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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摩照規(guī)矩磕了頭,獻了茶,平樂長公主照規(guī)矩賞了紅包,說了幾句吉祥話,然后便拉著溫摩的手坐在身側,問道:“聽說昨晚上你給津津講了一夜的故事?” 溫摩心說這話傳得還真快,且走了形,“回母親,沒有一夜,只是講著玩玩,很早便睡了?!?/br> 平樂長公主笑道:“不是怕你們睡得晚。你很好,待津津很有耐心,我心里很是感謝你。” 溫摩和姜知津的婚事是她臨機生變的一場手段,原說是為姜知津的后半生找一處靠山,現(xiàn)在看來竟當真給姜知津選了一個不錯的伴侶。 姜知津挨著溫摩坐下,道:“jiejie很會講故事,還會唱歌!” 平樂長公主笑:“津津今日怎么不挨著母親坐了?” 姜知津拉著溫摩的手:“我喜歡挨著jiejie。” 平樂長公主笑意更濃了,“津津乖,出去玩會兒,母親有幾句話同你媳婦說。” 姜知津搖頭:“我就要跟著jiejie。” 說著,腦袋往溫摩肩上一擱。 平樂長公主一向拿他沒什么辦法,向溫摩道:“阿摩,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津津不懂事,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你比他明白,他不會的,須得你教教他。你們既然成了夫妻,總要以子嗣為重?!?/br> 說著,周夫人無聲無息上前,遞上一只小瓷瓶。 平樂長公主接過來,塞進溫摩手里,“這是御醫(yī)開出來的助興之物,對身體無害的。” 溫摩看著這只小瓷瓶:“……” 婆婆你要不要這么猛? 幸好姜知津聽不懂,依然賴在她肩上,專心致志地捏著她的指尖,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見排鴉翅一般的睫毛。 怎么可能對這么可愛的孩子下這種手啊! 她有這么禽獸嗎?! 溫摩在肚子里咆哮。 但面上還是乖乖道:“兒媳婦遵命?!?/br> 長公主滿意了:“好了,馬車我已經讓人備好了,這便入宮去吧?!?/br> * 兩人是陛下賜的婚,按禮應入宮謝恩。除去這一層,當今陛下是姜知津的親舅舅,成親第二天原本就是要進宮磕頭的。 上一世,京城偌大,溫摩卻只待過兩個地方,一個溫家,一個姜家,仿佛是從一個籠子被提溜進另一個籠子,然后再也沒有出來過。 姜家離皇宮不遠,站在姜家最高的那一層小樓上,遠遠就可以望見皇宮櫛次鱗比的琉璃瓦頂,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光。 馬車離了姜家,駛過朱雀大街,不多時便到了宮門口。溫摩掀開一角車簾,抬頭看去,只見宮門如巨人般聳立,無比莊嚴,她喃喃道:“好高……” 姜知津也把頭擠過去,道:“這個不高,那邊的西鳳門才高,門樓就這——么高?!彼掷锉葎澲?,“等會兒我?guī)闳タ??!?/br> 溫摩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好喜歡姜知津。上一世經歷的一切讓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戒心,像一頭獸警覺地行走在未知的叢林,周遭全是云譎波詭,但到了姜知津這里,一切陰謀與危險都消散了,只剩下晴光朗朗。 她伸手,一把把姜知津攬了過來,抱住。 “好,我等著。”她的下巴擱在姜知澤肩上,懶懶地道。 這個擁抱突如其來,姜知津有些微的意外。 不過很快,他便大大方方地摟住溫摩。 溫摩的腰很細,卻又很有韌勁。姜知津想起那日在郊外水畔,她一面走來,一面給弓/駑上箭,動和極其利落,神態(tài)卻是從容不迫,一步一箭,箭箭命中。 風拂起她的發(fā)絲,那樣的溫摩真叫人心動。 在婚床上低聲唱歌的溫摩也叫人心動。 講故事的溫摩、一言不合就抱人的溫摩……甚至是那個字寫得亂七八糟的溫摩,他都覺得很有意思。 非常奇妙地。 這個人好像是從他心里長出來,完美地貼合著他心中的審美,在此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喜歡這樣的人。 不,他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 馬車在這時停了下來,三人換步輦入宮陛見。 皇帝對于溫摩來說,是活說在戲臺與傳說中的人物。 及至見了面,才發(fā)現(xiàn)皇帝一般地也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留著三縷長須,面目甚是英俊,若放在南疆,屬于五十歲也許還有人為他唱歌的那一款。 溫嵐侍立在皇帝身后,給溫摩使了好幾道眼色,奈何溫摩都沒有看見,他只得開口道:“阿摩,不得視君?!?/br> 又向皇帝請罪:“陛下恕罪。小女才從南疆來到京城,臣教導無方,她不大懂規(guī)矩?!?/br> 溫摩這才想起傅嬤嬤一直教她不能抬著眼睛看人,對方地位越是尊貴,越不能看,如今面對世上最最尊貴之人,她這么直視顯然有些無禮,擱別人身上很可能便要得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但這會兒,皇帝顯然不單是“皇帝”,他還是個受外甥與甥婦見禮的舅舅,他微微一笑,不以為忤,“阿摩這雙眼睛,和津津倒有些相識?!?/br> 和平常那些幽深不可測知的眼神不同,這對新人的眼神俱是明凈澄澈,一眼望得到底,坦坦蕩蕩,一往無前。 溫摩微微意外,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一點,正好姜知津也歪過頭來看她,她忽然發(fā)現(xiàn)了她喜歡姜知津的原因。 姜知津的眼神毫不閃爍,明明白白,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