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仙娥認真跟緣杏解釋完,見緣杏一雙眸子驚奇極了,怕自己說錯了話,又連忙補充道:“公主,您可千萬不要傷心!這可不是您一定不如少君的意思。公主你在弟子大會奪得了第二名的事,我們可是早早就都知道了! “狐君大人們聽聞這個喜訊,可是比少君又奪魁還開心呢!立即就降下祥瑞,犒賞了天下狐族……只是您的師門是在北天宮,我們知道北天境的杏姑娘就是您,但其他人不知道呀!如果這些仙官們知道您在弟子大會中也拿了第二名的話,肯定對您也會很殷勤的!” 小仙娥迫不及待地表忠心,擔心身體嬌弱的緣杏聽了她的話多想。 不過緣杏在意的倒不是這個。 她從小除了畫畫,對別的事都不上心,很少管天狐宮的事務,更不如兄長學得多。 再者,兄長本就年長,又負有盛名,在其他人看來,有如此出眾的兄長珠玉在前,爹娘如果真要選人繼位,肯定不會挑她這個病怏怏的meimei。 緣杏自己也不太想當狐君,只是她奇怪地問道:“可是按理來說,他們雖不知道我是弟子大會的第二名,可我與羽師兄的名次都不錯,為什么不見有人到北天宮來,與我和師兄交好呢?” 仙娥一愣,道:“肯定也是有人去的,只是被北天君大人攔下了。不過,公主與公主的師兄,在外人看來都是白身,而少君則是狐君大人們的孩子啊!即使才能名次都不遜色,賓客肯定也不及少君這里熱絡?!?/br> 第八十二章 緣杏困惑地問:“可是, 出身這又不是自己能決定的。若是我不是哥哥的孿生meimei,我與羽師兄當真是白身,哪怕弟子大會的排名差不多,在其他人眼中, 仍要低上哥哥一等嗎?” 小仙娥如今也大了, 已褪了年幼時的無憂無邪, 聽著緣杏這樣說, 表情有些辛澀。 她笑道:“整個天狐宮,公主、少君和狐主大人們,都待我們極好,特別是公主,是從小到大待我們最好的人了, 甚至將我們這些凡仙也當作朋友姐妹, 所以我們私下里都說, 將來即使為公主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但是,像公主這樣平易近人、不會以身份論親疏的人, 是很少的。” 小仙娥頓了頓,說:“不過, 他們會更看重少君, 公主也不能怪他們。人都是要往高處走的,既然能投到少君門下, 又何必耽誤時間, 再與前途未了的散仙周旋呢?人人心中都有取舍。更何況,在沒有見過公主與少君本人的情況下, 外人能拿來作判斷的,也就只有那些外在的信息了。” 緣杏認真聽小仙娥說完, 若有所思。 她心思靈慧,小仙娥其實說得淺顯,但緣杏只聽這些就已了然,甚至洞悉深入。 在北天宮的時候,就連養(yǎng)小畫音樹的仙官都恭賀她將來前途光明,她和羽師兄,一定也是有仙人來問過的。 不過正如小仙娥所說,多半是被師父攔下了。 理由很簡單。 因為她和羽師兄目前看起來是白身。 她與兄長,實際上雖是孿生兄妹,但目前表現出來的出身,在外人看來卻是云泥之別。 他們三人是一二三名,各有千秋,但因為身份不同,來人的目的,就不同了。 過來結交哥哥的神仙,過來是為了“投靠”,而去問詢她和羽師兄的神仙,為的則是“招賢”。 羽師兄的情況不太清楚,但以緣杏的情況,如果被招賢,就有些奇怪了。 小仙娥見緣杏長久不語,擔心問:“公主還在難過嗎?” 緣杏搖頭:“不是,我只是在想,仙界尚且如此,天地凡間,或許有很多人懷才不遇,或者常受委屈?!?/br> 仙界的人,其實都不算壞。 但是仙界尚且難以避免有所區(qū)分,那在凡間,尊卑鮮明,貴賤有別,時運常有變數,該滋生多少痛苦和難解的矛盾? 緣杏走過去,撩開簾帳一角,偷看哥哥與客人交談的場景。 被老神仙帶來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與緣杏他們差不多年紀,眉間花鈿灼眼,身后紅尾如火,看上去是只紅狐貍。 他站在緣正面前,激動地滿臉通紅,許是已被哥哥許諾了什么。 他一拱手,鏗鏘有力地道:“小仙日后定隨奉少君左右,對少君忠心耿耿,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簾帳后悄悄看的緣杏。 緣杏生得美貌,如今出落了少女模樣,愈發(fā)楚楚動人。 那少年是生來第一次見到公主花容,呆了呆,竟是定住了,連還要與緣正說的話都忘了往下說。 緣杏放下簾帳。 她有些疑惑道:“他以前從未見過兄長,卻一見面就說要為兄長效忠,會不會有些急了?說的話可靠嗎?” 小仙娥咯咯笑起來。 “公主不必為少君擔心了?!?/br> 小仙娥道。 “公主自幼被狐君和少君保護得很好,沒怎么見過外人,北天宮里又是另一套章法,所以才覺得奇怪。公主放心好了,少君他有分寸的,畢竟少君身邊……可是從以前就有很多這樣的情況了。公主沒發(fā)覺,少君身邊隨有不少伴他左右的伴讀隨侍,卻沒多少談天說地的朋友嗎?” 緣杏恍然。 的確如此。 哥哥即使對他在東天宮的師弟師妹,都是冷冷淡淡的。 緣杏以前以為兄長性情就是如此,沒想到還別有緣由。 小仙娥道:“少君心里是清楚的,許多人接近他,并非是因為與他性情相合,只不過是需要他將來的身份,與他各取所需罷了。所以少君只判斷他們可用不可用,而不是將他們當作朋友。將來相處,處得時日久了,或許也會有些真的友情來,但眼下,這些肝腦涂地的話,聽聽就可以過了?!?/br> 其實不等小仙娥解釋,緣杏也已經心如明鏡。 哥哥這些,想來便是御臣之術。 緣杏想著素日里面無表情的兄長,忽然有些惆悵。 對比她在北天宮中與師兄師弟嬉嬉笑笑的生活,兄長這樣,又何嘗不辛苦。 她和師兄師弟互相不知道身份,或許是件好事。因為不了解,他們始終保持著孩童之心,每日只是修煉,從來不會考慮這些身外之事。 緣杏一直覺得生病只能一個人睡在房間里很孤單,但這樣一想,哥哥雖然身處繁華中,又未嘗不是另外一番孤獨。 緣杏這里想得入神,外面的緣正似乎不知不覺已將事情談好了。 誰知他一回屋,就見meimei滿臉關心地望著。 緣正:“……?” 緣正問:“怎么了?” 緣杏道:“哥哥,日后你如果有心事,多與我聊聊吧!我會仔細聽,也不會因為你是少君就態(tài)度恭敬,有話不敢說的!” 緣正:“……?” 緣正擰起了每天,但他頓了頓,又問:“meimei,你剛剛是不是撩起簾子,往外面看了?” 緣杏答:“是啊,怎么了?” 果然如此! 緣正一凜。 望著如花似玉的meimei,他想到剛剛那個少年忽然魂不守舍的模樣,便又有些緊張。 緣正正要細問,外面卻又有一個仙侍敲門進來。 緣杏順著聲音一看,只見來的是他們父母身邊的侍人。 那人道:“少君,公主,女君大人請你們過去!” 緣杏和緣正對視一眼,不再交談,一起往爹娘那里去。 狐女君是個明艷的美人,楊柳眉,芙蓉面,杏眸笑眼彎彎,緣正與緣杏都生得與她有幾分像,因而得了一副好相貌。且狐女君她上萬歲了,臉上仍有少女的情態(tài),可見心思靈秀堅定。 狐女君看到一雙令她驕傲的兒女過來,高興極了,一人抱了一下,使勁揉了揉腦袋。 緣正如今都長得比娘高了,有些尷尬。 緣杏倒是很開心,還不忘蹭了蹭娘的手,即使是人身,習慣仍像是小狐貍。 狐女君道:“我這回喚你們過來,是因為天后娘娘喚我明日入天宮敘舊,也說想好好見見你們。如何?你們愿不愿意隨我到中心天庭去一趟?” 緣杏驚奇。 上一回中心天庭大宴的時候,緣杏就在聽長輩們聊天的時候聽到過,娘、安霖姑姑還有天后娘娘,年輕時曾是好友,只是天后與天帝成了婚,不再外出,她們才少有機會見面。 沒想到才過了這么些日子,天后竟真的召娘親,作為朋友去天庭了。 緣杏還沒有想好,然而緣正先出言:“我恐怕不行。明日我早已約了各方狐族子弟練箭,有言在先,失言不好……讓meimei去吧?!?/br> 狐女君聞言頷首:“也好。天后與我是好友,這回只是私下見面,你不去也無妨,阿茵為人寬容,不會怪罪你的,不用有壓力。日后我再帶你單獨拜會便是?!?/br> 緣正點頭。 而緣杏被哥哥點了名,有些茫然。 緣杏出席外出的場合,從來都是與哥哥一起,聽到哥哥不去,她忽然擔心起來。 然而狐女君道:“我與天后難得一敘,她又說想見你們,我想你們兩個我至少要帶一個過去,正兒這回去不了,杏兒……你能去的吧?” 緣杏倒是沒什么事,娘親都這么說了,她也不排斥外出,便點了頭。 狐女君笑盈盈地撫了撫緣杏的腦袋:“不用太擔心,天后娘娘知道你天生體弱之事,我想這次提出讓我?guī)銈冞^去,也是想看看你如今恢復得怎么樣了?!?/br> 緣杏乖巧地點了點腦袋。 * 次日,女君便單獨乘了輛帝車,帶著緣杏,往中心天庭去了。 這回不是宴席,不必向上回那么隆重,但畢竟是見天后,狐女君還是將緣杏好好打扮了一番,將她裹在花似的錦裙里,還在額間描了花鈿,滿是青春少女的美好朝氣。 緣杏趴在車窗邊,好奇地看著一路流云飄飛, 這已經是第二次來了,但中央天庭仍讓人覺得恢弘氣派,有著莊嚴的氣魄。 緣杏跟在娘親身后,直徑穿過外城,進了內宮。 這已經是天帝天后平日起臥生活之所了,常人是不能隨意進來的,便是仙官,都少有機會進來。 緣杏難免覺得緊張,但見娘親坦然自若,她便也端著禮儀。 等入了宮闈,兩人被仙娥領進一個雅間,緣杏隨著母親穿過簾帳而入,就見里面端坐著一個美婦人。 神仙的外表是看不出年紀的,但仙氣氣場,卻能感覺出修為高下。 這位女君,是緣杏有史以來見過的,氣場最強大的人,便是作為北天君的師父也未必能望其項背。 這位女君,光是看她一眼就能覺出不同,她給人的感覺像是磅礴大海,遼闊而宏大,寬和而充滿力量。 她眉間有一股英氣,可有和九天玄女那樣鋒芒畢露的將軍不同,她像山一樣穩(wěn)重可靠,端麗而仁慈,能讓人油然生出一種信服。 毫無疑問,這位便是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