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紐世界回復(fù)(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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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魏君覺得他和貓之間是有靈犀的。 很早很早以前,他還沒來星洲市念書工作,老家前是大院兒,有花有草和很多很多的樹,那會兒他還在念小學(xué),有一天放學(xué)回家,他蹦蹦跳跳跑進院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大白貓。 樹蔭下,胖胖的白貓圓圓的臉,亂糟糟的毛,還有雙綠瑩瑩的眼睛,正懶懶地盯著背著書包穿著夾腳拖鞋的小小夏魏君。 后來他發(fā)現(xiàn)其實這只大白貓經(jīng)常在附近出沒,夏天的時候人們都愛在樹下歇涼,吃些零嘴兒,那時候大白貓就會出來,撒嬌打滾使盡十八般武藝逗得傻乎乎的人類乖乖投降上繳貢品。 久而久之它越來越胖,而他把小魚干藏在書包里,放學(xué)的時候飛速跑回大院,趴在草地上小聲學(xué)貓叫,哄貓大王出來用膳,他偷偷給它取名叫大黃,雖然它是白色的,之所以不叫它大白,是由于他固執(zhí)的認(rèn)為黃字比白字更霸氣。 它一直是他童年時的好朋友,直到后來發(fā)生了一件事。 “大黃,我可以抱你嗎?”小小的夏魏君把小魚干放在貓咪面前,見它埋著毛絨絨的腦袋大快朵頤,心情很好的樣子,這才提出如此無力的要求。 大黃吃的正香,壓根沒有發(fā)現(xiàn)她伸過來的胖手,當(dāng)然了它可能從來沒接受過“大黃”這樣的名字,于是在他的手摸到貓毛的一瞬間,愚蠢的人類為此等以下犯上的行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他被大黃賞了一記驚魂鐵爪,剎那間,四條細長的血絲爬上他的手。 “嗚哇哇哇哇哇哇——” 他逃回家去,奶奶發(fā)現(xiàn)他把珍貴的小魚干全送給了那只臟兮兮的流浪貓,并且還被貓抓花了手之后,更是想也沒多想,干脆利落的賞了他一頓暴打。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對毛絨絨的可愛生物懷著可親又可畏的心理,而且似乎就是挨打之后,他就再也沒見過大黃了,直到后來,離開家鄉(xiāng)去上海念書,20多歲從大學(xué)畢業(yè),順利找到工作,安身立命之后,他終于從貓舍里帶回了他的第一位家庭成員。 他一直堅持認(rèn)為自己和貓之間有著非同小可的緣分。 它是灰白相間的。 還蠻貴。 * 隔壁住著的鄰居,養(yǎng)了只貓。 經(jīng)常能見到那只貓在四面封閉的玻璃陽臺上出現(xiàn),下雨的時候,它會昂著腦袋蹲在洗衣機上面,望著窗子外面的世界。 千瑟汐的書桌在陽臺上,寫博客的時候一偏頭就能看到它,印象里它幾乎是rou眼可見的在隨著時間的溜走而一天天的變胖,四條腿尤其是后腿,好像跟自己的胳膊一樣粗,穩(wěn)如磐石,它總是在做自己的事,跳上花架,跳上窗臺,跳進屋子又跳出來,好像無所事事在打轉(zhuǎn),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貓平時的活動大都很無聊。 不過它的眼睛很大,好像兩顆圓溜溜的寶石,透過寬敞的玻璃窗靜靜的望著外面,可在千瑟汐看來,從陽臺望出去,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成不變的,依次齊齊排列的小區(qū)單元房,根本沒什么好看的,它究竟在看什么呢?她看著外面好晴朗的天,心想貓真的是連接平行空間的神奇生物吧,或許它們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驕陽似火,反而是藏著非比尋常的旖旎雨夜。 大概在這幾天,她沒什么心情再去偷偷觀察隔壁的貓了,因為她最近的生活亂成了一鍋粥。 連家里養(yǎng)著的花以及水缸里的金魚都無暇顧及。 起因是,她被原先就職的公司辭退了,上司喜歡的男生下班時約了他一起吃飯,女人的嫉妒心發(fā)作起來真是可怕,慘遭迫害的她瞬間從小有名氣的圖書編輯變成了社會待業(yè)人員,這段時間里,她必須馬不停蹄的寫稿,同時向各個雜志社投送簡歷,可是三四天過去了,沒有一個編輯回消息給他,所有求職信也都石沉大海。 物業(yè)費,水費,電費,網(wǎng)費,話費,她慶幸自己好歹算是個未雨綢繆的人,以前積攢下來的存款,成為了她的失業(yè)保險,沒敢告訴家里人她丟了工作,心想著總是要報喜不報憂的。 想到這里,千瑟汐停止敲擊鍵盤,捏捏酸困的手,站起來活動肩膀,看到隔壁的陽臺上,那只貓果然在,它正趴著打呼,非常無憂無慮,食盆里還有貓糧,旁邊放著自動飲水機,似乎是可以醒了就吃,吃完又睡——這樣的生活狀態(tài)讓她無比羨慕。 好想找個人養(yǎng)我啊,這樣就不用工作了。 女人的僥幸心理一旦發(fā)作起來也是不可收拾的,她趴在陽臺上輕聲向那只貓禱告——貓在她看來,此時此刻變成了神圣的圣物—— “貓貓保佑我,趕緊找到工作吧,要不就找個大款來傍,總之!拜托了!” * 宇宙誕生至今,地球這個大雞蛋已經(jīng)數(shù)不清究竟存在了多長時間,可馬克·吐溫卻說:神創(chuàng)造萬物,只有貓不能用鏈子奴役。 狗狗可以被馴服,變成雪橇犬變成導(dǎo)盲犬變成人類的左右手,動物園里也有很多動物,大笨象會上樹,小猴子會跳舞,叢林之王獅子老虎也得為生活所迫低頭鉆火圈,可是誰能戲耍貓呢? 夏魏君深有體會,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搞不定他自己的貓。 從軟綿綿的小可愛變成上躥下跳的大胖子似乎只是一轉(zhuǎn)眼的時間,它仿佛也漸漸地明白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以前膽小羞澀不敢造次的小絨球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這只經(jīng)常坐臉跳頭,蠻橫無理嬌貴無比的狩獵型巨形貓科動物。 早上起早,迷迷糊糊去按鬧鈴,結(jié)果手一抬,就摸到一坨濕乎乎的貓糞。 要死。 那酸味兒,又怪又嗆,明凱終生難忘,他記不得已經(jīng)多少次教它要去貓砂盆里方便,可它只是把身體團成一個圓潤的圈,霸占著自己的膝蓋,理也不理隨便你說多少,不過是枉費口舌,它的尾巴懶洋洋的掃起來,在他臉上流連,這種時刻,他又覺得,算了算了,它是個多么討人喜歡的小精靈啊,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諒。 周末在家荒廢人生,他很愿意和它一起享受下午這得閑時刻,不過,夏魏君心想要是再能邀請到隔壁的那位女士一起來家里喝個茶就好了,他下午有空,還能出去買菜回來涮火鍋吃。 隔壁的鄰居是個作家。 但是人,清秀干凈,一點也不像天天宅在家的樣子,以前夏魏君總能在早上和下午看到她,因為雖然不清楚對方究竟就職于哪,但好巧不巧的,他們的工作時間似乎保持著高度一致。 她早上喝粥,下午帶外賣回家,中午吃不吃不得而知,但門外的垃圾桶里時常是剩下一半以上食物的塑料盒子,長此以往,夏魏君一直有意無意,又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那尋常人都難以接受的頹廢生活。 窺視變成會上癮的習(xí)慣。 可他最近發(fā)現(xiàn)作家小姐,似乎遇到了點麻煩。 他們已經(jīng)有幾天沒碰面了。 門外的垃圾桶慘況更甚,直接從形形色色的外賣盒子變成了簡單粗暴的泡面桶,一個一個累積著,足有十幾個,很顯然這樣的食物已經(jīng)一成不變的維持了足有快一個星期。 夏魏君看在眼里,眉頭緊皺,吃泡面會吃死人的,他不知道嗎? 想了一會兒,他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開始跟自己的貓對話,詢問著它的意見: “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去看看她,您覺得呢?” “……” “去的話,我們未來三天都吃罐頭行不?”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貓貓大爺終于抬起了腦袋。 “請吧。” “給罐頭個面子,姑且隨你去看看吧?!?/br> “我抱您您看如何啊?” 夏魏君笑起來伸手把它抱在懷里。 “喵~” * 千瑟汐沒想到,天上真的能掉餡餅。 門鈴響起時她心想自己這個月物業(yè)費已經(jīng)交啊,還有誰能上門來啊,莫非是隨手買的彩票中了獎?電視臺上門采訪幸運觀眾來了? 懷著有本事就讓她中獎的心態(tài)拉開了門。 “誒,你好?!?/br> “誒?” 來者居然是對面那位養(yǎng)貓的大戶! 千瑟汐快速的從下往上打量了他一番,夾腳拖鞋,黑色寬腿短褲,粉色豬頭t恤,下巴上有顆痣,單眼皮。 養(yǎng)貓大戶還蠻居家的啊,怪不得平時都沒怎么注意過他啊,啊,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猜測養(yǎng)貓大戶為什么會突然登門拜訪吧!而且他居然帶著那只貓一起來了。 還是第一次,跟那只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面的貓,面對面了。 果然是,好胖哦,不過感覺如此近距離的看到它,可愛倍數(shù)也是直線飆升,有點想摸,還想抱。 千瑟汐的腦子一直不停轉(zhuǎn)啊轉(zhuǎn),許許多多莫名其妙的想法鉆了出來,她看著夏魏君,夏魏君也看著他,倆個人打過招呼之后,足尷尬了兩三秒,直到它在夏魏君懷里發(fā)出叫聲,才叫人回過神來。 只見男人作出自若的樣子,笑得十分用力,他有點緊張的自我介紹:“我叫夏魏君,就住對面?!?/br> 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嗯,我叫千瑟汐,有事嗎夏先生?” “那個,下午我在家,就很想吃火鍋,但是就我一個人,買一大堆就會有點多,所以,呃,那個……” “嗯?”她不明所以。 “想請你來我家一起吃飯,好嗎?” 千瑟汐來不及訝異,對方又開始自顧自的說:“其實我老早就想說請你來家里坐,畢竟我們是鄰居……呃,不過你不想也沒關(guān)系!” 他沒意識到千瑟汐的慢半拍,只覺得她呆呆的反應(yīng)是一種冷漠的表現(xiàn),趕緊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心想果然還是太唐突了,人家可能根本對你就沒印象,會覺得這是什么東西怎么突然登場啊,買一大堆你一頓吃不完吃倆頓不就完了,莫名其妙,怪不得人家要拒絕了。 它看著他窘迫的樣子,不安分的扭了兩下,直接跳了下去,輕盈地踮著腳,在千瑟汐的腳邊打轉(zhuǎn),尾巴蹭著她的腳踝。 說實話,這種好事,千瑟汐還沒碰到過幾次,她正掙扎著要不要順理成章的接受這從天而降拯救她于泡面海洋里的大餡餅時,那只貓發(fā)動了終極必殺技,胖胖的貓撒嬌賣萌起來,煞人程度果然和rou度完全成正比,整個就是無敵可愛! 心都會被萌化,作為從事文字工作的文藝青年,雖然她已經(jīng)從文化行業(yè)里光榮失業(yè)了,但是心里對于貓咪的天生情愫還是根深蒂固的,平時她就喜歡看它,現(xiàn)在更是沒辦法做出一秒的抵抗。 所以她決定暫時拋棄當(dāng)代獨立青年的驕傲和自尊,去隔壁蹭飯,順便蹭貓。 盡管她和那位養(yǎng)貓大戶明先生,也就正式認(rèn)識了五分鐘。 * 夏魏君,男,25歲,從事游戲編程,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尚未婚配,獨自撫養(yǎng)一只貓咪,生活有格調(diào)有質(zhì)量,就算工作很忙也會抽時間自己做飯,喜歡吃蘋果,對芒果過敏,目前正在大吃大喝中努力減肥。 千瑟汐心想這恐怕就是人比人氣死人吧。 她最近賺的稿費,估計都比不上這一頓自制火鍋,在小區(qū)地下的超市里,夏先生幾乎只在進口區(qū)溜達,用牛皮紙袋子裝了三大袋各式各樣的昂貴食材,財大氣粗到讓她閉嘴驚艷。 抱著紙袋子回家時,倆人還是有點不自然,大概快到樓下時,夏魏君才想到要說什么。 “你總吃泡面對身體不好。” “???”千瑟汐短路三秒,記起門口垃圾桶里的泡面盒子,她恍然道:“啊啊,是在吃,不過也不經(jīng)常吃,只是最近而已……” “經(jīng)常吃外賣也不好,一般都很燙,又是用塑料包著?!逼牌舖ama是夏魏君的隱藏屬性??烧f完這些他就有些后悔,糟糕,這不就讓千瑟汐知道他一直偷偷在關(guān)注他么,要命,該不會因此被討厭吧! 千瑟汐這邊倒是沒想太多,只是沒料到夏魏君連這些都有注意到,心底冒出些歉意,心想也做了這么久的鄰居了,她對于夏魏君的一切了解僅限于他養(yǎng)了只貓,除此之外,簡直是一無所知。 “謝謝你啊夏先生,我之后會注意一點……” “那個,叫我夏魏君就可以了哈哈?!?/br> 夏魏君聽到她的話,不由自主的變得開心和輕松起來,他發(fā)現(xiàn)千瑟汐其實只是個慢熱的人,但只要聊起來了,人卻意外的簡單又好相處,交談中他得知女孩最近的處境,原來是工作丟了,怪不得要天天省著吃泡面。 “之后要是有空,常來我這里吃飯吧,反正我每次都吃很多,一不小心就做好幾人份呢!” “啊?”千瑟汐驚了,他想說這個世界上還真有定點扶貧的慈善家啊,也太奇幻了吧,可是對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實在太過豪邁,讓她不由自主答謝道:“謝謝你啊,夏魏君?!?/br> “別客氣別客氣!” 雖然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蹭吃蹭喝可不是什么好行為,要不是最近吃泡面吃到發(fā)嘔,千瑟汐覺得自己也不會淪落到如此地步,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位先生也說了,他們是鄰居嘛,沒關(guān)系的,樂善好施這種事,養(yǎng)貓大戶看起來還是非常樂意為之的。 不過偶爾一次還可以,次數(shù)多了就太不符合千瑟汐自給自足的核心價值觀了,工作還是得接著找,人家鄰居有這個心意固然是好,但自己可沒那么大的臉去接了,畢竟只是鄰居而已。 他們吃火鍋,貓吃罐頭,三個人埋著頭動作出奇的整齊劃一。 酒足飯飽后她自覺跑去涮碗,夏魏君擦擦嘴趕緊跟來幫忙,貓?zhí)显钆_,走過來走過去。 它看著他們倆,漆黑的瞳孔在暖黃色的晶瑩吊燈下閃爍著像星星一樣綺麗清冷的光忙,很靈,軟軟的rou墊踩著大理石臺面的邊沿,有意無意地踱過來踱過去,千瑟汐的眼睛總不住跟著它走,慢慢的移到了夏魏君的身上,貓轉(zhuǎn)了個圈跳進他的懷里。 她在看貓,貓在懷里,他在看她。 喂喂喂,有這么快嗎? “真可愛?!币庾R到對方的視線,千瑟汐嘴一禿嚕脫口而出,接著便迅速回過頭去繼續(xù)手里的活。 夏魏君沒做聲,揚揚眉毛,帶著笑意,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它,心說,果然是福星。 * 夏魏君的父母住在市中心,繼承了偉大父輩們的光榮傳統(tǒng),意料之中的很不支持他養(yǎng)貓,家長們總是討厭家里飄著毛的感覺,而且他們總是認(rèn)定了不管是貓也好狗也好,哪怕是只龜,只要自家孩子養(yǎng)了,那必定會被這些不干不凈的動物傳染上什么病來。 雖然他們也百分百說不明白到底會傳染上什么病,但是從他們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來,基本是媲美癌癥的那種啦。 權(quán)衡利弊,夏魏君才決定自己搬出來住,盡管他接爸爸mama來星洲市前就已經(jīng)購買了足夠容納一家人都居所,不過出于貓的考慮,他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這事是瞞著家里人的,他mama以為他出來住是因為交了女朋友,總之,那一天,夏魏君接到電話,他mama要來看他,順便住上一個星期。 沒有金屋藏嬌只是金屋藏貓的他吃了一驚,他心想讓mama看到家里有貓可怎么得了?思來想去半個多小時,他才有了辦法。 “那么,它就拜托給你了!” “誒?” “就一周!拜托!我媽走了我就來領(lǐng)回去,不會讓它多麻煩你的!” 千瑟汐看著他端著貓,站在門口,她也是左右為難,工作還沒個著落,家里添只貓倒是沒什么,難就難在,貓在家里她根本沒辦法專心寫稿啊,一定會忍不住抱一整天。 可是,夏魏君連續(xù)說了十幾個拜托,甚至懷里的貓也物似主人形一樣那爪子不停的扒拉著她的衣服。 哎喲,干嘛這樣!! 千瑟汐的門是半開著,她一手扶著墻一手抵著門,還在做掙扎,養(yǎng)一周當(dāng)然是沒什么關(guān)系,但是我從來沒有養(yǎng)過貓啊這樣交給我真的沒問題嗎?? 可夏魏君輕輕松了松懷中的力氣,讓九條命小精靈可以充分活動起來,它立刻領(lǐng)會了主人的作戰(zhàn)意圖,又是直接蹦跶了下去,鉆進了她半開著的門里,輕快的奔向了里間。千瑟汐一驚,回頭看了看已經(jīng)消失在自己家里的貓,又扭頭看了看男人,一臉茫然。 “拜托!我把它的東西都搬過來!等我一下!” 喂! 千瑟汐都來不及開口,她見夏魏君轉(zhuǎn)身消失在了樓道里,心想還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原本以為在星洲,人人都奉行著出門不認(rèn)的冷漠鄰里關(guān)系原則,卻沒想到,會碰到他這樣的,出其不意的鄰居。 權(quán)當(dāng)是報答對方投喂之恩,作為回報,替他養(yǎng)貓一周也是應(yīng)該的吧,千瑟汐心里盤算著,而且,貓應(yīng)該會比狗好多了,不用天天下午纏著你去遛它,也不會一頭直接扎進你放好水的浴缸里。 夏魏君一件一件把東西抗過來,千瑟汐看他跟家居公司的搬家工人一樣累得氣喘吁吁,趕緊上去搭了把手,倆人忙了一下午,才把它的家從他那邊挪到了自己這邊,而這段時間里,它在她家里各個角落里隨地大小便,巡視著自己全新的山頭。 說好的講衛(wèi)生懂禮貌呢? 夏魏君見狀,近乎窒息,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立馬打掃!” 而一頭黑線的女孩則擺擺手?jǐn)r住了他,說道:“是它們的習(xí)慣吧,沒關(guān)系的,隨它吧沒事的?!?/br> “辛苦辛苦!那就謝謝你啦!”見她絲毫不追究,夏魏君放下心來,上前去給了她一個結(jié)實的擁抱,又瘦又軟的身體抱在懷里他感動的吸了吸鼻子,心想自己真是越來越贊了,表達謝意的同時不忘給自己謀福利。 “不客氣不客氣?!?/br> 千瑟汐推開他,有些心累。 * 以前一直只能從陽臺看看的,別人家的貓,居然神奇的和自己住在了同一個屋檐下,這種事,也真的很不可思議了。 夏魏君走后,千瑟汐立馬在兩居室的屋子里展開搜索,最后終于在沒關(guān)好的衣柜里面找到了它。 既然有這個機會,就休怪我不客氣啦! 她抱著貓根本撒不了手,恨不得去廁所也帶著,貓毛毫不留情得洗刷著她的襯衣和短裙,即使如此她也樂此不疲,整個下午到晚上,她都在和貓進行著幼稚的親過來摸過去這樣的膚淺行為。 玩物喪志,罪過罪過! 直到晚上十點。 手機鈴聲震醒了她。 是一家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合作著的出版社發(fā)來的消息,告訴她說有個空出位置來的短篇要立刻交一篇稿子上來補位,同時說有別的事要找她談。 千瑟汐這才想起來,一周之前投出去的簡歷,其中就有給這家出版社的,說是可以從事翻譯以及排版工作,或許今天就給結(jié)果了吧,而且莫名其妙的,她的心里升起一種預(yù)感,說不定是好消息呢。 她趕緊打開電腦,登錄社交軟件后,果然有人給她消息。 “是這樣的,千小姐,您看您手上有沒有多余的稿子,我們這邊短篇版臨時缺了一篇?!?/br> “行的,我可以給你一篇?!?/br> “好的好的,稿費還是老規(guī)矩,您懂得?!?/br> 通常來說補位的稿子,稿費會少一些,畢竟不是人家原本挑選出來的,所以多多少少會吃點虧,這些她都懂。 “嗯,沒事兒,其他的事您是不是還要跟我說???” 比起那些,她更在乎這個,有些忐忑的等著那邊的答復(fù)。 “是這樣的,您的簡歷我們看過了,非常優(yōu)秀,不過我們出版社目前為止崗位已經(jīng)不缺人了,所以借這個機會,想跟你說明白,希望你能理解?!?/br> 后面再說什么千瑟汐都沒心情去看了,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簡單的又回復(fù)了幾句,然后看著對方的頭像迅速黯淡了下去。 足愣了有十幾秒,她才打開文件夾開始找以前存的稿子。 她心里不停的在說,不過就是又黃了而已,也沒什么大不了,好歹還有稿費可以賺,工作嘛總會找到的,就算以后編輯什么的更難做了,也可以考慮換行啊,比如說專心寫東西,沒準(zhǔn)能變暢銷書作家呢。 如果過于刻意地自我安慰自我疏解,通常會適得其反,反而是引導(dǎo)自己走進自我泄氣的怪誕地帶,她趴在桌子上,有些撐不起自己的身體,一雙讀作生活寫作壓力的大手抓著她薄弱的肩,身如灌鉛,閉上眼睛的黑暗里,連那些色彩斑斕的蜉蝣狀細絲也看不見了,半響過去,忽然聽到耳邊咔噠的一聲,接著又是呲呲呲的電流聲響起。 好像是停電了,哦,她忘記了這個月的電費還沒交。 日子還是得過,她上半身紋絲不動,只是掙扎著動了動胳膊,艱難的把自己從黑暗里拔出來,睜開眼又陷入另一片黑暗,手在桌子上亂摸,直到拿到手機才勉強坐起來,屏幕投出來的光打在他臉上,她的手指劃來劃去,在找交電費的軟件。 那只貓從角落里走出來,外面有些散淡的月光從陽臺的窗戶上投進來,月夜正好呢,把它的影子無限度的拉長,墻壁上它看起來好像真的變成大老虎一樣,花影斑駁投在墻上也變成了連綿綠野,它像從山林里走出來,腳印踩在失魂落魄的人影上,一步就跳了上去。 它乖巧地霸占了千瑟汐的膝蓋,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嚕的聲音,女孩伸手摸了摸它厚實柔軟的皮毛,掌心里傳來一陣溫?zé)帷?/br> “啊,我忘記喂你吃的了!” 她這才記起頭等大事,趕緊繳完電費,電一時半會還沒來,于黑暗中匆忙起身,抱著它,慢慢的去找它的食盆。 嘩啦啦的一大瓢貓糧倒在碗里,它輕盈地一躍而下,貓吃東西的動靜不小呢,千瑟汐坐在邊上,借著微弱的光,靜靜地看它朵頤。 “這一周要跟著這么不靠譜的我,太委屈你了。” 又粗又長的尾巴蕩來蕩來,掃在千瑟汐的手臂上,它可沒空多作安慰,先把自己填飽。 咔噠一聲,是來電的信號,頭頂?shù)臒袅亮似饋怼?/br> * 貓放在千瑟汐家。 夏魏君也有了正當(dāng)理由上門來,他上班的時候,他的午餐晚餐都是前來視察他的母親大人一手安排的,于是一下班他先抄小路繞著他們家窗前開闊的視野一路順著墻角跑進樓道,直接逃到鄰居家里,先去給千瑟汐和貓做飯。 然后看著一人一貓吃完,才裝作正兒八經(jīng)剛下班的樣子,按響自己公寓的門鈴。 貓跟了千瑟汐三天已經(jīng)不拿夏魏君當(dāng)自己人了,在千瑟汐家里相當(dāng)游刃有余,她寫稿子,它基本也沒犯過事,夏魏君一直擔(dān)心它會跟在家里一樣到處搞拆遷,結(jié)果每次一進去,看到的都是一副人慈貓孝的畫面。 千瑟汐很寵它,搬過去的罐頭,幾乎一天給一頓,而且很少把食物像夏魏君自己那樣藏在鬼都找不到的地方,不過它似乎也趾高氣昂,保持著自己的身份和素養(yǎng),從來不屑于去偷吃小魚干之類的,吃完東西后,它不介意陪千瑟汐玩玩,如果她去寫東西,它就在她養(yǎng)的花下睡覺,花架邊上放著小魚缸,一開始夏魏君還擔(dān)心這家伙獸性大發(fā)害人性命,結(jié)果那天回去后,卻見到它盯著魚缸好一會兒,最后走過去,躺在木架四角連接的木桿上打瞌睡,花影游魚,它肚皮朝天。 夏魏君也不只是飯點來,他好像隨時會出現(xiàn),他來了,千瑟汐就先放下手里忙的事情,招呼他喝水吃水果,然后拿本書靠在沙發(fā)上看,貓不經(jīng)意路過,駕輕就熟地地跳上沙發(fā),依偎在她的胳膊下面,他啃著蘋果也自然地過去坐著,有時候看會兒電視,或者玩手機,他覺得這樣的日子要是一直下去,也沒什么不好,這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家。 可是一直以為自己保密工作做的很好的夏魏君萬萬沒想到會在某天從千瑟汐家里出來的時候能正巧碰上出門倒垃圾的自己的母親大人。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尬成一團。 “魏君?” “媽。”夏魏君當(dāng)機當(dāng)場,條件反射的脫口而出。 “呃,阿姨好。”千瑟汐也沒料到居然能這么巧,只能跟著明凱喊。 貓也跳出來,故意似的專門靠在夏魏君腳邊,抬著腦袋望向他的mama。 “貓?!” 女人的恐貓心里發(fā)作,夏魏君的mama警鈴大作。 “啊,這是瑟汐的貓,媽你別緊張!” 千瑟汐趕緊上前抱起貓來,看著鄰居更為緊張的神色有點幸災(zāi)樂禍,但還是抱著貓退回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區(qū)域。 夏魏君mama這才松了口氣,好在看到貓的驚嚇蓋過了他從別人家里出來的疑惑,她大松了口氣,對兒子訓(xùn)斥道:“人家的貓你動什么動!還不回去洗手洗澡準(zhǔn)備吃飯了!” 親自提著兒子回家,mama念念叨叨:“你說這多好的女孩子,養(yǎng)什么貓啊,你有空可得跟她好好說,要她勤洗手勤打掃衛(wèi)生,貓身上細菌可多著呢!” “媽……” “你可不準(zhǔn)養(yǎng)聽到?jīng)]有!” “是是是,不養(yǎng)不養(yǎng)?!?/br> 不養(yǎng)才怪,他暗自吐了吐舌頭,總算是逃過一劫。 * 直到夏魏君的mama回家去了,千瑟汐都沒能找到工作,她愁的沒了脾氣,也不奢望一時半會兒能找到什么工作了,她開始著手寫小說,心想總有機會能出版,編輯的活暫時不想了,抱著賺的多的時候多花點,賺不到錢了就少花點,全天的樂趣都加注在了和貓玩耍上。 可她知道貓總歸是要還回去的。 她還是記得著日子的,失業(yè)第21天,認(rèn)識夏魏君的第9天,養(yǎng)貓第7天。 以后可能還有失業(yè)的第n天,認(rèn)識夏魏君的第n天,可是卻不會再有養(yǎng)貓的第n天了。 貓似乎看穿了她眼底的惆悵,一整天都很配合的跟在她的身后,任由她將自己揉圓搓扁,它舒服的瞇著眼睛,沒有毛毛躁躁地跑開或者不理不睬,千瑟汐看著它,突然想起之前剛丟掉工作時,破罐破摔許的愿望,那時候她覺得可能到自己搬出公寓,也沒有跟它一起玩的機會吧。 可是幾天下來,它似乎變成了生命里重要的一個慰藉。 它還在這里的話,夏魏君也會常常來,那樣她就算圖省錢和懶癌發(fā)作的情況,也不至于憑借光合作用和西北風(fēng)以及泡面度日,反而會有人做營養(yǎng)均衡的免費午餐給她吃。 所以雖然她覺得這一陣子是很倒霉,不過好像又有什么東西一直在給她驚喜,好像一個人,她什么也沒有了,走在街上,天還在下雨,可是猛然一抬頭,好像在夢中驚醒,灰蒙蒙的天空上厚重的云朵裂開,一份禮物,落在了她的頭上。 所以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夏魏君這個慈善家一定會一直樂善好施下去的,這一點她一點也不懷疑,其實大概在那天開門的一瞬間,她看到他,她就知道。 她相信緣分這種東西的。 * 如果偷偷喜歡上一個人,他是那種,會為了一個合適的機會以此來進行一種名為不期而遇的行為而等很久很久的人。 貓是全世界最難馴服的動物。 喜歡的人是全世界最難馴服的同類。 他為了養(yǎng)一只貓,等了整整5100天,為了一個合適的相遇,等了整整150天。 “哈嘍,我來取貓了~” 夏魏君拖著拉長的音調(diào),叮咚叮咚地按著女孩家的門鈴。 進屋之后他發(fā)現(xiàn)千瑟汐已經(jīng)把貓的家具全部挪到了門口來,肯定是早早準(zhǔn)備好了。 “哇,看來它是一刻也不能多留了?!彼紫氯ケ鹚m然天天都可以見到,不過還是有一種跟它久別重逢的感覺,貓?zhí)蛱蛩?,他笑著摸摸它的背?/br> 千瑟汐說:“它很乖的?!?/br> “畢竟隨我?!?/br> 把貓砂盆,貓爬架什么的移回去,他們倆個站在電梯門口聊天,夏魏君問他有沒有養(yǎng)貓的打算。 千瑟汐搖搖頭,力不從心:“養(yǎng)不起,我自己都養(yǎng)不起自己了,不要說貓了?!?/br> “那你以后會好好吃飯嗎?” “?。俊?/br> “泡面和外賣不要吃?!?/br> “那些比較實惠啊,等我找到……” 她不想說下去了,于是戛然而止,惹得對方扭頭看他。 她看著前方,前方其實也不過就是樓道里一片雪白的墻壁,但此時此刻,她好像對未來有了別的期待,她覺得總有一天會擺脫泡面和外賣,到時候他她該會變得不這么糟糕倒霉了吧,到那時候她就有了擁有一只貓的底氣。 以及真正面對他目光的底氣。 “說實話,有一份工作啦,你要不要?!?/br> “?。俊?/br> “別總是啊。”夏魏君咧嘴,學(xué)她平時發(fā)呆時的表情,接著伸手掰正她的肩膀,話在肚子里藏了好幾天,等到現(xiàn)在才決定要說出口:“你不是作家嗎,要不要幫我個忙啊,我新發(fā)的那個游戲,有很多英雄,背景故事真是想破我的頭了,我們公司的文化部門天天都在發(fā)招聘?!?/br> “可是我郵箱都翻爛了,每天都在翻,都沒有看到你的簡歷?!?/br> 他認(rèn)真地望著千瑟汐:“要來我身邊嗎?” “不加班,管吃管住,還有無期限的擼貓福利,了解一下?” 這大概是她重新開始養(yǎng)貓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