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但這幾日李晴晴卻有些急躁起來。 伺候她的丫頭是后來入京后重新挑的,見她這幾日食不下咽的,不由問道:“夫人可是心頭不虞,是不是要跟爺商議商議?!?/br> 他們爺成親后,就不是普通的公子哥了,下人們都喚一聲兒二爺。 李晴晴搖頭:“我是顯得很焦躁?” 丫頭肯定點頭。 夫人的不對勁,她們這些跟前兒伺候的看得一清二楚。 李晴晴也知道自己這個狀態(tài)不對,但這回的事兒跟當年入京搬出來,住在府上不同,那回二爺是心疼她才搬了出來,但這回是沒可能的了。 爺他早就期盼著了。 她在秦州府那位嫂子要上京了。 今年科舉下場,三弟周澤考上了舉人,侄兒周蘭鈺則考上了秀才,四弟周辰還是個童生,沒有寸進,家里商議過了,說舉家進京來,讓侄兒跟四弟在京城書院里進學,接受更好的教導,等再學三年回去考試。 秦州府的周家搬來,除了嫂子兄長們外,還有三弟周澤的妻子江氏。 江氏出身官家,雖不是頂大的官,卻也是跟她的出身不一樣,據(jù)說是三弟周澤跟江氏自己看對眼了,這才求到了嫂嫂跟前兒,最后由嫂嫂點頭應下的。 弟妹的出身比她高,嫂嫂在李晴晴眼中又是長輩,出了名兒的有威風的人,按他們爺?shù)脑捳f,“兄嫂哪里是把我們當?shù)艿?,是當兒子養(yǎng)大的?!?/br> 是啊,當兒子養(yǎng)大的,那就是她“婆母”了,就是李晴晴去周府上頭,大伯母和祖母等人,說起嫂嫂時也是心疼得緊,還笑著跟她說,“你呀,從前是上頭沒人管著,現(xiàn)在好了,你嫂嫂來了,你也正好跟著她學著點,以后管家管事的就不在話下了?!?/br> 有這樣一個強勢能干,足以是她“婆母”的嫂嫂,還有一個出身比她好的弟妹,甚至這位弟妹已經(jīng)在嫂嫂眼下生活了這么久,情分自然比她這個一直隔得遠的大媳婦親近。 李晴晴各方面的壓力都有,緊張得很,這樣的壓力叫她隨著周家入京的日子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急躁,生怕自己以后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人不滿,這些話她平日不能對周嘉說,如今只能跟身邊伺候的丫頭們訴說。 “夫人你可是官夫人,咱們大夫人不過是商家夫人罷了...”丫頭不以為然,他們夫人再不濟好歹也是官夫人,那位大夫人是小地方來的,是商家夫人,兩人是妯娌,誰夫家的官大誰威風,哪有官夫人怕商夫人的。 “你懂什么,算了,下去吧?!崩钋缜绨渍f一場,苦悶的揮揮手叫人下去。 也不看看他們這個情況是普通人家那種大兒子娶妻,二兒子緊跟著娶妻的那種妯娌關(guān)系嗎? 喜春等人要舉家搬往盛京,并不是容易的事,周家的家業(yè)實在太大,從各處胭脂鋪、布匹鋪,石炭鋪和湯池等,這么龐大的家業(yè)說走不現(xiàn)實。 喜春他們也不是拋下鋪子走的,只是帶兒子小叔子入京求學幾年,往后還是要回來的。 消息剛傳出去的時候,好多人都到他們面前來打聽,黃夫人跟何夫人幾個也問過喜春,說,“你們往后搬到盛京,不回來了?這家業(yè)怎么辦?” “不是長住,往后還回來的。”喜春跟她們解釋,說去求學,又陪著在盛京住幾年,祖母大伯母等人都老了,多年未見,他們也要去敬敬孝的。 “家里多好啊,有吃有喝,自己的地盤,還不用跟人爭,不用跟弟媳兒媳的鬧,自己這日子過得不知道多好,我才不去吃那份苦呢,外邊鋪子還有掌柜伙計們呢,個個都能獨當一面的,撐上幾年還是沒問題的。” 他們鋪子上做活的都是多年的老伙計,人品自是沒得說,還有育養(yǎng)院里的孩子,長大后多會來他們鋪子里找個事做,或去做點小買賣,如今周蘭鈺等人還承襲著幾位叔叔的路子,隔三差五就去育養(yǎng)院講學,育養(yǎng)院的孩子們讀書認字,找份伙計容易,都把育養(yǎng)院當家,他們之后又盡心的輔導院里的弟妹們,教他們一技之長,出來后能靠著自己自食其力。 鋪子上人放好了,喜春還當真不擔心,他們又不是不回來,“見不到我,咱們還要時常通信呢,盛京里有甚我頭一個就寫信跟你們說的?!?/br> 交代完,回頭喜春夫妻兩個往寧家走了趟,跟寧父陳氏都說了,寧家這幾年也相繼的辦了喜事,子儀、大妞都娶妻嫁人,再下一回就該吃下邊子君子白的喜酒了。 周家一行上京定了下來,只收拾了一家人的衣裳,帶了些平常用的就上京了,繞是如此,一大家子,除了衣物外,丫頭下人等,也是浩浩蕩蕩的一行。 周嘉提前接了信兒,跟衙門告了假,帶了李晴晴親自去迎人,他一貫不插手后宅的事,就跟他們大哥的做派一模一樣,卻在前幾日親自吩咐人把正房和臨著的院子再拾掇拾掇。 周嘉兩個入府后,也沒居在正院里,許是知道早就有這一日的,也是這時候,府上的下人們才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二爺跟夫人好像是沒住在正房的。 周秉他們到那日,晴空萬里,一塵不洗的,盛京的天兒還是跟多年前喜春來的時候一樣,熱鬧繁華,大街上行走著男男女女,穿著顏色繽紛的衣裳,亭臺樓閣,可以窺見其中的高貴典雅來。 這便是天子腳下,是整個大晉的中心。 入了城,喜春也見到了周嘉夫人兩個,外邊一家人不好說話,先回了府上,洗漱過,安置妥當了,才坐下來好生說話。 李晴晴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喜春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招呼著她:“都是一家人,不必太多規(guī)矩的,坐吧,大家也好生說說話?!?/br> 周嘉最早是在翰林做事,如今被調(diào)到了戶部,他一直都關(guān)心著弟弟和侄兒,早前周秉來信叫他去打聽書院的事兒,周嘉早早就打聽清楚了。 “離家里不遠的章回書院風評不錯,里邊的先生都是舉子,院長還是一位早年的進士。”周蘭鈺他們也可以選擇去國子監(jiān)讀書,但周嘉覺得里邊全是官家子弟,文氣緊湊沒有外邊的書院強。 官家子弟們走的路跟他們不一樣,他們是通過科舉來改變地位,但這些官家子弟不是,他們用不著靠科舉來改變,只需要認字進學,以后還可以捐官來當?shù)?,里邊松散得很?/br> 像周辰這樣本就有心不學無術(shù)的進去,只怕這輩子都考不上秀才了。 他早前進的書院就是太和氣了些。 “行,盡早讓他們進去進學。”周秉一錘定下,次日他們?nèi)ブ芨輹谌站桶讶私o送了去。 半點沒讓他們歇一歇,看看盛京的風景什么的。 喜春在周府上還見到了跟她向來不對付的周鶯,總的說來其實兩人也沒什么恩怨,但事情多了,也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互不待見了。 周鶯陰陽怪氣跟她打招呼,喜春看有大伯母等人的面就不理她,沒了這些長輩在,周鶯說不過她,回回灰溜溜走,過后又要來招惹。 李晴晴總算找到了這位大姐不待見她的原因了,她是周家三房的人,照舊不受周鶯待見,早前李晴晴沒少被她為難。 李晴晴說不過周鶯,回回都被她奚落得想哭,可以說小兩口搬出去,周鶯在其中占了很大的部分,此后只要有周鶯在,李晴晴就離得遠遠的。 “嫂子也被大姐為難過啊?!崩钋缜缯f。 喜春點點頭:“她有病,眼紅咱們?nèi)坑秀y子,想分杯羹,又整天陰陽怪氣,高高在上的,誰慣著她這臭毛病的。” 李晴晴點頭,不著痕跡往嫂嫂的方向靠了靠。 跟滾刀rou似的周鶯在嫂嫂面前竟然沒走過兩個回合,一來就把把她壓得喘不過氣的大姐周鶯給趕跑了,李晴晴對嫂嫂滿心都是崇敬之情。 喜春沒當一回事,還跟她說:“回頭她要再說你,你跟她回嘴就是,周鶯這人你能壓她一回,回頭她就知道你不好惹了。” 喜春兩個一到盛京沒個停歇的時候,周秉去拜會那些知交好友,喜春也沒閑著,帶著李晴晴跟江氏在外走動,拜訪跟周家有交情的人家,給他們使了力的人家,又是宴會又是外出踏青,邀著去水行湯池的,一直到過了月余才走完。 像周珍嫁的魏國公府上,喜春也沒漏下,他們夫妻這一走動,城中的人家都知道,他們?nèi)炕鼐┝恕?/br> 作者有話要說: ~ ☆、第 133 章 喜春上京頭一年, 就帶著兩個弟妹在盛京里走動,與各家夫人往來,上到侯門公爵夫人, 下到普通的商家夫人們, 她還跟宮里的侍監(jiān)們打交道,跟其中在宮外采買的關(guān)系最好,不時送點吃的用的, 這位張侍監(jiān)對周家印象也很好,偶爾出宮還來坐坐,跟他們說說話的。 第二年沒有再時不時出去走動, 只維持好先前的人情關(guān)系, 參加各家夫人們辦的宴會,李晴晴兩個要學的多呢, 回回出去都是由喜春帶著的。 跟普通人家的夫人交往還好, 一到那些貴家夫人面前了, 兩人多少帶著不自信, 貴夫人身份越高, 就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說話,拘謹?shù)煤? 這也是長年累月的經(jīng)驗帶來的, 她們自身底氣不足,有沒有過往接觸這些貴夫人的經(jīng)驗,在面對她們的時候, 自然就被那氣勢給壓了下來。 “沒事,慢慢學就是?!边@是喜春的原話。 他們這回上京,那就是開拓人脈交往的, 喜春兩個往后是不住在盛京的,這里的人脈關(guān)系的維護還是要她們自己來的。 不過這也急不得,喜春只能多帶她們?nèi)ジ骷已缦限D(zhuǎn)轉(zhuǎn),跟各家夫人們多接觸,多接說說話也就不拘謹了。 周秉跟喜春一樣,都沒閑著,他走動的是有往來的老爺們,同窗們,他沒走科舉之路,但當年還在書院的時候那也是先生們??涞娜?,到現(xiàn)在腹中詩華都不減,說的不是商場上的銅臭之事,要重新熱絡起來并不困難。 幾乎每隔幾日就有人請他出去品畫賞詩的,可比喜春這邊耗費心力的跟各家的夫人們周轉(zhuǎn)來得輕松。 喜春都羨慕了,還跟他說過,“咱們要是換換那就好了?!?/br> 夫人們在一處說什么,不是各家的傳聞就是時新樣式等,兒女們的婚事,這其中她們說她們的,就是喜春這里都插不上什么話的。 周家靠著周府,人家都會給上幾分薄面,周家也還有適齡的男子,盛京人家嫁女娶妻,光是這一攤子流程下來都得好幾年,早早就商定親事也是常理之中的,但除開靠著的周府外,周家到底只是個商賈人家,如今瞧著最有出息的也不過是在戶部的周嘉,從五品的官職,委實算不得甚,這些官家夫人們,挑女婿嫁閨女都是找的門當戶對的。 周家這樣的來往可以,但要是當一家人那還得多加考慮,是要賭的。 賭要嫁的那位公子是否當真是個有出息的。 要是賭輸了,家中花費了大力氣培養(yǎng)的閨女不就廢了嗎?是以,她們?nèi)羰怯懻撨@等兒女親事,喜春幾個都是不插眼的,若是有人問及,喜春就回,“我家該成親的都成親了,剩下的還早呢,如今在書院里讀書,說這些怕惹了他們分心。” 盛京的書院跟秦州府的不同,里邊的氣氛更加濃郁,在盛京這等地方,權(quán)貴越多,下邊想要出人頭地的人就更多,都想往上走,不跟在秦州一般,他們周家是頂頂富貴人家,文風又不濃郁,他們對要往上走沒有多大的感覺。 到盛京就不同了,周圍的同窗們滿是要往上走,要改換門庭的普通的學子們,周蘭鈺叔侄兩個反而更容易受到激勵,也從一開始的進學落在最后跟不上,到如今時不時被先生夸贊一番的。 周辰的目標都改啦,早前他說考上秀才就得了,如今不同了,他的目標已經(jīng)從秀才改成了舉人! 考上舉人他就可以捐官,當個混吃混喝的小官啦。 到第三年,又是一年科舉之時了,書院給要下場的學子都放了假,周蘭鈺叔侄幾個被送回了蜀城。 家里人除了伺候的也沒跟著去,最大的周澤都成親了,已經(jīng)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哪里還需要他們跟以前一樣護送的。 走那日,江氏親自給他們做了薄餅等,叫他們帶了路上吃,等送完他們兄弟走,府上又恢復了寧靜,該做什么做什么。 盛京的買賣跟早些年其實沒多大差別,掙錢的營生還是那幾樣,多出來的是不少新創(chuàng)出來的買賣,都是實用型的,什么推車,小板車,手袋等,越來越簡便實用,連他們周家的手提都跟著變了好幾回。 緊跟著如今最時新的樣式走,他們周家自然是不落后的,沒料還憑著這個,把往年的手提給炒火了一番。 喜春得了信兒的時候,還跟李晴晴兩個說呢,“這人啊,都是得到了就不新奇了,反而還回味起從前來,覺得從前的好了,其實是什么?不過就是覺得現(xiàn)在的東西太多了,一模一樣的,叫這些金貴的夫人千金們不舒坦,以前的多好啊,提出來那就是人群里獨一份了,這就滿足了啊,滿足了她們與眾不同的心理了,高興了,舒坦了?!?/br> 整個大晉以盛京的夫人小姐們最為尊貴,要做他們的買賣,凡事都得記住獨一份這個詞,“不過她們也不是就不喜歡一樣的了,大家小姐啊其實也喜歡攀比,你有的我沒有,這就不行了,哪怕是一樣的也得有?!?/br> 喜春不喜歡獨攬勸,這幾年她也在教李晴晴兩個看賬本,打理家中的買賣,他們在盛京還有三間鋪子呢,都是出了名兒的頂頂鋪子,每回一上新就有人買賬,喜春就拿的盛京鋪子上的賬目給她們練手,平日與掌柜們商議正事也把她們帶上,問她們意見的。 她這一副半點沒有藏私的模樣,周府都夸了好幾回了。 “你是個好的,當年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個好媳婦,跟我們秉兒哥也最配,你看你,家里外頭你都打理得妥妥當當?shù)模B對嘉哥兒他們的媳婦也好,他們要是不孝順你們都不行的?!?/br> 喜春隔三茬五也來府上坐坐,跟祖母和兩位伯母說說話,老太太年紀大了,尤其這兩年,大多時候都昏沉沉的,清醒的時候沒多長時間就疲倦了,兒孫們要敬孝都只有碰運氣的。 喜春隔三茬五的來,也是難得碰上老太太醒的時候,早出晚歸的伯父們更是難遇上了。 喜春在周府待了一日,到下晌才走,出門正好遇上了來給老太太把脈的大夫,笑著問了句:“大夫,我祖母如何了?” 老太太是這一年才開始時不時昏睡的,追其原因,到底是年紀太大的原因,連曾孫子都十來歲了,再過幾年就要娶妻生子了,跟其他的老太太相比,他們家老太太已經(jīng)是長壽之人了。 人上了年紀,各種病痛就相繼出來,好多大夫都說了,他們家老太太只是昏睡,沒有其他的病癥,已經(jīng)是好的了。 大夫還是老話:“老太太身子骨還算健壯,只是年紀大了,身子骨哪里比得上年輕人,這也是正常的,只要還能好吃好喝的,定能長命百歲呢。” 長命百歲只是人的心愿,滿盛京里,有幾個長命百歲的老人家?喜春也高高興興的聽著這吉利話,但實際上早有相熟的大夫跟他們透過底,說老太太現(xiàn)在這般,怕是熬不過兩年,她這不是病痛問題,就是時候到了。 家里上上下下早就有準備了。 出了府,喜春就回了家,李晴晴兩個也問過了老太太那邊的情形,喜春搖搖頭:“沒醒呢?!?/br> “那嫂嫂下回再去?!?/br> 喜春道:“不光我去,你們也多去坐坐,跟兩位伯母也說說話,萬一老太太醒了,還能多見些面的?!?/br> 江氏應了下來,李晴晴以前倒也常去,不過她對周家府上有些不自在,這跟她一來住在那邊小院里一直不適應有關(guān),到現(xiàn)在都還沒適應下來。 這些做了幾十年的貴夫人們,光是那通身的氣勢就足以叫人生畏了。 老太太這邊也是喜春兩個一直住在盛京的緣由,按他們原本的打算,本是住上兩三年就回去的,如今老太太這樣,眼見著就是這一年半載的事,哪里能在這個時候走人的。 不過誰也沒想到老太太的大限會這么快,大夫原本也只概括了個時間,說是兩年內(nèi),結(jié)果翻過年沒多久老太太就醒了,還一連醒了好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