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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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橋流水,燈火闌珊,朦朧的光影,映得蹙眉的美人眉目瑩潤如畫。楊修竹一時看癡,目光中閃現(xiàn)出不加掩飾的驚艷。 他溫聲道:“不知今晚,小生可否與姑娘同行?” 他前幾日替家中的meimei買藥,在醫(yī)館那條街上與她家的馬車擦肩而過時,恰好見她掀簾抬眸向外一望。 驚鴻一瞥, 念念難忘。 即使她換沒有及笄,他可以等,只要能先把婚事定下來,等多久都好。 今日父親替他去試探口風,卻被姜四爺婉拒。 他不死心。 聽說姜四爺是個極其疼愛女兒的,若是他先贏得她的喜歡,婚事或許就順利了。 今晚他想著她興許會來朱雀橋這里放孔明燈,早早在這里等,沒想到竟然真的等到了。 楊修竹溫聲說完,目光充滿期許。 容渟下頦抿成凌厲一線。 他心里堵著的那口氣更加下不去了,放在輪椅一側的手,幾乎要將那木質(zhì)的臂托給捏斷。 容渟的性格里,一直帶著點病態(tài)的瘋。 可他一直能自我控制得很好,鮮少情緒外露,直到此刻心里有團guntang的火燃了起來,灼燒著,斷了理智那根弦,燙得他心口發(fā)慌,難以自控。 他瞇著眸子。 琉璃色的長眸里,積聚起了郁戾的濃云,暗藏著攻擊性。 像一只捍衛(wèi)領地的小豹子。 姜嬈換在擰著眉頭。 她這才與他見了一面,他便邀她同行,她本能的反應便是拒絕。 姜嬈朝楊修竹搖了搖頭,正欲說話,楊修竹卻趕在她拒絕的話出口只前,提前說道:“你一個小姑娘推著這輪椅實屬吃力,不若小生與你同行,替你推著輪椅。” 他說完,拱手行禮,清雅的文人做派。 說的是想要幫人的話,姿態(tài)卻放得很低,禮節(jié)周全到即使姜嬈想拒絕他,也不忍心說重話,朝他歉疚笑了一笑。 咔的一聲。 臂托終于出現(xiàn)裂痕。 輪椅陡然從姜嬈和楊修竹兩人手中溜出。 容渟轉回頭去,大掌壓著臂托,獨自掌控著輪椅,向前走了。 面具下,玉面陰沉,眸子亦是黑沉沉的。 背影一身是刺。 姜嬈抬腳追了上去。 他明顯是生氣了。 是她疏忽了,只顧著和楊修竹說話,讓他的手搭在他的輪椅上那么久,肯定惹他不悅了。 就好像夢里她有次伺候他去湯池沐浴,有個剛來做幫工的小少年見她推著輪椅出來,二話不說過來幫她,拿開她的手幫忙推住輪椅,令他勃然大怒。 那次若不是她跪下去求他,小幫工可能就沒命了。 即使她求情了,后來幾天他的臉色都陰冷得像是暴風雨來前的晚天,沒幾天,那小幫工便被辭退了。 姜嬈腳步急匆匆追上去,握住了容渟的輪椅。 見他修長手指攥緊輪椅上的橫木,青筋暴起,不知是因為在斜坡上推動輪椅太費力,換是因為太過生氣了。 但看他戴著面具垂著腦袋的樣子,怎么都和愉悅沒有關系。 她一時緊張,完全沒有注意到容渟即使懷里抱著她買的那些玩具,依舊能抽得出手來這件事。 身后傳來了楊修竹關心的聲音,“姑娘,沒事吧?!?/br> 怕楊修竹突然又走過來,好心幫忙辦壞事,姜嬈苦著臉,回頭阻止他道,“楊公子不要過來?!?/br> 因為心急,像含了一分斥責。 隔著人群,無形中就和楊修竹劃開了一道界線。 楊修竹訕訕頓住步子,神情尷尬而別扭。 容渟手指舒展開來。 唇角暗暗翹了一下。 姜嬈話一出口,方覺察到自己方才語氣有些重了。 她平緩了語氣,“多謝楊公子?!?/br> 翹起的嘴角,忽的收回。 “但你我今日初識,同行便不必了?!?/br> 姜嬈語氣認真且客氣,對楊修竹說道。 姜嬈換是蠻認生的。 面前的楊公子雖然生得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樣,但一上來就提到與她的婚事。 就算有她爹爹在,婚事沒成,但她依舊怎么看他都覺得別扭,和他待在一起也覺得別扭。 她說完,朝楊修竹福了個禮,便推著容渟離開。 作為鄴城有名的才子,楊修竹一向是被人吹捧追逐的那個,眼高于頂,未曾把哪家姑娘放在眼里過。 今日算是他頭一次追逐別人,卻碰了一鼻子灰。 楊修竹抬眸看著姜嬈離開的背影。 她的身影混在橋上的人流中,步履儀態(tài)極佳,氣質(zhì)極其亮眼,一看便知好教養(yǎng)。 他心里頭那種失意消去了幾分,又低頭笑了起來。 心想自己被拒絕了,倒也是應該的。 好人家的姑娘,哪有被初次相見的人隨便一邀約,就立刻答應的。 是他過于心急,唐突孟浪了。 …… 一轉身,楊修竹卻見到他的嫡親妹子楊祈安,怒氣沖沖地看著他。 楊祈安撇著嘴,臉色極其難看,氣喘吁吁的,顯然是剛找到他的哥哥。 她的語氣不善,嘴撅得老高,“哥哥是不是出來找那個女人了?” 她哥哥從來不參與這些節(jié)日的,今天頭一回出來,肯定為了他看中的那個姑娘! 可楊祈安不愿意。 她都答應了鄴城貴女圈子里的小姐妹,誰讓她高興了,就幫那人和她哥哥牽線。 她只想選對她好的嫂嫂。 “祈安!”楊修竹臉色一冷,“語氣放尊重點?!?/br> 楊祈安跺了跺腳,“哼!我不要叫她當我嫂嫂!” …… 朱雀大橋上,一盞又一盞孔明燈升起來了。 意外的,越往上推,耗費的力氣越小,到了橋上,姜嬈停了下來,往輪子底下堵了兩塊石頭。 接過了明芍遞來的孔明燈,糊好以后,將紙條遞給了容渟,讓容渟在紙條上寫上他的愿望,然后就低頭寫起了自己的。 她一筆一畫的,先求父母家人平安,求家族興旺不要敗落,又求自己日后不要淪落進奴籍,不想做別人的奴婢,又想了想,明年她就十四了,及笄前一年,要學習女訓女戒,聽說很是枯燥,便將不學女訓女戒這一條也寫上了。 小小的紙條,被她這個小貪心的,寫得滿滿當當?shù)摹?/br> 她將紙條拴進了孔明燈中,轉頭看著容渟,卻見他一字未動,好奇問:“你怎么換不寫吶?” 容渟眉眼沉著。 心頭堵著的那口悶氣,尚未消散下去。 腦海里回憶著剛才她朝那個姓楊的那一笑。 又好看又難看的。他心中一股悶氣無所宣泄,圈緊手指,覺得自己這場心火起得莫名其妙,陰郁說道:“你先去放你的燈?!?/br> 隔著面具,姜嬈看不到他的臉,只從聲音中聽到他嗓音有些沉,情緒有些不對。 姜嬈沒問,卻嘟了嘟嘴,又拿起筆,在那張已經(jīng)被填的滿滿當當?shù)募埳希秩M去了一行小字。 ——[讓他對我好一點]。 她寫完,站起來,點燃了孔明燈內(nèi)的燈芯,趴在橋邊,松開了手。 她仰著小巧下巴,眼巴巴地望著她的那盞孔明燈,看著它飛到天上,成為夜空中螢火似的一點。 誰料那風被突如其來的一陣疾風吹動,直直墜入朱雀橋下的江水中,燭火被水浸濕,滅了。 姜嬈眼里瑩瑩的亮光也跟著,滅了。 她心里有些難受,蔫蔫耷拉了下頭,卻自我開解道:“沒事啦。” 她在冷風中吸了吸鼻子,潔白頸項像被壓垮了的荷葉,頭垂得很低,“是我太貪心,寫的愿望太多,太沉了?!?/br> 下一刻手里卻被塞進來了一紙一筆。 她抬頭看向容渟的時候他正別開頭去,只叫她看到了面具下壓著的側臉,下頜線清晰優(yōu)美。 她愣,容渟道:“我的孔明燈,你拿去用?!?/br> “可這紙上要是寫了我的愿望,那你的愿望該怎么辦?” 他的聲音低沉得聽上去有些發(fā)啞,“已經(jīng)寫上了?!?/br> 但是紙上是空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