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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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有命呢,你咋罵人呢!” 另一個“人”想了想,覺得這話沒錯。 “別耽誤啦,快找,肯定在前頭!” 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少掉了一枚金戒指,他記得是那只鑲著紅寶石的戒指。當(dāng)時他還在想,不會是真的吧。 說話聲漸行漸遠,周霧又在這里蹲了一會,一直到?jīng)]有任何聲響,才敢有動作。 他一點點把手上的金飾,脖子上的,頭上的全都摘了下來,用自己的袖子兜著————要還給人家。 往外探了探頭,確定沒有東西后,鉆出來,后擺被拉住,他肌rou緊了一下。 安慰自己是尖銳石頭掛著了,緩緩回頭去看,一雙稚嫩的蒼白小手捉住了他的裙擺。 白嫩圓潤的小臉蛋上有兩團紅艷艷的胭脂,穿著紅肚兜的小孩正揪著周霧的衣服,詭譎一笑:“嘻嘻嘻,新娘子是在玩捉迷藏嗎?” 啊啊啊?。?/br> 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幸好他憋了一嗓子沒喊出來。 沒敢再回頭,周霧扯回自己的衣服就撒丫子往外跑。 周霧朝著記憶力大門的方向跑去,剛剛那些對話中,指明要在宅內(nèi)找他,他跑出去應(yīng)該會脫離危險,還可以找到節(jié)目組他們。 連續(xù)避開兩次腳步聲,他終于看到熟悉的前廳。 繞開前廳,眼看門就在眼前,居然沒人守著,嘎吱一聲,大門開了。 也沒顧得上是不是有人聽到大門開的聲音,門縫開了一人寬,他就擠了出去。 遠離大門后,被寒風(fēng)吹得頭腦完全清醒過來的周霧頓住了腳步。 黑漆漆的街道,只有紅光,紅綢上灑滿瑰麗的玫瑰,花瓣沒過了腳面,像是花海一般,風(fēng)吹,玫瑰花瓣海起了漣漪。 什么人都沒有,整個街道只有自己踩在玫瑰花瓣上響起來的窸窣聲。 天空依舊很暗,按照時間點,太陽應(yīng)該升起,可那遠方的山線黑漆漆一片。 剛剛奔跑起了一身汗的周霧渾身發(fā)涼,他攏了攏披風(fēng),開始感覺到力不從心。 雖然意識恢復(fù),身體仍舊因為酒意而十分疲憊。 除了紅燈籠照射的范圍,其他地方一片黑霧,什么都看不清。 有些迷茫的周霧緩緩?fù)O履_步,當(dāng)他回過頭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黑暗,不知道身處何地。 這里真的是原來的村子嗎?節(jié)目組呢?采俞呢? 那小子說好要叫自己的,此刻,周霧突然想到什么,抬頭去看山頂,本應(yīng)該一片燈火闌珊的婚禮場所,卻暗淡一片。 寒風(fēng)鉆進了袖口、領(lǐng)口,他不得不環(huán)抱自己,讓自己溫暖一些。 順著嗚嗚嗚的風(fēng)聲,某些細碎聲音也隨之飄蕩了過來,像是竊竊私語,又像是興奮低語,那聲音讓站在街道中央的青年顫抖起來。 密集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仿佛在黑暗中,有一群什么東西在接近。 四周并沒有什么可以用來遮擋的東西,那聲音越來越近,下唇直哆嗦的周霧站在原地移不開腳。 最終,他躲到了村民門口晾曬的被單后,抱住自己的腿,顫抖地蹲著。 腳步聲就在四周,就在與他幾步之遙的地方,很多很多。 窸窣聲從下面?zhèn)鱽恚粡埧萜谋粏闻c地面的縫隙里出鉆了進來,扁平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嘴角嘎吱嘎吱扯動,沖著周霧笑起來。 啊啊啊??! 大紅色的屋子,燭火閃爍,黑色的高大身影站在房間中央。黑色的霧氣從他身上溢散出來,沒有任何“人”敢靠近。 僅有的兩次親近,每一次都是魂牽夢縈帶著強烈渴望的觸碰,柔軟溫香,像是一朵棉花糖,綿軟蓬松,甜津津。 又像是剛從天上落下來的雪,攤在掌心怕融化。 就像是夢。 香香的,白白的,軟軟的,眼睛濕濕的,笑起來甜甜的……新娘子不見了。 “為什么,不見了?!钡统联q如地獄中傳來的聲音回蕩在宅院中,黑色的霧氣突然擴散開,籠罩了整個宅院,似乎,連天都黑了下來。 尖叫聲在宅院里此起彼伏:“快找,快找!” “他生氣了,他生氣了!” “嗚嗚嗚!” “不在宅子里!不在宅子里!” “跑出去了!糟糕,外面有……” 令人窒息的沉默。 狂風(fēng)大作,哐當(dāng)一聲,厚重的宅院門被巨大的沖擊力推開。 寒風(fēng)洶涌而出,吹得站在門口的青年一個踉蹌。 黑暗中,紅燈籠的艷紅映在青年的身上,發(fā)絲間流轉(zhuǎn)著紅色的光影。 夜晚的霧氣濡濕了劉海,遮掩住發(fā)紅的眼角,剛哭過的眼角發(fā)紅還沒散去,下嘴唇被咬得發(fā)出惹眼的血色。 蹌踉過后,一個不穩(wěn)往后倒去。 身體并沒著地,有人接住了他,小心翼翼的,像是接著了自己的夢。 新娘子,回來了。 因為過于驚恐,周霧喪失了反應(yīng),身體已經(jīng)脫力,一直依靠著對方,很久才漸漸回過神來,他轉(zhuǎn)動了眼珠,向腰間那團黑色的霧氣看去。 放在腰上的,是手吧? 微風(fēng)輕拂,黑霧中隱約看得到蒼白的指節(jié),沒有退路,周霧顫顫巍巍地、笨拙地伸出手,去抓捉住自己腰的手。 指尖抓住了一個指頭。 沒有一絲溫度的手指突然被熱熱的暖暖的東西裹住,“他”一怔,低頭看,看到了細長秀麗的手指正絞著自己的指尖。 仰起頭的青年露出一截白色頸部,近乎哀求地帶著哭腔說:“有很多、很多東西……追我!求你幫我!” 周霧感到身旁的“他”突然洶涌而出巨大的喜悅,黑霧從他身體溢散開,重新變得什么都看不見。 喜娘跑來說道:“哎呀,新娘子回來啦,蓋頭呢,蓋頭怎么掉了?這可壞了規(guī)矩!” 蓋頭從后頭傳遞而來,重新回到周霧的頭上,眼前一片紅艷艷,喜慶的奏樂聲重新響起來,滴滴答答吹起了小喇叭。 人聲多了起來,就像是在禮堂里一樣,竟然給人帶來一絲心安。 他安全了。 喜悅的女聲:“新娘子好漂亮?。 ?/br> 興奮的男聲:“不對!新娘子好英俊啊!” 尖銳的女聲:“他不生氣了。” 蒼老的男聲:“他息怒了?!?/br> “要洞房了吧!”眾人齊齊說道。 聽到那句洞房時,周霧身體僵硬了,就算遲鈍如他,就算沒真的了解過某種文化,可身邊或多或少都會接觸到,不是不能聯(lián)想到什么。 可他無法開口說一個“不”字,全身都在抗拒,可內(nèi)心卻無法抗拒。 被帶著一路往前,腳尖似乎又不著地了,他不知道自己正用什么姿勢被人帶著走,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拽的是哪根手指。 從蓋頭下的縫隙里瞧了一眼,他發(fā)現(xiàn),自己掌心攏住的,是一根小拇指。 小拇指,這……太不像話了。 讓他聯(lián)想到小時候弟弟抓著他的小拇指,自己拽著爸爸的小拇指。 這讓他感到莫名其妙的羞恥。 換一根手指吧。 就算過了很久之后,周霧也仍舊不明白是什么給了自己做出這些舉動的勇氣。 纖細食指顫了兩下,有些猶豫,然后往前輕輕勾,扒拉了一下,這一下,勾住了四只手指。 周霧感覺到,自己勾到的手指很涼很涼,指節(jié)蒼勁有力,而他的拇指劃過時,觸到一些繭,糙糙的。 同是手指的觸碰,被抓的那個有不同的體驗。 冰涼手心突然擠進軟乎溫?zé)岬臇|西,就像是干枯沁骨的洞xue里鉆進了一只rou兔子,令那雙冰涼的大手僵住。 蒼白手背爆了青筋,青得發(fā)黑,克制著,若是被看到,必定又會嚇壞。 抓著對方的手,周霧心速一直居高不下,其實他害怕地想要立刻逃跑,但如果逃跑,身后的東西更可怕。 而且,好像也跑不掉。 好歹……好歹不會吃了他吧? 房間里放了火盆,剛進門時,暖暖的熱氣撲來,周霧差點軟了腳,炭火“噼啪”了一聲,濺出了火花。周霧被帶到床邊,揪著床沿坐了下去,整個人幾乎要陷下。 耳邊傳來喜娘喜慶的吆喝:“挑紅蓋頭啦?。。 ?/br> 視線里出現(xiàn)個金屬棒的頭,輕輕往上一挑,重回光明。 周霧垂眼,睫毛顫抖著,眼前的“他”,看不見,但可以摸的著,因為他手里還握著對方的手指。 “喝交杯?。 ?/br> 周霧手心被塞進一杯酒,隔著距離就能聞到濃郁的酒香,酒色是淡黃色,看著無比清澈。 手臂交疊,纏繞,雖然看不見,可感覺不夠高,他想起身,卻發(fā)現(xiàn)對方好像屈身了下來,就著自己。 烈酒入喉,嗆到了,青年彎下了腰捂著嘴干咳,背上被輕輕拍打,幫他緩和。 他奇異地產(chǎn)生了被呵護的錯覺。 不過很快,酒精上了頭,飄飄然,讓周霧覺得“自己被呵護”的錯覺,是酒意作祟。 本來就帶著濃厚的酒意,這時喝了一杯,可想而知,連帶著原本那漸漸消下去的醉意一齊涌上來。 暈頭轉(zhuǎn)向,七葷八素。 喜娘關(guān)上門,喜氣洋洋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