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狐在緣杏的掌心愜意地蹭蹭，小白兔則呆呆地抽著鼻子。

    “這個……”

    說到這一點，仙官好似也頓了一下。

    然后，他微笑言道：“大約是因為公主剛才正好從路上經(jīng)過。而且, 仙子應(yīng)該是九尾狐族公主吧？這小狐貍, 雖然沒有九尾, 但也與公主有幾分像呢。剛才，它對太子殿下也很親熱。”

    說完，仙官拱手一禮, 便告辭離去了。

    緣杏還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掌心，沒有從這件事的變故中回過神來。

    她自己畫的小動物, 她自己知道。

    它們通常膽子都有幾分小, 不會對她以外的人太親近。

    太子弦羽，說不定是個比她第一印象中, 要更和善一些的人。

    “公主, 這是什么呀？好可愛！”

    小仙娥們垂涎地望著緣杏手里特別小號的毛茸茸動物，個個想摸又不敢上手摸。

    緣杏回過神, 將小動物們遞給仙娥們碰了碰，才將它們收回袖里。

    等回到宴殿, 緣杏道：“天庭太子，可能人還挺不錯的?！?/br>
    緣正一頓：“你碰到太子弦羽了？”

    “嗯?！本壭狱c頭，“剛剛在花園里碰見的，他幫我撿了東西。”

    緣正莫名有些警戒和不快，心想怎么一個還沒結(jié)束，立刻又來一個。

    他貌似不經(jīng)意地問：“那與你師兄公子羽比如何？你覺得哪個好？”

    “誒？”

    緣杏沒料到哥哥居然問了這樣的問題，將太子弦羽與羽師兄比較，她連想都沒想過。

    她腦海中同時浮現(xiàn)出對兩人的印象。

    太子弦羽在落花盡頭，碎花落在玄色肩頭，面容模糊，孤冷清高。

    公子羽月下?lián)崆?，光風(fēng)霽月，如鏡花水影，看似近在咫尺，卻觸手難及。

    緣杏回答：“那當(dāng)然是羽師兄！”

    她與太子弦羽才不過碰見那么一次，連臉都不算看得很清楚，怎么能與朝夕相處的羽師兄相較呢？

    羽師兄是她心中最好，旁人都難以與之并談。

    *

    另一邊。

    “太子殿下，東西已經(jīng)送回去了，果然是緣杏公主落下的?！?/br>
    仙官說道。

    弦羽百無聊賴地輕捏著花園里伸展出來樹葉，聽到仙官的匯報，略點了下頭。

    仙官說：“當(dāng)年萬年樹邊上的小狐貍，都長這么大了。過去南海神醫(yī)斷言她活不過十五歲，如今看她這么健康，也不枉太子當(dāng)初為她彈琴一場了。”

    弦羽沒有答話，只是點了下頭。

    他今日也著盛裝，因此沒有背著琴匣，聽不到琢音的碎碎念，總感覺有些冷清。

    他回想起剛剛兩人經(jīng)過時，對師妹那驚鴻一瞥。

    原來師妹當(dāng)公主時，是這般模樣的。

    她極美，也有氣質(zhì)，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也有些像姑娘家了。

    不過，她平日里清雅秀氣的樣子，還有在畫閣里擺弄顏料弄得一身水墨的樣子，更為真實可愛。

    弦羽淡笑了一下，松開手里的葉子，轉(zhuǎn)身帶著仙官們離去。

    *

    時光荏苒。

    兩年光陰飛逝。

    這兩年，緣杏除了隨北天君修煉，便是在畫室里跟著玉明君修煉畫技。

    玉明君還是老樣子，但緣杏逐漸掌握了與他相處的方法。

    玉明君的畫她可以隨便看，自己學(xué)，有問題就直接問，玉明君若是有興致，就會回答。

    或者她也可以管自己畫，若是畫出了玉明君感興趣或者看不順眼的東西，他自己就會過來說兩句。

    緣杏如今已經(jīng)完全長成了少女模樣，十五六歲的年紀(jì)，文秀窈窕，九尾狐族天生的好相貌，也逐漸從孩童的靈動可愛，變成了女子的美貌。

    隨著她長大，就連師兄有時候都會呆呆地看她一會兒，然后奇怪地說“杏meimei怎么看起來和以前不一樣了”或者“杏meimei怎么好像長得比其他人順眼”。

    比起師兄，水師弟望著她發(fā)呆的時間更長，偶爾也會小聲說幾句不清不楚的話，諸如“師姐若是我一個人的師姐就好了”、“真希望沒有其他人看見師姐”、“幸好大師兄這兩年不在”。

    不過，緣杏本人不是愛折騰的性子，也的確很少出門，因此見過她的人不多。

    她幾乎都整日整日待在畫閣里，不是畫畫，就是養(yǎng)樹，將皮膚養(yǎng)得雪白，衣衫和襯裙上總是有水彩。

    玉明君不愧是畫圣，他對緣杏畫畫思路的開拓，絕非其他畫師可以比擬。

    緣杏很快就破開了先前停滯不前的瓶頸，將畫作的靈性上升到一個新的臺階，同時還在不斷飛躍前進。玉明君給她帶來的挑戰(zhàn)，也越來越多。

    有一日，緣杏將小畫音樹放在顏料臺上，一個沒注意的功夫，玉明君習(xí)慣隨手亂畫，已經(jīng)將小畫音樹的樹盆拿了起來，在它的樹盆上畫了圖案，甚至還望小畫音樹的樹干上下筆。

    小畫音樹如今已經(jīng)活動起來十分靈活，被玉明君捉住，還被玉明君在盆上亂涂，小畫音樹急得拼命揮舞樹枝，用細(xì)細(xì)的樹枝和根須打玉明君的手。

    可惜它這點小力道，對玉明君來說還不如被柳條拂過有觸感。

    緣杏抱著畫具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小畫音樹的盆栽已經(jīng)被畫上了蜻蜓點水圖，小畫音樹委屈得花都掉光了，還在使勁用樹枝抽打玉明君的手，而玉明君不為所動。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小畫音樹特別喜歡的一個樹盆，自從換上這個樹盆以后，它每晚都要自己拿枝條擦擦。

    不知怎么的，緣杏此刻覺得，小畫音樹特別像生氣了嚎啕大哭的小孩子。

    緣杏連忙跑過去，將小畫音樹從玉明君的魔爪上搶回來，安撫地摸摸小畫音樹，道：“沒事，等回去幫你洗干凈，如果洗不掉的話，我讓柳葉再幫你找個一模一樣的帶回來?！?/br>
    小畫音樹耷拉著葉子，抽抽搭搭地用枝葉勾著緣杏的胳膊。

    緣杏又看向玉明君，有些無奈地埋怨：“先生，你為什么總不肯好好在畫紙上畫畫？這兩年北天宮，都已經(jīng)被您燒掉多少東西了?！?/br>
    盡管到了北天宮，玉明君愛燒畫的習(xí)慣還沒變。

    如今畫室外面，已經(jīng)專門辟了一塊空地給他燒畫，也就只有外墻那一幅云海圖，玉明君燒不了，得以保留下來。

    玉明君被搶了畫到一半的畫，也是滿臉無所謂，已經(jīng)改為俯身在臺面上畫畫。

    他一身浪蕩的頹靡感，衣服不好好穿，外袍耷下來，敞著一半的肩膀。

    玉明君也不看緣杏，反而問道：“既要作畫，為何非要畫紙？多此一舉。你若沒有紙，就畫不了嗎？”

    緣杏一愣。

    她想起師父北天君，以前也對她說過，覺得她畫具太多，太過繁瑣。

    緣杏說：“沒有紙，我也能畫的。以前，我也曾在地上畫過?！?/br>
    “那你畫畫看？”

    緣杏有些被激了起來，當(dāng)場運筆構(gòu)思，在地上畫了幾簇花團。

    花團很快成了真，在畫室地上徐徐綻放。

    但玉明君好似不以為意，只瞧了一眼，就沒了興趣。

    如此一來，便是緣杏也有些起了脾氣。

    她躲回畫閣，苦思冥想了幾日，又研究顏料墨水，然后重新回到玉明君面前，說：“先生，你看看這個?！?/br>
    說完，她直接揮起筆，無任何憑借之物，在空中作畫！

    緣杏的墨水被她用仙力凝在空中，不會散落，得以成形。

    玉明本身隨意一掃，看到緣杏這般架勢，倒是來了興致。

    這樣在空中作畫，對仙氣消耗極大，緣杏不能再像平時畫畫那樣從容，而且也畫不了太復(fù)雜，她額間沒多久就浸滿了汗珠。

    緣杏簡單地畫了一只白雀。

    最后一筆落成，空中的小白雀羽翼顫動，當(dāng)場拍拍翅膀騰躍在起來，在屋里撲哧撲哧亂飛。

    “先生，怎么樣？”

    緣杏憋著一口氣問。

    玉明君先是定神，繼而仰天大笑！

    他仰首哈哈大笑，抬手將碎發(fā)撩到腦后，笑聲使路過的仙侍驚得掉了托盤。

    玉明君拊掌狂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這小狐貍，當(dāng)真有幾分意思！”

    緣杏是第一次見到玉明君這樣狂笑，簡直如瘋子一般，將她嚇得僵在原地，捏著筆不敢動。

    玉明君狹長的眼眸轉(zhuǎn)向她，他眼含笑意的時候，瞧著有幾分風(fēng)流態(tài)。

    “難怪他當(dāng)初會愿意費心思來引我……原來如此。”

    玉明君漫不經(jīng)心地道。

    緣杏：“……？”

    玉明君將筆一丟，道：“今日不畫了，這些粗陋陳舊的畫，著實讓人沒興致。燒了，燒了，明日，我也要找些新鮮的花樣……”

    說著，玉明君袖子一攏，獨自幽幽地飄了出去。

    緣杏聽得一頭霧水，但隱約也感覺得出玉明君是很欣賞她這番手法的。

    緣杏安了心。

    *

    不過，次日，玉明君再來畫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緣杏又用回了紙筆，安靜端正地坐在桌前描畫。

    他眼瞼微抬，問：“又用紙了？”

    緣杏頷首：“嗯。我之前用其他方式畫，只是想證明我不用媒介也可以，但于我個人而言，還是在紙上作畫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