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看過全程的陸正，不由瞥了一眼宋慢。

    宋慢臉上沒什么表情，對這種事兒并不感興趣的樣子。不過她也沒拒絕張桂蘭，看了眼陸正，陸正轉(zhuǎn)身帶著她們往回走。

    林一城突然說要放人，雖然正在監(jiān)控劉愛華的研究員們不理解，但也還是將貼在她身上的儀器撤了下去，然后把她帶出了這間專門為特殊犯人準(zhǔn)備的監(jiān)禁室。

    宋婉和宋大鵬這會兒也已經(jīng)被帶出了審訊室，和玉子昂一樣在監(jiān)禁室外等著她。

    見到劉愛華出來，宋大鵬急不可耐地一把上前抱住她，還一邊說：“你受委屈了?！?/br>
    劉愛華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事，倒是你們被我連累了。這一次，多虧了子昂?！闭f著，她看向玉子昂。

    玉子昂神色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有搭話。

    宋婉挽著玉子昂的胳膊，小聲和他說著什么，玉子昂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完全是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畫面。

    這一幕看在剛剛走上來的張桂蘭眼里，卻像是晴天霹靂。

    她在上樓的時候，心里忍不住替大女兒辯解，或許是有什么別的原因，或許是她誤會了。

    可現(xiàn)在看來，根本沒有誤會。

    他們站在一起，才像是一家人。那她呢？

    張桂蘭的出現(xiàn)讓幾人的目光同時轉(zhuǎn)了過來，宋婉感覺到了張桂蘭看過來的那種眼神，她有些不自在地撇開臉，不與她對視。

    “我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你這么對我？”對張桂蘭來說，丈夫出軌似乎都沒那么重要了，真正讓她崩潰的是女兒的背叛。

    她死死地盯著宋婉，盯著她從小到大從沒有說過一句重話的女兒。她在心里問自己，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媽，這件事我們以后再說好嗎？”宋婉輕聲說，并不去回答張桂蘭的問話。

    “我現(xiàn)在就要你說清楚！”張桂蘭大吼。

    宋婉被她猙獰的樣子嚇了一跳，眼里閃過一絲冷淡，微微皺了下眉頭不悅道：“媽，爸和你已經(jīng)沒有感情了，你這樣太難看了?！?/br>
    “我問的是你爸嗎？我問的是你！從小到大，你要什么我給你什么，你奶到處跟人說丫頭片子不用念書，我供你上大學(xué)，你要房子，我把家里的錢全拿出來給你，你現(xiàn)在就是這么對我的！你怎么不管那個小三叫媽啊！”

    張桂蘭的聲音太凄厲了，特辦處不少人站在樓梯間里看熱鬧。哪怕是一貫不許有人在辦公樓里大吵大鬧的林一城都沒上前阻止。

    旁邊圍觀的人太多了，宋婉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男友，見他神色并沒有變化，偷偷松了口氣。

    轉(zhuǎn)向張桂蘭的時候，臉色沉了下來，“你問我為什么這么對你？”她突然嗤笑了一聲，“你怎么不說，你是怎么對我和我爸的？”

    “我怎么了？”張桂蘭劇烈地喘息著，站在她身后的宋慢替她拍了拍后背。

    宋婉突然看向宋慢，“你非要我說出來嗎？你突然從外面帶回來一個野孩子，非說是我meimei。家里原本屬于我的東西，都要分成兩份，我不喜歡別人吵我，可是你非讓我跟她住在一個屋子里！我好容易搬到秦城了，結(jié)果她又到秦城來念大學(xué)，你還讓我沒事兒去看看她！你想我過的感受嗎！你征求過我爸的同意嗎？”

    宋慢眨了眨眼，如果她剛才沒聽錯的話，原本的宋慢不是張桂蘭和宋大鵬的親生女兒？她是被張桂蘭從外面抱回來的孩子？

    這時候，她忍不住想起記憶里張桂蘭提過的那個從未見過的，據(jù)說和她長得很像的小舅，和他有關(guān)么？

    身為當(dāng)事人的宋慢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竟然比旁邊的陸正還要冷靜那么一點(diǎn)。

    反倒是陸正和林一城他們，全都看向宋慢，好像在期待她能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似的。

    張桂蘭臉上先是驚訝，她轉(zhuǎn)頭看了眼宋慢，才道：“你從小就不喜歡小慢，我知道。所以我對她一直很冷淡，你有的東西，她都沒有，甚至連上學(xué)都是她自己賺的學(xué)費(fèi)。我以前和你說過，她是你小舅舅的孩子?！?/br>
    “那又怎么樣？我討厭她，就是要她從此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而你，從來沒把我的意愿當(dāng)一回事?！?/br>
    張桂蘭臉上露出了受傷的神情，她從來不知道，宋婉是這么想的。

    “所以你就讓你男朋友做了一個符合你喜好的小媽出來？”宋慢突然說話了，她的目光帶著些許的嘲諷，“你還挺有想法的?！?/br>
    “你閉嘴！”宋婉大聲呵斥，“你是個什么東西，要不是我媽可憐你，把你帶回家，你現(xiàn)在還能站在我面前說話？”

    宋慢輕笑一聲，“你為什么會把爸媽的道德品質(zhì)看得這么高？”她的目光落到了還牽著劉愛華手的宋大鵬身上，“一個男人在什么情況下會同意妻子領(lǐng)回來一個孩子養(yǎng)？”

    宋大鵬臉色變了變。

    “你說呢，媽？”宋慢將目光轉(zhuǎn)回張桂蘭身上。

    張桂蘭看著宋婉，“你小舅給了我們家一大筆錢，我才答應(yīng)把小慢接回家一直把她養(yǎng)大，你爸知道這件事，他也贊同了?！?/br>
    看著女兒的臉，張桂蘭一字一句地對她說：“轉(zhuǎn)學(xué)讓你去最好的初中，花錢把你送進(jìn)一中，大學(xué)時候你每個月三千塊錢的零花錢，還有畢業(yè)后你買房的錢，都是你小舅舅的。那些錢原本是給小慢的，但她不是我親生的，我偏心你，所以把你小舅額外留給她的錢偷偷給了你?！?/br>
    宋婉這一刻的表情非常的精彩，宋慢甚至有點(diǎn)想照下來，讓她自己好好欣賞一下的沖動。

    她所謂的童年苦難，心理陰影，從頭到尾不過是張桂蘭給慣出來的罷了。

    只不過，別人家的女兒可做不到宋婉這么絕，連媽都能說換就換。

    至于張桂蘭說的那番話，如果是原本的宋慢，她會不會生氣？難過？或者覺得不公平？

    應(yīng)該會的吧。

    可對于現(xiàn)在的她來說，她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畢竟有過那些經(jīng)歷的人不是她。

    就在這時候，一直沒說過話的玉子昂開口了，他對身邊的宋婉說，“好了婉婉，我們該走了。”

    宋婉茫然地抬頭看他，又神情復(fù)雜地看了一眼張桂蘭和宋慢，跟著玉子昂一起往外走。

    她做錯了又能怎么樣？

    該做的不該做的她都已經(jīng)做完了，她只能在心里對她媽說一聲抱歉，既然選擇了傷害她媽，她就不能回頭。否則，會傷害到更多的人。

    這些年，劉姨對她一直很好，她和劉姨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感情，她不能自私的傷害到劉姨。

    女兒從自己身邊走過，張桂蘭終于沒忍住，叫了她一聲，“小婉，你不想跟我說點(diǎn)什么嗎？”

    宋婉腳步頓了頓，最后什么都沒說，下樓了。宋大鵬和劉愛華也跟在后面一起離開。

    張桂蘭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嗚嗚地哭了起來。

    宋慢瞥了一眼張桂蘭，對林一城說，“麻煩給我找個房間，我想和她聊聊?！?/br>
    陸正趕忙說，“可以取我辦公室，里面沒人?！?/br>
    宋慢點(diǎn)頭，等張桂蘭哭聲漸漸減小，她開口道：“跟我來，我們聊聊?！?/br>
    張桂蘭一邊抽噎，一邊跟在宋慢身后往陸正的辦公室走去。

    兩人走進(jìn)屋子，宋慢關(guān)上了門，她坐到了陸正的椅子上，指著對面的椅子對張桂蘭道：“坐下說吧?！?/br>
    張桂蘭抹了把眼淚，坐到了她對面。

    “我想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宋慢沒有廢話，開口就問。

    張桂蘭搖頭，“我不知道，你小舅沒跟我說過?！?/br>
    宋慢看著她的眼睛，忽而笑了，“小舅？真有這么一個人嗎？為什么除了你和爸，都沒人見過他呢？”

    張桂蘭低著頭，聲音嗡嗡地說：“當(dāng)然有，這種事我怎么能騙你。”

    宋慢單手支著下顎，懶洋洋地說，“你都騙了我二十多年了，再多這么一樁也不奇怪?！?/br>
    張桂蘭不說話了。

    顯然，宋慢是猜對了。所謂的小舅未必是真的，但是錢應(yīng)該是真的，不然以她對宋大鵬夫婦的了解，他們絕對不會好心養(yǎng)大原本的宋慢。

    兩人沉默了一陣，宋慢站起身，“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把自己養(yǎng)大了，對親生父母沒有那么感興趣?！?/br>
    “等等?！币娝撸瑥埞鹛m趕忙開口叫住了她。

    “怎么？”宋慢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她。

    “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所有事，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什么要求？”

    “你是不是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張桂蘭目光灼灼地盯著宋慢。

    宋慢意外地挑起眉，打量了她幾眼，“你現(xiàn)在不是挺好嗎。”

    張桂蘭猛地站起來，指著自己的臉道：“我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還叫好？你看看我，這根本不是我的臉！那個劉愛華的臉才是我的！”

    出人意料，張桂蘭竟然真的察覺到了異常。

    其實(shí)，如果這一次她沒有被帶進(jìn)特辦處，可能也想不到這一點(diǎn)，哪怕是想到了，也不敢相信。

    可來到特辦處之后，經(jīng)歷的這一系列事情，再加上宋慢對大女兒說的話，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雖然她不知道這種事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

    “你的意思是？”

    “只要你能把我的臉換回來，我就告訴你你的身世?！?/br>
    宋慢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半晌才道：“我可以試試，不一定能夠成功。”

    就算是玉家，也未必會研究出反向藥劑。退一萬步講，就算有那種藥，真正把臉換回去也一定不是那么簡單的。張桂蘭提出這個要求，算是強(qiáng)人所難。

    而且想要她有機(jī)會恢復(fù)，宋慢勢必要跟玉家人打交道。她不認(rèn)為，單憑現(xiàn)在的自己，有什么資格和對方談條件。不過這一點(diǎn)可cao作的空間還是有的，也不是毫無希望。

    所以她在思考之后還是答應(yīng)了。

    她對于自己這個身體的親生父母還是很好奇的，雖然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再者，今天的經(jīng)歷讓她不是很高興。

    尤其是宋婉的態(tài)度。

    說她小心眼也好，惡趣味也罷，她很想看看，一切恢復(fù)原狀的時候，宋家又會是什么樣子。

    第34章

    “你得給我一個期限?！睆埞鹛m聽到她答應(yīng)下來, 在心里松了口氣, 語氣也稍微強(qiáng)硬了一點(diǎn)。

    “三天吧, 三天后我會和你聯(lián)系。”

    “行?！贝饝?yīng)完，她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次, “宋大鵬根本不知道你父母是誰, 只有我知道?！?/br>
    宋慢看著她笑了一下, “你放心, 我既然答應(yīng)你了就會盡力去解決。”

    兩人談妥之后, 打開門，陸正就站在門外。

    他打量了一番走出來的母女二人，見她們臉上表情都還算淡定，知道可能是談妥了。

    “先送阿姨回去嗎？”陸正問宋慢。

    張桂蘭趕忙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旅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