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大廈的陽臺并非全露天, 有一層玻璃隔開外面和里面, 外面可以吸煙，里面是休息室, 周霧的身邊突然坐下來一個身影。

    周霧本以為是臺里的同事, 卻瞥到對方?jīng)]有穿鞋子的腳。

    “啊，將軍做的飯, 我也想吃?！甭曇魝鱽? 周霧抬起頭, 看到宋殊沖著他笑, 露出一顆小虎牙。

    周霧盯著他看, 默默把手里的飯往旁邊挪一挪。

    “嗤, 小氣。”宋殊說。

    周霧小聲嘀咕：“這是給我的, 你想吃, 自己去要?！?/br>
    眉梢里有掩飾不住的小得意。

    宋殊突然笑了：“嘖嘖嘖, 你變了不少。”

    周霧看向他, 自己和宋殊不太熟吧？

    宋殊自顧自地說起來：“我記得剛見你的時候, 你話少，還有點靦腆，現(xiàn)在不是挺好，還駁我話。”

    周霧覺得自己以前也反駁宋殊的話，只是原先他害怕百里棄，也怕鬼，所以當然提心吊膽。

    但是宋殊說得也沒錯，自己的確有了一些變化，只是他自己也說不上來變化是什么。

    周霧：“你怎么進來我們臺里的？”

    宋殊將食指放在嘴邊：“噓，小聲點，要不然其他人會覺得你很怪。”

    周霧立刻明白什么意思，宋殊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不能看到的狀態(tài)，自己轉(zhuǎn)頭和他說話，就像是和空氣對話。

    他掃視一圈，幸好沒人注意到他，松一口氣，打開飯盒，舀了一勺放進嘴里，才慢慢輕聲說：“你來我們臺里做什么？一日游嗎？”

    宋殊：“來和你打聲招呼嘛，畢竟相識了很久。”

    周霧感到有些怪異，“相識很久？”

    宋殊繼續(xù)說：“你們這兒不包伙食嗎？”

    周霧搖頭：“得自己買，有食補，不過自己帶的飯更香?！?/br>
    話里話外，都是在秀，宋殊已經(jīng)開始免疫，抬頭看看外頭又開始飄雪花的天空，感嘆：“那時，也是大雪天?！?/br>
    “什么？”周霧沒聽清。

    “沒什么，就是有點懷念?！彼问庹f。

    周霧慢慢吃著飯，也放松下來，他對宋殊的敵意來得很奇怪，也消失得很快。

    這會聊了幾句，敵意消融，就像是外頭落下來的雪花，到達地面的那一刻瞬間融化。

    “你以前娶老婆了沒？”周霧突然好奇。

    “沒呢，打了一輩子光棍，還以為有姑娘突然愛上我，屁顛屁顛，結(jié)果是騙局一場，”宋殊露出森森笑容，“你猜我有沒有去嚇他們。”

    “反正你別來嚇我就好。”周霧聳聳肩，“你以前也長這樣嗎？”

    “嗯，”宋殊點點頭，“不，我以前更帥?！?/br>
    他閉上眼，仿佛一切就在眼前。

    周霧歪頭思考：“百里棄記不得以前，所以沒辦法和你敘舊？”

    “將軍記不起來，他唯一記得的，只有你吧?！?/br>
    周霧眨眨眼：“我一直就想問，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宋殊說：“這種事，你等他記起來，問他?！?/br>
    又是這樣的回答回答，周霧也習慣了，轉(zhuǎn)而去問：“那你上次送來的那幅畫，也是真跡，就是畫百里的嗎？”

    宋殊有點小生氣：“上面有我，你沒發(fā)現(xiàn)嗎？嘖，明明我也在里面，你們一個人都沒發(fā)現(xiàn)?！?/br>
    等周霧把畫搜出來，宋殊挨過來，指了指快要消失在畫內(nèi)的那匹馬，指著馬背上的人說：“看，哥哥我是不是很帥?！?/br>
    周霧：……能看出是人就不錯了。

    “嗯，帥，”周霧敷衍地哄他。

    從編輯部脫身的吳堯終于捧著自己的麻辣燙上到了陽臺，他遠遠地看到周霧一個人喃喃自語，有些古怪：“周霧，你咋啦？”

    吳堯僅用了一周的時間，就消化了自己的小老弟是個gay并且已經(jīng)正在談酸臭的愛情的事兒。

    見吳堯走過來，宋殊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先走。”

    周霧隨口問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宋殊伸了個懶腰：“最近喜歡上了滑雪，人工滑雪場不過癮，準備去真的雪山，時間不多，后會有期?！?/br>
    周霧：……

    希望不要看見雪山上出現(xiàn)雪怪的新聞。

    宋殊慢慢地化成透明，消失在周霧的視野里，從電梯口走過來的吳堯忽地雙手環(huán)臂，一陣哆嗦：“好冷，這門沒關(guān)好嗎？”

    吳堯坐到周霧身邊就開始抱怨編輯部那些人，“肯定是我早上和魏主編說漏嘴，說你有對象的事兒?！?/br>
    周霧剛剛夾上來的一塊帶魚掉了，“你剛剛說什么？”

    吳堯一頓，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我什么都沒說?！?/br>
    “你說我有對象了？”

    吳堯：……媽的我這張嘴。

    他立刻比出對天發(fā)誓的手勢，輕聲說：“我只是和他說你有對象，沒說是男的?！?/br>
    周霧：……

    吳堯：……

    周霧耳朵尖尖紅起來：“你是去我家那天知道的？”

    吳堯坐了下來，認錯態(tài)度很好：“不是我故意要聽到的，你家隔音不好，以后你倆還是收斂著點……”

    周霧：?。?！

    看著周霧滿臉通紅，吳堯又覺得自己說錯什么，有點沮喪低下頭：“那啥，你就當我啥都沒說……”

    兩人相顧無語，坐在長桌上吃午餐。

    良久，周霧才說：“你對……呃……我找男朋友……”

    吳堯立刻說：“我沒意見，我是個走在弄潮兒的新時代好青年，就是有點震驚，一時間沒回過神來?！?/br>
    “那你前幾天一直躲我，也是這個原因？”周霧問。

    吳堯：“是有一點，我這不是要時間接受么?！?/br>
    周霧用筷子扒拉著飯：“其實我也不

    知道，突然就一下子……彎了……”

    吳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理解你，畢竟你男朋友那么帥，誰看誰彎。不會告訴別人的，到時候魏主編問你，你就說你有女朋友了，畢竟咱們單位還是老頭子多。”

    周霧聽到男朋友這三個字，害羞起來。

    回到演播室，丁誠和虎宇正在聊天，丁誠端詳了周霧的氣色，覺得他最近氣色變好。

    “我介紹的那個國手不錯吧，你得經(jīng)常去，你看你氣色好多了?！?/br>
    周霧這才想起來，上次自己拔完火罐就洗澡，估計白拔了，他有點不好意思：“今天我就準備去一趟，開點湯藥喝?！?/br>
    手腳冰涼的癥狀沒有好轉(zhuǎn)，雖然開了空調(diào)，但是早上醒來，依舊四肢發(fā)涼，更何況身邊還有一個冰柱子。

    每次牽著對方冰涼的手，他都迫切地想變成一個小火爐，來融化堅冰。

    握拳，一定要快點治好。

    這么說著，下了班的周霧和早就等在地鐵旁邊的百里棄一起坐上去中藥館的公交車。

    周霧又體驗了一套按摩和拔火罐，不同的是，這次周霧是在百里棄的視線下，被大哥翻來覆去按摩拔火罐。

    雖然百里棄皺著眉，但沒有發(fā)脾氣。

    弄完這些，老中醫(yī)給周霧開了藥湯子，看了一眼百里棄：“你們這種情況，這湯藥一定要喝。”

    周霧低著頭假裝沒聽到，百里棄很認真地點頭，問了很多詳細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百里棄去了一趟書店，兩人還逛了超市買了食材。

    到了家，百里棄開始開始熬藥。

    中藥大多都很苦，給周霧開的藥湯子還不算特別苦。

    但進到口腔中，有一種很奇怪的味道，一股土腥味涌上來，周霧喝的第一口就差點嘔出來。

    “不行啦，不行啦，太難喝了，算了吧?！?/br>
    滿屋子的中藥香，他原以為應(yīng)該可以接受，結(jié)果入口，喉嚨舌根條件反射地往外嘔。

    反胃。

    嘔了幾下，弄得眼角滿是生理性淚水，像是被欺負了似的。

    百里棄坐在他身邊，端著藥碗，像是在思考什么，他坐下來，拿了一些清水，將湯藥稀釋：“再試試？”

    周霧別開臉，猶猶豫豫，看到百里棄這么用心給他稀釋，還是拿起碗來。

    舌尖探出來，輕輕在稀釋后的湯藥上點了一下。

    還好？

    周霧小心翼翼地傾斜碗沿，喝了一口后，臉一下變成了小籠包。

    “這個味道太難喝了！”

    其實周霧喝過中藥，當時喝的藥就是苦，他還能忍，但是這次的湯藥不知道為啥，還夾雜著一股子他很受不了的味道。

    “真的不喝了，”周霧將嘴里那半口死命咽下，渾身打了一個抖，他真的對這個味道完全沒辦法接受。

    百里棄看到他那痛苦的模樣，自己嘗了一口，也露出皺眉的表情，周霧看到了，小聲嚷嚷：“是吧是吧，真的超乎尋常的難喝?！?/br>
    “的確，”百里棄說。

    周霧放心了，百里棄應(yīng)該不會逼他喝藥了。

    結(jié)果轉(zhuǎn)頭百里棄就去拿了蜂蜜倒入湯藥中，然后將柜子里放的零食找出來，搭了一盤蜜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