白雨讓我在人前丟臉,一拍他的腦門,兇巴巴地說道:“回去,不許跟府里的任何人說起今天這事兒,聽到?jīng)]有?” “架沒打贏,有什么可說的,你倒是記著,別什么都跟小姐說?!卑子攴催^來嗆了我一句,抓起菜籃子,自顧自地走了。 剛進(jìn)家門,翠琴便迎了上來,神神秘秘地將我倆拉到一邊,悄聲道:“老爺說,今晚家里有貴客,要我們小心著點(diǎn)。” 我這才明白,為什么前幾日老爺突然心血來潮,要我們將家里打掃一新,還特意將自己的房間重新布置,換上新的被子褥子,可自己與夫人卻搬到了廂房,原來是為這貴客騰地方呢。這人怕是來頭不小,不見得官有多大,但必是個有學(xué)問之人。能讓做學(xué)問的柳老爺如此屈尊降膝,怕是個相當(dāng)有才情的人。錢,柳老爺向來看不上,官職嘛,他也不醉心于此,想來想去,只有學(xué)問能讓他有如此舉動了。 我讓翠琴和白雨將剛買的菜拿去廚房,自己則是回到小姐的住處。敲了敲小姐的房門,沒有應(yīng),我便推門進(jìn)了去。君凝明明便在屋里,卻一直在那里發(fā)呆。衣柜大開,里面被翻得亂七八糟,床上椅子上也堆了好些衣服。 這斯文小姐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失常,我有點(diǎn)好奇,輕手輕腳地走上過去,靠近她,問道:“小姐,怎么了?” 君凝沒有被我嚇著,只是嘆了口氣,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上一次他來云洲,住的也是我們家?!?/br> “上一次,是什么時候?”我順著她話里的意思往下問。 “兩年前的春夏時分?!本龑ξ矣袉柋卮穑藚s還是有點(diǎn)木木的。 “他是誰?。渴遣皇墙裢硪獊淼馁F客?” “是啊?!本c(diǎn)頭道,卻又馬上改口道,“他算是嗎??!闭f到這里,她竟變得傷感起來,搖頭道:“是啊,他是貴客,我便是想,也是不能多想的?!?/br> 這話聽得我更是糊涂,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竟說出這以老成的話來,讓我覺得驚奇不已。聽她的意思,像是墜入情網(wǎng)。可聽翠琴說,今晚的貴客年紀(jì)不輕,這還未長成的小姑娘,怎會鐘情于一個老男人? 君凝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頓時感到局促不安,吱唔道:“我剛剛說的話不當(dāng)真的,你別跟我娘說啊?!?/br> “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那人了?”我望著她的眼睛,問道。 君凝低下頭去,不敢看著我,只是絞著手里的帕子,眼淚卻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我有點(diǎn)慌張,趕忙拿過她手里的帕子替她擦淚,嘴里還說些寬慰她的話:“你年紀(jì)還小,以后會有更合適的你的男子出現(xiàn),這個人,便忘了他吧?!?/br> 君凝聽了我的話,哭得越發(fā)厲害,卻還是點(diǎn)頭道:“你說得沒錯,我與他,是絕不可能的?!?/br>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孩子總算還頭腦清醒,沒有被愛情沖昏頭腦??晌矣謶岩桑@小小的年紀(jì),究竟懂不懂什么是愛情?就算是我,活了這二十多年,也對愛情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還被它傷得奄奄一息。 “淡月,過來給裴大人倒酒?!崩蠣斚蛭艺姓惺郑Φ?。只是那笑容在我看來并不舒心,反倒是夾雜著幾許謹(jǐn)慎。從未見過老爺如此討好一個人過,更何況,那人的年紀(jì)比起老爺來小了許多。 我走上前來,替那人將酒杯斟滿。這個裴大人,竟是白天在市集碰到的那位中年男子,他那個愛打架又心高氣傲的兒子也是座上賓,老爺竟對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拍起了馬屁,真是件稀罕事兒。我突然一下子就推翻了以前對于老爺?shù)姆N種結(jié)論,看來,哪有什么清高的人,只是未遇到讓自己放下身段的人罷了。 那裴大人倒是十分客氣,舉著酒杯對老爺說道:“不用大人大人地稱呼我,出門在外,還得多叨擾您老呢。喚我名字即可。”這話既像是勸慰又像是命令,這個裴大人想是來頭不小,呼喝人慣了,就算想裝得親切,也會不知不覺中透出些威嚴(yán)來震攝別人。 柳老爺聽了他的一番話,沒喝幾口酒的臉“唰”地一片紅,轉(zhuǎn)而又變白,端酒杯的手都有點(diǎn)顫抖,激動地站了起來。席上眾人的眼光頓時都看向他,他這才像是自覺尷尬,又坐了下來,舌頭打結(jié)地說道:“叫,叫名字,這可不太妥當(dāng)啊。” “有什么不妥當(dāng),這取名本就是讓人叫的,你要再這么見外,我便去住客棧了?!迸岽笕税腴_玩笑道,杯里的酒一飲而盡,自顧自地吃起菜來。 老爺在一邊抿著酒,連連道:“好好,叫名字?!?/br> 從開席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觀察兩個人,一個是裴大人,一個便是君凝。我實(shí)在不相信,君凝這個小丫頭竟會看上裴大人,要知道,他的兒子都與群凝一般大了。雖說這裴大人長得濃眉大眼,頗有風(fēng)姿,身上有種成熟穩(wěn)重的氣度,可一個小女生,喜歡的不該是翩翩美少年才對,一個老男人,值得她如此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