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魔女之旅.安詳?shù)挠烂?/h1>
那是個溫暖與寒冷夾雜的季節(jié)。 平原上飄忽的風尚帶有一絲冬天的氣息。 初春溫暖的陽光凸顯了寒風的凜冽，令乘著掃帚飛翔于花草之上的她在望向前方的同時，時不時地摩擦手臂。 她是魔女，也是旅人。 少女身穿黑長袍與三角帽，胸口象徵繁星的胸針是魔女的證明。 三角帽下依稀可見的灰色秀發(fā)在冷風中穿梭飄逸。 琉璃色的雙眼望著藍天與平原交界處悄然而立的小國。 「接下來是那個國家呢————」 那么這么說來。 一如既往繼續(xù)旅行、置身于一如既往景色中的她，究竟是誰？ 沒錯，就是我。 一如既往。 「不好意思打擾了————」 令掃帚在門前降落的我如此高聲呼喊，但卻沒有任何回應。 敞開的大門分明營造出歡迎旅人的氣氛，實際來到這里反而受到冷處理讓人傷透腦筋。 這是怎樣？我能隨便進去嗎？我還以為會有衛(wèi)兵站崗的說。 不過既然沒有半個人出來，就應該代表我能隨意入境吧。 于是，我一腳踏進了國內(nèi)。 「……喔喔?！?/br> 那是個懷舊民宅并肩羅列的街道，沉穩(wěn)色澤的紅磚墻與瓦片屋頂民宅夾著小巷并排而立。 雖說有些顯眼的龜裂、褪色與臟污，但在整齊劃一的街景中，就連這些污點都自然而然地融入景色之中。 如同要助長沉穩(wěn)的氛圍，大街上一片靜謐無聲。 簡直就像沒有任何人存在于這個國家中。 在國內(nèi)漫步了一陣子，我來到一個巨大的廣場。 我在那里停下腳步。 廣場地面上開了一個大洞，刨出地面的土壤在一旁堆積如山。在沒有任何動靜的大街上，唯有這里有人存在的痕跡。 「…………」 接著就在我望進洞口時，這個國家沒有任何人影的原因清楚呈現(xiàn)在眼前。 巨大的地洞中層層堆疊著包裹在布中的人。 而且是大量的人數(shù)。 這個國家沒有人影的原因，是因為人全聚集在這里。 「————嗯，在那里的是什么人？」 就在我望著洞xue發(fā)呆時。 一個聲音傳來。是女性的聲音。 回過頭，我看到一位乘著掃帚的女性，一手握著魔杖自半空中俯視我。她金色頭發(fā)在后腦綁成一條馬尾，但身上沒穿長袍，頭上也沒戴三角帽。 話雖如此，她顯然是個魔法師。掃帚后方，許多裹在布里的人看似以魔法飄浮在空中。 她將他們緩緩放進洞中，說：「你不是這個國家的居民對不對？」 我點頭道： 「我是旅人，是騎著掃帚來到這里的?！?/br> 「這樣啊……難道你想在這里下榻嗎？」 「我原有這個打算?！怪辽僭谝姷竭@副慘狀之前。 「還是不要比較好?！?/br> 「看似如此呢?！?/br> 她慢慢點頭，在我面前降落。她大約高我一個頭，我的視線朝上，她則是低頭看著我。 「畢竟這個國家現(xiàn)在是這種狀態(tài)，到了明天這個國家就會關閉了?！?/br> 「……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看起來像是每個人都死了———— 我低頭看進洞內(nèi)。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看了一眼方才將人放進其中的洞xue。 「這些人呢，全都睡著了?！?/br> 她說： 「陷入了死亡般的睡眠?！?/br> 說完她垂下雙眼。 ○ 這個國家過去曾有一位有名的預言家。 預言家自年輕時開始便從天候、作物豐收歉收、家里失蹤寵物的行蹤、今天的運勢、以至于人的壽命與命中注定的對象等，為國家預言當下的未來。 他的預言雖說不上百發(fā)百中，但預言家的話似乎寄宿了不可思議的魔力，頂多只有少數(shù)情況失準，幾乎都會應驗；即使預言失準，也會因「因為聽了預言改變了命運」這種模糊曖昧的方便解釋而不了了之。這個國家的人民好像有點過于迷信的傾向。 陶醉于預言家能力的國民們?nèi)巳搜鲑囶A言，只要一有問題都會跑去找他。直到預言家年老、面容布滿皺紋時，他已然成為這個國家最重要的人而備受尊敬。 我稍早遇見的少女————名為夏綠蒂的她也是相信預言家的國民之一。 然而預言家本人縱使具有看透未來的本領，卻依然無法抵抗造訪自身的死期。 至今半年前，預言家在眾多國民的圍繞之下，安詳且宛如陷入沉睡般地斷氣。 以他的死為起因，國民們陷入恐慌。 并非因為國民們失去了預言家。 而是因為預言家在臨死之際留下最后一則恐怖的預言。 他說：「這個國家將在半年后毀滅?！?/br> 無人確切知曉預言將在半年后的何時應驗，也不知道國家毀滅的原因為何。 但是預言家至今為止的實際成績，以及含糊籠統(tǒng)的用詞仍在國民心中種下難以承受的恐懼。 就在半年歲月流逝的同時，幾乎所有國民都舍棄國家而去。他們最害怕的莫過于跟國家一同死去。 結果，這個國家只剩下不滿百人的國民。 他們深愛著這個國家。 盡管對不知何時造訪的死亡畏懼不已，他們?nèi)耘f平靜地生活。 接著，就在距今四天前。 夏綠蒂一如往常地上床就寢。陷入沉睡時，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嗨，你好，你就是夏綠蒂對吧？」 惡魔于夢中現(xiàn)身。惡魔有著和夏綠蒂相同的外表，不過頭上長著彎彎的角，背上也有蝙蝠般的翅膀，模樣相當不可思議。 「你是誰？」 「我是實現(xiàn)你愿望的人。你在這個國家生活只為了等死對吧？你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我想在夢里實現(xiàn)你的愿望。無論什么愿望都可以，盡管跟我許愿，我就讓你看看理想的世界吧。」 「咦，感覺好可疑……」 「誰叫我是惡魔呢？」 這個道理非常不明所以，但她心想既然身在夢中，荒唐無稽也是理所當然，決定不再繼續(xù)追究。 「來，你想許什么愿？我就讓你隨心所欲地度過三天吧?！?/br> 「……」 這里果然是在夢中，所以她并沒有吐槽。 因此她許愿道： 「那么，我想變成魔法師?！?/br> 她說，在那之后于夢中度過的三天真的完美無比。她騎著掃帚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飛翔，隨心所欲地使用魔法，用魔法讓各種東西飄浮。 夢中的時間就像是做夢一般飛逝。第三天正午，惡魔再度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怎么樣，好玩嗎？如果你想，你可以繼續(xù)待在夢里喔？反正就算回到現(xiàn)實世界，你除了等死之外又沒別的事好做對不對？那么就乾脆在夢里開開心心地生活不是比較幸福嗎？」 惡魔言之有理。即使夢醒，等著她的也只有等待死亡來臨的哀傷。 然而她卻沒有點頭。 「為什么？」聽到這里，我把頭偏向一旁問。 夏綠蒂說道： 「你想想看。一直在夢里度過的確比較幸福，也沒有必要等死?？墒牵菢铀闶腔钪鴨?？無論有多么幸福，夢總有一天會醒對不對？總有一天得回到現(xiàn)實。我想就算死亡近在眼前，躲進理想的夢中也算不上活著?！?/br> 「……也許如此?！?/br> 「所以我拒絕了惡魔的提議?！?/br> 惡魔像是早就知道她會拒絕一般，只回了句：「啊，是喔?！狗磻制降?/br> 接著———— 「既然你想回到現(xiàn)實，我就送你個禮物當作紀念吧?！?/br> 「……喔?！?/br> 夏綠蒂心里覺得這真是個奇怪的夢而點了點頭。 「你在夢中變成了魔法師對不對？那么我就讓你在現(xiàn)實世界也能使用魔法吧。你醒來后一定會跟在夢中一樣，能夠使用魔法?！?/br> 「……喔?！?/br> 哪有這種可能，夏綠蒂心里這么想，回了聲「謝謝」。她也回歸適度的冷靜。 心想反正這只是場夢，只要回到現(xiàn)實，除了等死也別無選擇的她或許有些自暴自棄。 「我奪走了很多人的性命，就算讓你變成魔法師還是很劃算————所以這是送你的。你就隨心所欲地在現(xiàn)實世界使用吧?！?/br> 惡魔最后這么笑著說。夏綠蒂形容，那明顯是個非常虛偽的笑容。 接著她從夢境中解放。 「聽起來很荒唐，可是我從那時候開始就跟夢中惡魔所說的一樣，會用魔法了。我能騎掃帚在天上飛，也能用魔法讓東西飄浮在空中?！?/br> 夏綠蒂以相當平淡的語氣說： 「其他人從夢中醒來后，也一定獲得了某種美好的禮物才對————我一面這么想，一面在國內(nèi)四處飛翔?！?/br> 「…………」 「結果就是這樣?！?/br> 「……沒有任何人醒來嗎？」 她緩緩地點頭。 「他們好像都在幸福的夢中斷氣了?！?/br> ○ 她說自己醒來時，其他國民早已如同陷入沉睡般斷了氣。 為何如此，原因不言而喻。 夏綠蒂為了喪命的國民們挖了這個洞，用布裹住失去靈魂的身體放進洞中。 「這么說來，剛才放進洞里的人是最后一批。這個國家已經(jīng)只剩下我一個人了?！?/br> 「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這個呢。總之我想先把洞埋起來，再離開這個國家?！顾@么說：「其實我原本想陪著這個國家一起死去，原本想迎接即將到來的毀滅?？墒俏业玫搅四Х?，光是等死實在太可惜了?！?/br> 「也就是說？」 「我要離開這個國家?！?/br> 說完她揮舞魔杖。 土落在洞中堆疊的尸體上，直到將洞xue填滿。 ○ 我當天便離開那個國家。 雖說國內(nèi)沒有半個人幾近毀滅，但我還是不想在縈繞著詭譎氣氛的國內(nèi)久留。 因此我跟夏綠蒂簡單道別后，再次跨越國門朝平原前進。 「……」 結果，那個國家仍會在明天毀滅吧。 一如預言家所說，在他死后半年國內(nèi)確實不剩任何國民。預言家要是什么也不說，國家就不會毀滅，現(xiàn)在仍舊存在才對。 這個國家一定是應當毀滅而毀滅的。 人們信仰的心，以及趁隙而入的惡魔招來了這種結果。 凡事只要以負面的角度思考，不論什么都會變得悲觀。然而若是一味地以自己喜歡的方式解釋，也可能會看不清四周，在不知不覺間斷送生命。就如同把自己關在夢中喪命的國民們一般。 「……」 結果，凡事還是適可而止最好。偏向極端的心情有可能會使自己迎向崩毀。 所以———— 暫且放下是非對錯。 我的旅途依然平淡地持續(xù)著。 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