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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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厲延手輕輕拂過墓碑,神情悲愴,扭頭看我那一眼,那眸子仿佛是在仇恨里浸泡過的:“一位老朋友。” 什么樣的老朋友能讓霍厲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我的目光落在墓碑上,眼睛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不由得想,我腳下這片土地下埋葬的是怎樣的人? “我認識嗎?” 霍厲延的朋友我基本都是認識的,可我還真沒聽過有誰過世了。 在這情人節(jié)里特意買了一束花來看望,那兩人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我的印象里,除了沈少航,霍厲延還真沒幾個交情深的朋友。 霍厲延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似在笑,又似什么都沒有:“不認識?!?/br> 他在墓前坐下來,掏出一支煙點上,煙在他指尖慢慢地燃盡,可他卻沒有抽。 今天的霍厲延很奇怪,比那天在出租房點三支煙更讓我心里不安。 而我只要目光一落到墓碑上,看著旁邊生出的雜草,心里就特別特別難受,好似有人剜掉了我的心。 我捂著胸口皺眉,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你這位朋友,是怎么死的?為什么連個名字也沒有?!?/br> “四年前,我這位朋友說去看流星雨,車子從盤山公路翻了下去,油箱里的油倒了出來,爆炸了,車毀人亡,當場就死了,后來警察找到尸體,已經(jīng)成了一具焦尸,面目全非,他是……孤兒,有名字如何,沒有名字如何,又有誰記得?誰祭奠?” 流星雨?翻車? 爆炸?焦尸? 面目全非? 聽到這些字眼,心驟然一縮,仿佛那場車禍的畫面就在眼前,車子爆炸,火光四射。 霍厲延語氣很輕淡,就如這縷縷清風,仿佛他說的不是一件極其殘忍的車禍,也不是生命的逝世,而像是在說今天天氣還不錯一樣。 如果不是他手里的煙頭已經(jīng)被他捏得不成形,他的眼角閃過一抹晶瑩,我當真會以為葬在這里的不是他朋友,他口中訴說的也是別人的事,或者是編造的事,沒有情緒,沒有悲傷哀慟。 我看著霍厲延,忽然明白為什么當年霍厲延沒有赴約,他的朋友在那一天出了事,他又如何來赴約,與我去看什么流星雨。 一時之間,我不知說什么,說安慰的話嗎? 好像他不需要。 忽然,他將手里的煙頭丟在地上拿腳狠狠地碾滅,抬頭看了我一眼,眸色復雜,輕扯著嘴角問我:“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四年前海城驚現(xiàn)百年難得一見的流星雨,你可看到了?” 那天,我等了他一夜,并未看到什么流星雨,只是在第二天從報紙上看到當時流星雨劃過天空的奇觀景象。 霍厲延這么一問,我又能說什么? 我不認識他這位朋友,人死了四年,還能說出什么? 我上前了兩步,手撫著墓碑:“我為你的朋友感到惋惜,不過他有你這樣的朋友,想必他也是高興的?!?/br> 不知我哪里說錯了,霍厲延神色瞬間變得陰鶩,又倏然笑了,起身,手撫著墓碑另一頭:“我這位朋友有一個愛到了骨子里的女朋友,他是為了那個女人才丟了性命?!?/br> 不冷不熱,不輕不重的話落在我的心口,我臉色忽然就變了,抬頭再看霍厲延時,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忽然變得模糊起來,他看我的眼神是那樣讓人捉摸不透。 我定了定心神,下意識訥訥地問:“那你朋友這個愛到骨子里的女朋友呢。” 霍厲延勾唇一笑:“你猜呢?” 他明明在笑,可我卻覺得一股涼意從腳板底直接竄上頭頂,我忙慌收回手,神色不自在地笑了笑:“我、我怎么會知道呢?!?/br> 我總覺得霍厲延在影射什么。 這墓園讓我感到壓抑,也不敢看霍厲延的眼神,我說:“我有些不舒服,不想在這里待了,回去吧?!?/br> 我剛邁出一步,霍厲延驟然抓住我的手腕,薄唇輕揚:“這么急做什么,海棠,今天是情人節(jié),大家都成雙成對,而我這位兄弟卻孤零零地葬在這墓園里,我們再多陪他一會兒?!?/br> 我真的一秒都不想多待,他卻扣著我的手,我無法掙脫。 那時我是真不明白霍厲延,若是我早點明白他帶我來墓園的用意,或許有些事就不會發(fā)生了。 霍厲延拉著我在墓園待了一整天,說來可笑不可笑。 天漸漸黑了,墓園愈發(fā)陰森,寒意直滲入毛孔。 “走吧。” 他邁著步子朝墓園停車場走,我還站在原地,望著霍厲延的背影,我再看了眼無名碑,心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我跟上他,上了車,氣氛壓抑不改,直到車子出了墓園很遠,已經(jīng)駛?cè)肓藷狒[的市區(qū),霍厲延身上那股冷冽之氣才消散,我也不感到壓抑,難受。 “想吃什么?” 我回過神來,才反應過來他在問我。 肚子確實餓了,目光隨便一瞥,見路邊有家黃燜雞店,說:“就吃這個吧。” 情人節(jié),大多數(shù)都去吃西餐,幽靜的地方約會去了,黃燜雞店里有些冷清。 我沒有心思去選什么高檔的餐廳,只想填飽肚子就成。 霍厲延也真將車子停在路邊。 開著幾百萬的車,最后卻進了一家黃燜雞店點了兩份二十多塊錢的套飯,要了兩瓶可樂,自然引得黃燜雞老板投來好奇的目光。 我與霍厲延相對而坐,套飯一上來,我拿了筷子就悶著頭吃飯,噎著了就喝一口可樂。 霍厲延沒有動筷子,就坐在我面前,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我已經(jīng)不想去猜了,我很累。 心累。 忽然,他將自己碗里的雞腿夾我碗里:“多吃點?!?/br> 我一怔,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頭,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嗯。” 我們明明沒有吵架,可卻進入了冷戰(zhàn)模式。 吃完最后一口,喝完可樂,霍厲延已經(jīng)掏錢,我卻先他一步將一百塊放在桌上:“老板,結(jié)賬?!?/br> 我看見霍厲延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他掏錢的動作也片刻凝滯,旋即將一張毛爺爺拍在桌上。 老板很有眼力見,笑著說:“這怎么能收女生的錢呢,小姑娘,你把錢拿回去。” 老板收了霍厲延的錢,我什么也沒說,將錢拿了回來,起身就朝外走。 有一種賭氣的意思在里面,我沒有往霍厲延車子走,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