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航沉默少許，緩緩松開拳頭，眸光凜冽：“她這十年，真的過的好嗎？”

    白宇在辦公椅上坐下來，目光沉沉：“沈少航，我不可否認(rèn)藏著她有私心，如何重來，我還是會這么做，我想海棠也會這么選，她當(dāng)年明知道是去送死，連墓地都買好了，她沒想過活著，因為她痛苦，這些年她不記得你們了，可也正是如此，她為自己活了一次?！?/br>
    “她真沒有可能再想起？”沈少航心里并不死心，他有些接受不了海棠把他抹得干干凈凈。

    白宇搖頭：“當(dāng)年醫(yī)生說了，海棠這是潛意識里在排斥令她痛苦的記憶，而且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她記不記得還重要嗎？”

    沈少航心再次泛起絲絲痛意，她回來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恩賜了。

    人生有多少十年再去蹉跎？

    與其讓她想起過往，不如陪著她一起白頭。

    沈少航壓著心里的憤怒：“她的腿不能治好了？”

    “神經(jīng)壞死?！卑子钫f：“這些年，她也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沈少航，你可以選擇強(qiáng)迫她想起過往，也可以往事清零重來，這都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兌現(xiàn)了我的承諾，別忘了你的承諾?！?/br>
    沈少航這輩子還沒有被誰這么擺過一道，相對于憤怒，海棠的回來更令他歡喜，只要她回來，還有什么可求的？

    “答應(yīng)你的事，我沈少航說到做到，白宇，我送你一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些年你工于算計，遲早也會從云端跌下來?！?/br>
    白宇頷首：“多謝提醒。”

    沈少航冷看了白宇一眼，怒氣沖沖的來，怒氣沖沖的走。

    他現(xiàn)在除了想守著海棠，別的事什么都不想做。

    沈少航回到海棠入住的酒店，他一出面，暗中保護(hù)海棠的周海周順也從車上下來，在沈少航離開這段時間，兩人通過在酒店對面用望遠(yuǎn)鏡觀察了房間里的令海棠，這完全長得不一樣啊，兩人一度認(rèn)為他們的沈首長真瘋了，得的還是相思病。

    周海說；“首長，你真沒事吧，要不你回家先休息休息?！?/br>
    周順也附和道：“對，首長，你最近太累了。”

    沈少航瞥了兩人一眼：“你們倆以為我真瘋了？十年都沒有瘋，我還能在這個時候瘋，你們都回去吧，沒有什么大事，都不用來找我，我要給自己放長假。”

    沈少航這些年除了海棠忌日的時候休假，平?？蓮膩聿恍菁伲@一次竟然說要休長假，周海周順都驚了，看來是病得不輕啊。

    兩人對視一眼，周海捏了一把汗，說：“首長啊，這嫂子已經(jīng)過世了，就算那個女人跟嫂子同名同姓，可也不是嫂子啊。”

    沈少航這才明白了，這兩人是以為自己瘋了。

    他笑了笑，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你們倆就等著喝我跟海棠的喜酒吧，她就是你們的嫂子，我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br>
    周海周順一臉懵逼，沈少航人逢喜事精神爽，笑著進(jìn)了酒店。

    他沒有敲海棠的房門，就在房門口守著，只要想到海棠就在房間里，他這心里就無比的暖，涌起一陣陣欣喜，只因她回來了。

    房間里。

    海棠戴著耳機(jī)正在聽歌，她最近喜歡安靜的純音樂，這樣能讓她的心里平靜下來。

    躺在沙發(fā)上，海棠閉目養(yǎng)神，腦海里浮現(xiàn)的全都是沈少航的模樣，那是一種很飄忽的感覺，又讓覺得很新奇，對沈少航某些無禮之處，生不出一點厭煩。

    可真是奇怪。

    海棠中午回了酒店后就一直沒有出過門，她習(xí)慣了一個人待著，給她一臺電腦，紙筆，她能在房間里待幾天不出門，曾經(jīng)為了畫設(shè)計稿，她一個月都沒有出門。

    海棠一直在房間里，循著沈少航給她的感覺，開始畫設(shè)計稿，晚飯時，也是叫的外賣。

    守在門口的沈少航見外賣人員給海棠送餐，聽到有拐杖聲從房間里傳出來，他立馬側(cè)身躲在拐角處。

    門打開，看著海棠杵著拐杖出來取外賣，沈少航心里又是一陣絞痛，一股無奈從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曾經(jīng)海棠是霍厲延的女朋友，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守在她身邊，如今，他也不能。

    哪怕心里再急切，都必須慢慢來。

    門啪嗒一聲關(guān)上，再也沒有開。

    沈少航在房間門口守了一夜，海棠忙完設(shè)計稿累的睡著了，第二天中午了才起來。

    手機(jī)上有沈少航的來電，昨天他們互加了電話。

    海棠立馬回?fù)苓^去，那邊秒接：“不好意思啊，睡過頭了?！?/br>
    “沒關(guān)系，你開門，我在門口。”

    海棠覺得一點不妥，可別人都來了，昨天又約好了，海棠想了想還是杵著拐杖去開門。

    沈少航果然站在門口，手里還提著午餐：“中午好，昨晚睡的怎么樣。”

    海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你來很久了吧，你先坐吧，我去換身衣服，待會就出門。”

    “剛來，不急，你慢慢來，需要幫忙嗎？”沈少航一本正經(jīng)的撒謊，他又怎么會告訴她，他等了一夜。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坐吧?！焙Ｌ哪樅鋈患t了，杵著拐杖進(jìn)了臥室房間洗漱換衣。

    沈少航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今天天氣很好，海棠挑了一條灰色的長裙，腿殘疾之后，她衣櫥里的衣服基本都是長裙。

    出于禮貌，海棠化了淡妝，人到底還是老了，已經(jīng)不是十九歲花季的模樣。

    戴上耳環(huán)，海棠杵著拐杖走出去，卻見沈少航已經(jīng)將午餐擺在了桌上，都是清淡的飲食：“有心了?！?/br>
    沈少航笑笑：“這些都是你以前愛吃的，不知道你現(xiàn)在口味有沒有改變?！?/br>
    令海棠在沈少航對面坐下來：“你能知道我喜歡吃什么，那以前我們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很好，為什么白宇從來不跟我提起你？我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br>
    海棠心里十分迷茫。

    她昨晚想了許多，都沒有半點關(guān)于沈少航的記憶。

    沈少航將筷子遞給海棠，目光繾綣地注視著她，半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如果我說我們是夫妻，你會信嗎？”

    海棠心口一窒，緊盯著沈少航，她干笑一聲：“沈先生，你這是開什么玩笑，如果我們是夫妻，為何這么多年，你沒有來找我?！?/br>
    雖然是笑著的，桌子底下，海棠的手緊緊地攥著，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夫妻二字，并沒有令她惱怒，反而令她惶惑不安，緊張，心仿佛都快要跳了出來。

    她甚至有點期待，這是真的。

    沈少航驟然握住海棠的手：“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海棠，昨夜我在房門外守了一夜，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清楚，你可以忘記我，忘記過往的一切，可我不能再失去你，我知道對于你來說，這一切都很突然，沒關(guān)系，我會陪著你，海棠，我們回家吧?！?/br>
    沈少航有些語無倫次，他想了一夜，在心里演練過很多次，要如何用她能接受的方式告訴她，別嚇著她，可真要說出口時，一切都沒有了章法，只有一顆急切的心。

    海棠將手抽回來，局促不安地站了起來，動作有點急，險些跌倒。

    沈少航緊張的想要扶她：“海棠?！?/br>
    “沒、沒事。”海棠雙手慌亂的推著沈少航，她腦子里很亂：“沈先生，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的話，這很唐突，我也承認(rèn)，你讓我感到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我需要時間好好整理整理?！?/br>
    沈少航真摯的說：“我們錯過了十年，海棠，我不想再錯過你一分一秒，希望你能讓我在你身邊，不管你能否想起，余生我們一起走。”

    海棠望著沈少航，心里不知為何似針扎了一般，她捂著胸口，暗暗壓下心里疼痛，皺眉說：“我現(xiàn)在要出門了，沈先生，有什么話，以后再說吧?！?/br>
    沈少航知道，讓海棠接受相信，不是一時半刻的事，他并沒有逼的太緊，十年前的悲劇，不能再重演。

    他只是希望海棠承認(rèn)他，允許他跟在她身邊，至于記不記得，已經(jīng)無所謂了。

    海棠出了酒店，打車去了墓園，她買了花祭拜蘭姨蘭馨，這些年，她每年都來祭拜，關(guān)于蘭姨蘭馨的死，白宇也只是言簡意賅的說蘭姨出車禍，蘭馨為情所傷跳樓自殺。

    海棠將花放在墓碑前：“蘭姨，這些年，我其實是刻意不回國，因為我害怕，卻又不知道害怕什么，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怕的是想起缺失的那十二年記憶，我怕自己承受不了，懦弱的想要逃避這一切，蘭姨，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沒出息，對我失望?！?/br>
    海棠想起當(dāng)年從醫(yī)院醒來時，面對一張不屬于自己的臉，不能行走的腿，丟失十二年的記憶的恐慌與茫然。

    她阻止白宇告訴她全部，既然自己都想不起來，又何必讓別人來訴說自己的過往。

    一個連自己記憶都弄丟了的人，再聽那些過往，跟聽別人的故事有什么區(qū)別。

    與其徒增煩惱，不如忘記煩惱。

    可今天，忽然有人自稱是她的丈夫，心里盡管恐慌，卻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十二年里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