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到杏師姐仰慕羽師兄，倒是顯而易見。

    想到之前緣杏得知大師兄要回來后，滿眼期待的神色，水師弟微抿唇瓣，頗有些不是滋味。

    *

    而這個時候，緣杏已經(jīng)回到了她的臥房中。

    盡管她滿心想著大師兄回來了，要早做準(zhǔn)備，可實際上，作為師妹，她好像也沒什么特別需要準(zhǔn)備的。

    緣杏將最近的功課仔仔細細又背了一遍，想著萬一大師兄會檢查她近日的修煉是否勤勉。

    然后，她又從最近比較滿意的畫作中挑了好幾幅，掛在顯眼又容易拿的地方，想找機會讓師兄看看。

    接著，緣杏又仔細梳了梳頭發(fā)，試了好幾個發(fā)型，想了想，她又將九條尾巴放出來好好梳了一遍。

    等做完這些，緣杏竟發(fā)現(xiàn)再沒什么可干的。

    她和羽師兄之間的交集，實在太少，細細想來，仿佛都是羽師兄在照顧她。

    如此一想，緣杏難免失落。

    她忽然意識到，對她而言，羽師兄是個相當(dāng)特別的人，他遙遠、優(yōu)秀，仿若云間月。

    但對羽師兄來說，她恐怕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師妹，與師弟或者其他年紀(jì)比較小的孩子，都沒什么不同的。

    *

    數(shù)日后，公子羽如期歸來。

    自從知道大師兄的歸期，緣杏昂首翹盼了好幾日，早已等不及，一大早便欣喜地過去迎接大師兄。

    和水也在，他們兩個人一同從玉樹閣過來，比緣杏稍微晚些。

    只見車簾后探出一只指節(jié)分明的手，從容地打開簾帳，公子羽那張清風(fēng)明月般的面容出現(xiàn)在車簾后。

    他背著琴匣，臉上始終掛著謙和的淡笑，氣質(zhì)卓然，似風(fēng)似音。

    少年走下車階。

    緣杏傻傻地望著。

    師兄他個子高了，人也挺拔。

    這兩年多來，師兄也成長了許多。他面容出眾，已然有了霽月光風(fēng)的氣質(zhì)，光是現(xiàn)身，便讓周圍驀地一亮，卻也因此，好像變得比以前更加遙不可及。

    緣杏看到師兄回來的仙車，本是滿腔熱情，想沖上去喊“羽師兄”，可真看到了師兄的臉，她已經(jīng)邁出的步子又蹲在原地，情怯不前。

    師兄與她記憶中，又不一樣了。

    便是親兄妹，長久不見，都難免有所疏離。

    更何況她與羽師兄，原本相處，就只有寥寥一兩年而已。

    緣杏止步，遲遲不敢過去。

    她的目光落在羽師兄的腰間，只見那里空蕩蕩的，并未系著她送給師兄的絡(luò)子。

    緣杏忽然失落。

    其實她也清楚，她打的那個絡(luò)子不算多么漂亮，師兄當(dāng)年說會一直戴在身上不過是句戲言，都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便是尋常物件也該換了，更何況只是師妹打的粗糙小飾？

    只是心里多少抱了期待，所以親眼見到，還是覺得難過。

    緣杏微微垂眸。

    與水兩人在她身側(cè)，雖然主角是大師兄，但水師弟的視線，始終都在緣杏身上。

    他看清緣杏一點一滴細膩的情緒變化，再看那位長相俊美的羽師兄，輕咬嘴唇：“嘖?！?/br>
    第二十八章

    師兄妹、師姐弟間的感情幾度翻折, 只有沒心沒肺，對氣氛一無所察。

    他一看到公子羽就很高興，大力揮手道：“師兄！這兒呢！你可算回來了！”

    公子羽回過頭，朝等待他的三個師弟師妹方向望來。

    他看到緣杏時, 微微一怔。

    兩年時光一轉(zhuǎn)而過, 和杏兩人都長大了, 眼見著有了大孩子的樣子。

    師弟灑脫自在, 杏師妹溫婉文秀，乍然一見，都比以前成熟許多。

    且他們身邊，多了一個柔弱的小男孩。

    那孩子是個生面孔，長相白凈耐看, 不是多驚艷的面孔, 但也有些孩童的純真可愛。

    他比杏師妹還矮半個頭, 眼神一直望著杏師妹，好像很依賴她。

    公子羽走過去，含笑與他們打招呼：“師弟, 杏師妹?！?/br>
    接著，公子羽轉(zhuǎn)向阿水, 問道：“這位是……？”

    隨口道：“啊, 師父沒跟你說嗎？這是水師弟，前年秋末剛收進來的小弟子, 原形是個兔子, 膽子小得很?！?/br>
    水師弟低垂著頭，溫順地打招呼道：“見過大師兄?！?/br>
    他的頭低低耷拉著, 碎發(fā)遮掩額頭，說話聲音也輕, 看著內(nèi)向得很。

    公子羽兩年沒有回北天宮，他出門在外用的并非是公子羽，而是太子弦羽的身份，為了不露痕跡，很少與北天宮聯(lián)系，對這里發(fā)生的事了解不多。

    忽然多了一個陌生的師弟，公子羽也有片刻錯愕。

    但他很快明了，友善地對小師弟微笑：“你好，初次見面?！?/br>
    “初次見面，久聞師兄大名?！?/br>
    小師弟普通地恭維道。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公子羽就將注意力，轉(zhuǎn)回緣杏身上。

    他望著緣杏，問：“杏師妹這些日子，身體可有不適？”

    緣杏一見到羽師兄，就比平時來得羞怯，一直偷偷看他，卻不大敢打招呼。

    此時，師兄關(guān)切地湊近與她說話，緣杏一陣緊張，連手腳都發(fā)起了麻。

    她趕緊自己此時若是張口，一定連說話都結(jié)巴，只好悶聲不吭地搖搖頭，像個小啞巴。

    公子羽見緣杏紅著臉低頭不說話，神色無奈。

    師兄奇道：“小師妹怎么回事，平時也沒見她內(nèi)向寡言，怎么每回一見你，就慫得跟個鵪鶉似的?！?/br>
    緣杏很想踩師兄一腳。

    然而公子羽雖然遺憾，倒也見怪不怪，只以為緣杏平時一直如此，道：“小師妹性情內(nèi)向，不必勉強。對了，此番歸宮，我給師弟師妹們都帶了禮物……師父在宮中嗎？我想現(xiàn)在就去拜見?！?/br>
    緣杏沒有說話，可其實在意羽師兄說到她的反應(yīng)，而師兄反應(yīng)平淡，沒有什么出奇，緣杏心里一沉，有種希望落空的感覺，澀澀的。

    可師兄這么做，再正常不過。

    公子羽作為弟子，回宮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會師父。

    北天君從幾日前就念著公子羽了，但他是師尊，自有身份，不會像小弟子們似的急吼吼跑去相迎。

    他只是留在內(nèi)宮中，靜候公子羽主動前來拜見。

    “師父?！?/br>
    公子羽進了內(nèi)宮，一撩衣擺，便對北天君行禮。

    “回來就好?！?/br>
    北天君沒有再拿腔拿調(diào)，略一頷首，笑道：“這些日子，想來你也辛苦了。聽說……你給師弟師妹們帶了東西回來？”

    公子羽在外面說的話，又被師父無聲無息地洞曉。

    公子羽應(yīng)道：“是，不止是師弟師妹們，師父和柳葉，我也帶了?！?/br>
    因為羽師兄說要來見師父，緣杏他們?nèi)齻€小弟子也跟著一起來了，其中，多少也有些對師兄禮物的好奇，此時都翹首盼著。

    公子羽伸手探入袖中，開始取東西。

    師兄如今修為了得，一方淺袖仿佛能裝萬物。

    公子羽首先拿的，是給北天君的禮物。他贈與師父的，是一套茶具。

    南天境穹天窯燒制，瓷紋精美，造型獨特，而且拿在手中甚是輕巧。

    北天君的確時常品茶，拿在手中端詳，頗為滿意。

    然后，公子羽又拿出一個寶葫蘆，贈與師弟。

    這個葫蘆能變大變小，別在腰間正好，一向用不慣太精巧的東西，這葫蘆簡潔實用，倒讓他很是喜歡，師兄一遞就歡喜地接過，喜形于色。

    接著，公子羽從袖中取出一把折扇，遞給柳葉。

    柳葉笑瞇瞇地接過：“多謝羽郎君，我時常在外頭跑動，這下夏日可方便了?！?/br>
    這時，公子羽才終于看向緣杏。

    緣杏一顫。

    她始終忐忑地在旁邊等著，心焦師兄什么時候會想起自己，但師兄真的望來了，她反而連呼吸都不會了。

    “杏師妹?！?/br>
    公子羽淺笑。

    只見他取物的姿態(tài)與先前一樣，但拿出的東西卻與其他人格外不同。

    公子羽拿出來的，是個漂亮的錦袋，鼓鼓囊囊的，真正的禮物，還又在錦袋中。

    公子羽將錦袋打開，露出里面的小盆栽。

    這盆栽只有巴掌大，軀干像是棵小小的榕樹，但樹間卻開著一簇簇小粉花，花朵只有米粒大小，極為可愛。

    公子羽將小榕樹遞給緣杏，道：“我在外游歷學(xué)習(xí)之時，途徑一棵奇樹，恰逢奇樹分支繁衍，在樹邊生出這么棵小樹來。我想師妹平日喜愛作畫，卻少有機會出宮，正好將它帶回來，能讓師妹瞧瞧，也算是給師妹增加些素材和靈感……另外，這棵樹靈氣極盛，有些仙緣，好好養(yǎng)育，日后或許能開靈智?！?/br>
    緣杏萬萬沒想到師兄竟給她帶了活物。

    她傻傻地將小盆栽接過，愛惜地拿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