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畫音樹開靈智…)

    “不客氣?！?/br>
    緣杏怔了怔, 才回答道。

    師兄想得如此通透，倒讓她覺得意外。不過，若是如此，緣杏也就放心了。

    一行人重回北天宮。

    緣杏一下白鹿車, 就舒服地舒展肩膀, 師兄也原地伸起懶腰。

    東天女君的宮宇固然風(fēng)雅, 但終究比不過住慣了的北天宮。

    緣杏歡喜地去望羽師兄, 想與他說說話，誰知剛一看過去，便瞧見公子羽背著琴匣，滿臉都是未來得及收起的愁容。

    “……師兄？”

    緣杏歪了歪耳朵，疑惑地喚了一聲。

    “嗯？”

    聽到緣杏的聲音, 公子羽回過神來, 他含笑看向緣杏, 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羽師兄溫潤的神態(tài)，幾乎讓緣杏以為，她那一剎那看到他滿目的憂愁厭煩全是錯覺。

    緣杏問：“師兄, 重新回到北天宮，你不高興嗎？”

    “怎么會?！?/br>
    公子羽謙雅如玉。

    他望向天宮。

    “于我而言, 北天宮便是自由之所?！?/br>
    “……？”

    緣杏并未聽懂師兄話中的含義。

    就在這時(shí), 北天君款款從車上步下，往緣杏和公子羽這里橫了一眼, 出聲道：“羽兒, 你隨我來一下。”

    公子羽微微遲疑。

    “是。”

    他垂首應(yīng)道。

    等應(yīng)完師父，公子羽回頭, 歉意地對緣杏說：“那我先到師父那里去了。師妹，一會兒見。”

    “嗯！師兄你去吧?！?/br>
    緣杏善解人意地對師兄點(diǎn)點(diǎn)頭。

    然而, 她望著羽師兄的背影，眼中卻有不舍。

    等回到玉池樓，緣杏捧著小畫音樹，將它放到窗臺上曬太陽。

    盡管三個月沒有回來，但玉池樓日常有仙娥打掃，依然和離開前般一塵不染。

    緣杏坐到畫桌前，想要畫幾幅簡單的話潤潤筆，然而毛筆蘸了墨水，卻半天未能下筆。

    沒有靈感，緣杏索性還是放下畫筆，抱了蒲團(tuán)坐到窗臺邊，將手肘抵在窗框上，托著腮看小畫音樹。

    她心不在焉地道：“小畫音，你說，我們才剛回北天宮，師父會有什么事要找羽師兄呢？”

    小畫音樹努力揮舞著葉子，想和緣杏溝通。

    緣杏看得有趣，溫柔一笑，抬手去碰小畫音樹的葉片。

    在東天宮的這三個月，東天女君時(shí)不時(shí)就會給小畫音樹講講詩賦文辭，自從小畫音樹吞了文心，這些對它很有幫助。

    東天女君在書文上造詣極高，是文仙中的佼佼者，以文風(fēng)簡潔樸雅見長。小畫音樹聽東天女君講道講了這段日子，智慧明顯增長，既調(diào)皮又聰明。

    緣杏撫著小畫音樹的枝葉，猜想它可能是餓了，正要去給它拿靈肥。

    就在這時(shí)，只見小畫音樹的樹身上忽然張開了一個小口子，像是個小小的樹洞，但仔細(xì)看又不是。

    緣杏一愣，正要上去仔細(xì)檢查這個口子，就見小畫音樹那小口子動了動，開始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音。

    小畫音樹：“啊……啊……阿……”

    緣杏很少聽到小畫音樹發(fā)聲，它雖然任性，卻一直是棵很安靜的小樹，最多有一些沙沙響或者吃太飽打嗝。

    然而此刻，小畫音樹卻仿佛是有意識地扭動著身形，試圖說話。因?yàn)樾Ч槐M人意，它樹冠下的樹皮擰成一個小小的“川”字，很像是在皺眉頭，非常費(fèi)勁的樣子。

    小畫音樹賣力地扭動樹葉。

    緣杏從來沒有見過小畫音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要去找照看靈植的仙官。

    緣杏起身，抱起小畫音樹，就要往外跑。

    而就在下一刻，只聽小畫音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完整地吐出了兩個字：“阿娘！”

    緣杏驚住！

    緣杏的時(shí)間，霎時(shí)靜止。

    小畫音樹費(fèi)了老大勁說出這兩個字，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它好像一下子松快了，歡快地?cái)[動著枝條，努力搖曳滿樹的小花。

    緣杏卻是呆滯。

    她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

    剛剛那個聲音，是小畫音樹發(fā)出來的？

    它在說話？

    小畫音樹，竟然會說話了？！

    這是……小畫音樹開靈智了嗎？

    有生以來，這還是緣杏初次真正目睹一個生靈開靈智的過程，更何況小畫音樹是當(dāng)初師兄送給她、由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澆灌長大的靈樹。

    緣杏驚呆了。

    她先是錯愕，繼而驚喜，然后迫不及待地將小畫音樹捧起來，急切道：“剛剛是你說話了嗎？你在喊我？”

    小畫音樹的葉子擺得更歡，好像在點(diǎn)頭。

    然后它又使勁發(fā)出聲音：“阿……阿娘！阿娘！”

    緣杏欣喜若狂。

    小畫音樹是她和師兄一起撫養(yǎng)的小樹，說是他們兩人的孩子也不為過。

    正因如此，緣杏聽到小畫音樹喊她阿娘，也沒有絲毫覺得不對。

    這可是小畫音樹第一次說話啊！

    緣杏在房間里興奮地轉(zhuǎn)了兩圈，滿心激動卻絲毫沒有平復(fù)的意思。

    這么重要的事情，應(yīng)該立刻告訴羽師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緣杏當(dāng)機(jī)立斷。

    她連忙抱起小畫音樹，連衣衫都顧不得整理，就飛快地往玉樹閣奔去。

    *

    而同一時(shí)刻，公子羽正跪坐在北天君面前，正襟低頭，神容淡然。

    “我們之前說過，從東天宮回來以后，你要給我決斷。現(xiàn)在，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北天君緩緩道，他側(cè)著身，一雙美眸淺淺地看著公子羽。

    他們在說公子羽出師返天之事，在前往東天宮之前，公子羽承諾過，等回到北天宮以后，他會給師父一個明確的答案。

    說是說讓他考慮，但實(shí)際上，有責(zé)任在身，弦羽根本不可能有推辭的選擇。

    即使他本身并不喜歡，仍是如此。

    無非是現(xiàn)在順了父親的意，立即回中心天庭，還是頂著壓力再拖延一陣子，將來再回去的區(qū)別而已。

    弦羽深深吸了口氣。

    他的眼神黯淡下來，語氣卻是平靜，似是下定了決心。

    他緩緩說：“我會回去?！?/br>
    弦羽道：“既然如此，我就在近日回中心天庭?！?/br>
    “也好?！?/br>
    北天君欣慰地拍了拍公子羽的肩膀，但又嘆氣道：“難為你了?！?/br>
    公子羽未言。

    過了片刻，他說：“不過，我想要好好和師弟師妹們道別。另外，在北天宮修煉多年，要離開也不是一時(shí)半刻那么干脆的，還請師父將時(shí)間給得寬裕一些，父親那邊，我會解釋。但我保證，這個月內(nèi)，我一定返回中心天庭?！?/br>
    “這個倒是無妨，一個月而已，不會耽誤什么?！?/br>
    北天君說著，舉眸輕輕瞥了弦羽一眼，又問：“不過，你打算將自己的身份告訴兒淼兒他們嗎？你比較特殊，這件事，決定權(quán)在你。尤其是……杏兒，你打算怎么跟她說？”

    北天君的眼神里，略略帶著審視之意。

    他和杏師妹的事，師父果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公子羽耳尖浮上一層淺色的紅暈，他輕咳了一下，掩飾若有若無的尷尬。

    但是，認(rèn)真思索師父的話，卻又讓他眸色微沉。

    過了一會兒，公子羽道：“我會親自告訴她。師妹于我而言，是特別的。在讓師弟們知曉之前，我會先找機(jī)會，提前與師妹細(xì)說?！?/br>
    “不錯，這樣很好?！?/br>
    北天君滿意公子羽的答案。

    他說：“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自己處理……好了，你今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br>
    公子羽安靜地行了一禮，就告辭離去。

    但從師父的仙殿出來，望著北天宮的一草一木，重重圍墻包裹的層云，公子羽心中的陰霾卻并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