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穹不是個(gè)大咧的人，相反心思重。對他而言，疑心就像一株野草，一旦種下，就越長越兇。

    他決定跟上去看看。

    飛穹化作茶隼的原形，飛入了林中。

    沒多會(huì)兒，他就跟上了寧直。只見寧直獨(dú)自在黑黢黢的樹林里走著，看方向，是想去溪邊。

    飛穹不敢離的太近，飛行時(shí)，也將振動(dòng)翅膀的聲音壓到最低。

    他跟著寧直，一路走出樹林，到了一條溪邊。

    此時(shí)，溪邊正有一頭渾身發(fā)著銀光的鹿在飲水，看樣子，應(yīng)是一頭修煉百年，快要化出人形的鹿妖。

    寧直見了那鹿妖，眼中綻出一抹貪婪的精光，他喃喃：“感覺到這里有妖氣，果然不錯(cuò)，又找到一只妖物，雖然比不上那頭妖龍，不過也是頓大餐……”

    夜間靜謐，故飛穹能聽見寧直的話。看起來，寧直的確在山間除妖，這不假，然而，那“大餐”兩字卻聽得奇怪。

    飛穹從樹梢飛下，重新化作人形，躲在了樹后，仔細(xì)盯著寧直。

    那鹿妖見到寧直，先是愣了愣，接著欲走。

    寧直卻飛快沖到它跟前，出劍，霎時(shí)斬殺了鹿妖。

    鹿妖被傷得是喉嚨，倒地的時(shí)候還沒有死，喉嚨里不斷流出血，很快就將它身下全部染紅。

    鹿妖不甘的在血泊里掙扎，動(dòng)作越來越無力。

    同是妖類，飛穹心里不好受，看向?qū)幹钡哪抗庖捕嗔诵┵|(zhì)疑。

    這般不問善惡、凌厲殺伐的手段，他極度憎惡。

    飛穹一遍遍在心里告訴自己冷靜，艱難的維持身形，沒弄出一點(diǎn)聲音。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卻是令他吃驚到底。

    只見寧直連劍都沒收，直接張開嘴。他在張嘴的剎那，身體上繚繞起一團(tuán)黑紫之氣，若隱若現(xiàn)。

    飛穹正要看個(gè)分明，那團(tuán)黑紫之氣就呈現(xiàn)出一副猙獰的形狀，襯得寧直面罩黑氣，像是惡魔附體了似的。

    再接著，寧直竟然發(fā)出一聲宛如遠(yuǎn)古巨獸的低吼，撲到鹿妖身上，啃食它的身體。

    這一幕太超乎飛穹的意料，他沒能控制住自己，倒抽一口涼氣。

    此時(shí)的寧直像一頭餓壞了的野獸，啃食鹿妖的速度，竟也快的驚人，幾乎剛下嘴，就吃了鹿妖三分之一的軀體。

    而就在寧直要下第二口的時(shí)候，飛穹的倒吸涼氣聲，驚到了他。

    “誰？！”寧直喝道。

    他抬起頭，望向飛穹所在的方向，一張被黑紫之氣罩住的臉上，雙眼森寒，一雙獠牙從口中伸出，滿嘴的血rou模糊。

    飛穹驚秫不已，一個(gè)冷顫，露出一角衣衫。

    寧直看到那衣衫，喝道：“原來是峴山門的弟子?！?/br>
    飛穹萬分緊張，朝后退了一步，想要逃進(jìn)密林。

    而寧直竟用最快的時(shí)間，將鹿妖的尸體吸入口中，隨即朝著飛穹沖來，“看見了不該看的，就只好請你也做我的食物了?！?/br>
    寧直長老要將他滅口！還要將他吃掉！這個(gè)認(rèn)知讓飛穹的心幾乎飛出嗓子眼，整個(gè)人如被電流擊打過，抑不住肌rou的隱隱抽搐。

    在寧直殺至的瞬間，飛穹也遁入了樹林，千鈞一發(fā)。

    月影婆娑，飛穹在樹林里瘋狂逃命，身后的寧直窮追不舍。

    飛穹覺得，自己似乎從未這般倉皇過，連反擊的機(jī)會(huì)都沒有，只能逃，不回頭的逃，逃過身后那個(gè)恐怖的東西。

    他不知道寧直長老為何忽然變成這樣，但那詭異邪惡的黑紫之氣，那令人發(fā)指的狼吞虎咽，都讓飛穹感受到極致的恐懼。

    他只能豁出一切的逃，若逃不出去，便會(huì)落得和那鹿妖一樣的下場。

    瘋狂奔逃間，飛穹緊張的心弦，突然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撥了下，撥動(dòng)了內(nèi)心深處的一片失落的記憶。

    他突然覺得，眼下經(jīng)歷的場景似曾相識(shí)，仿佛二十年前，他也曾被追得如此狼狽，最終在極度的絕望和痛苦中，陷入黑暗。

    這道思緒的產(chǎn)生，像是一點(diǎn)火星，一瞬間燃燒成一大叢。

    那個(gè)追趕他的人，一團(tuán)模糊的面貌漸漸的在記憶里清晰……

    是寧直！那人是寧直！

    飛穹記起來了，當(dāng)初，他和妖龍撞見了不該看的畫面，也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雖然仍舊記不得具體是什么，但之后卻有寧直的追趕，自己的倉皇逃命，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

    心中震蕩不已，飛穹在林中飛快奔逃。

    他好不容易想起些零星過往，若是就此死去，做鬼亦不會(huì)甘心！

    寧直也發(fā)覺，飛穹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對付，似乎是峴山門里道行較高的弟子。

    他猛地使力，縱身而起，身影如雷電般一閃，攔截在了飛穹的面前。

    飛穹被堵住去路，這瞬間，呼吸一緊。

    幸虧他反應(yīng)力快，在寧直再度攻擊的瞬間，側(cè)身扎進(jìn)一片灌木之中。

    “哪里逃！”寧直揮劍斬開灌木，卻不見飛穹蹤影。

    眨眼的功夫，飛穹竟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寧直斬?cái)嘀茉夤嗄?，竟都找不見飛穹。

    幾只飛鳥驚起，四下逃散。寧直的眼底覆上一層血腥之氣，他握緊了劍，伸出舌頭，舔舐唇角的鹿血，眼底的血腥之氣越發(fā)的濃重恐怖，猙獰如兇暴的惡獸……

    這晚，虞箏在寢房里，正思考著接下來的計(jì)劃。

    忽然，窗子被從外撞開，一只翅膀帶血的茶隼落入房中，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