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帶路的丫頭先進了亭子里,俯身說了句,就見紗帳被掀開,露出一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龐,喜春這一張臉養(yǎng)得是真好,瞧著就跟二八年華的大姑娘似的,只是身上又平添了婦人的風(fēng)情來,頭上只隨意插了兩支朱釵,一襲淡紫的衣裙。 她親自出了涼亭接人,在李家娘子一行身上看過,打了招呼,目光落到李晴晴身上:“這就是李姑娘吧,果真是生得婷婷動人?!?/br> 李家娘子論年紀只比喜春長上幾歲,但兩人站在一處,卻像是兩輩人似的,李家娘子手腳都有些不知往哪里放,拘謹?shù)煤埽笆?,是啊。?/br> 喜春拉著人往亭子里走:“李jiejie不必拘禮,這兒就我們一家子,沒外人的,也不是非要做甚,就一塊兒賞個花兒的,也怪我前些時候不在,不然早該約了李jiejie出來走走了?!?/br> 李家娘子壓根不是喜春的對手,只得隨著往里頭走,涼亭的紗帳已經(jīng)被半掩起來了,坐在亭子里,就可以看見成片的花簇。 喜春來賞花,幾個孩子也是帶了來的,剛坐下,她正吩咐了人去請了大公子幾個來,就聽嘰嘰喳喳的聲音從遠遠的門廊后傳來,聲音近了,幾個高矮不一的少年走了過來,他們就像是書中記載過的翩翩君子一般,從容挺拔,面目優(yōu)雅,氣質(zhì)高潔,那是叫人見之難忘的人物,如今出現(xiàn)了好幾個。 為首的高大少年懷里還抱著個胖娃,一手抱著,一手還提著小小的真珠繡面小鞋子,就這樣毫不避諱的朝他們走了來。 “娘!”婳婳已經(jīng)好一會兒沒見到喜春了,這會兒一見到人就要她抱。 喜春忙把人抱過去,又接了她的鞋,一旁的丫頭就給婳婳穿鞋,喜春給他們介紹:“嘉哥兒,來見一見李夫人?!?/br> 又朝李家娘子道:“這是我們府上的大公子嘉哥兒,后邊是辰哥兒,鈺哥兒。” 李娘子一聽就知道是誰了,她目光在周嘉身上看過,對周嘉的人物模樣再滿意不過了,這樣矜貴的小公子,方才還親自抱人呢。 “我們周家的孩子啊可不光是讀書進學(xué)的,他們房里的衣物、擺件,偶爾都是他們自己收拾的,我跟他哥不插手?!?/br> “喲,公子們可真厲害呢?!泵饺艘姞罹涂?。 周嘉幾個忙謙虛幾句,又陪著她們坐了坐,喜春叫他們帶著李晴晴去看花,李晴晴先看過了李家娘子的反應(yīng),得了她點頭才隨著他們?nèi)タ椿ā?/br> 還問婳婳去不去,她看了看幾個叔叔和哥哥,又看了看娘,最后選了,“要娘!” 她覺得她這些叔叔跟哥哥才三歲,明明婳婳才陪著他們玩了,他們還不滿足,真幼稚。 他們先前在花叢里玩了會兒,還去中間的小溪溝里踩了踩才過來,那小溪溝淺得很,穿著鞋都能踩過去,但小孩偏生就是喜歡得緊,還知道脫了鞋去踩,還算知道回來的時候擦干凈了腳。 周嘉他們一走,她就扭扭捏捏的看著喜春,目光不自覺的看著桌上的果盤,她知道這是要招待人的,沒跟平常一樣直接拿。 喜春忍不住笑,拿了一盤往她旁邊放了放:“吃吧?!?/br> “嗯。”婳婳眼一亮,端端正正坐在圓凳上,小手先用自己的繡帕擦過了,這才撿起一塊兒小小的吃了起來。 李家娘子說話說得少,就是四處看看,她還喜歡看婳婳,覺得她吃東西都挺有意思。 仿佛是婳婳讓她想到了李晴晴小時候,李家娘子的話也多了起來:“我家晴晴當(dāng)年也是這樣,小小的...” 丫頭在喜春耳邊悄聲說著話:“夫人,莊子上的工頭說有事要報。” 喜春點點頭:“你叫他先回去,等這里忙過了再尋他?!?/br> “奴婢這就去?!?/br> 李家娘子道:“夫人要是有事兒就去辦事兒吧,我們這里沒關(guān)系的。” 話是如此,又不是什么重大事情,喜春哪里能拋下這里過去,如今擺在面前的,兒女親事才是大事,她搖搖頭:“算不得什么大事兒,過些日子再處置也行。” 看過了花,李家人沒有久待,李家娘子帶著李晴晴就告辭了,媒人跟著她們一塊走的,只有自家人了,趁著晌午前,喜春也帶著人回了府城,路上還不忘了問周嘉:“如何,跟李姑娘說得如何了?” 說是他們一起去看花,但只有周嘉和李晴晴,周辰兩個只遠遠跟著。 周嘉微微含笑。 周蘭鈺跟周辰當(dāng)了回擋箭牌,這會兒心累得很,周蘭鈺都直接說了:“娘,以后二叔叔和三叔叔相看人,咱們雇人吧,我不要當(dāng)見不得光的人,花兒我都看膩了。” 周嘉這個大叔叔他們說了多久的話,他們就不遠不近的跟了多久。 喜春提前跟他們交代過了的,要他們跟著,又不許跟太近了,得保持距離,好叫他們說話,周蘭鈺早前還反抗過,說:“他們說話就說話,我們干嘛要跟著?” “當(dāng)然是為了避嫌啊?!毕泊喝缡钦f。 喜春回他:“不看花還有別的呢,有本事你們就直接找個媳婦來,不相看人,直接領(lǐng)回來就成親,那就用不著?!?/br> 這當(dāng)然是不行的,直接領(lǐng)回來不用媒人和長輩過目,這哪里是好人家的,喜春也接受不了。 馬車一路行到了城里,天兒已經(jīng)有些悶熱了,被喜春說得鼓著臉的周蘭鈺掀開簾子吹風(fēng),突然他疑惑起來:“娘,四舅舅不是已經(jīng)買了藥種了嗎,怎么還要買?” 莊子上的藥材收下去就換上另一種給種上,到明年又能成熟了,喜春回來之前,莊子上的藥材已經(jīng)種好了。 “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眼神兒好著呢,那個大胖子不就是給莊子上送藥種的嗎,還有那個接藥種的,四舅母的娘家表弟,我怎么不認識了?!彼刹皇悄堑葘iT讀死書的。 喜春想起了之前丫頭稟報的說莊子上的工頭來的事兒,心里一時也沒個頭緒,只得把這事兒壓下去。 跟李家人見過了,周嘉就要準備出發(fā)去蜀城了。 時間還充裕,周嘉是挑的月底,坐船走的,行禮收了一大堆,喜春還吩咐人給準備了消暑藥,把平日伺候的全派了去。 周嘉沉寂了三年才準備下場,他的學(xué)問功底扎實,從周秉,到府學(xué)的教學(xué)們對他都抱了極大的信心,他們周家到底是商戶人家,若是周嘉中舉,才算得上真正的改換門庭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相親卷結(jié)束了。 我算了算,大概還有七八章應(yīng)該能完。 ☆、第 128 章 莊子上的工頭又求見了一回。 工頭是周家請的人, 是早在莊子里做事的,城外的藥材莊子人手不足,就把人給調(diào)了過去, 算得上是他們自己人了。 再三的求見, 喜春還以為是人家自家有什么為難的,忙讓人請了進來,問工頭怎么回事。 工頭也直接, 說:“前幾日寧四夫人叫我們?nèi)e處種藥材,昨日又帶了一袋來,說是一起的, 回去莊子上, 才聽說咱們周家最近沒買別的莊子?!?/br> 周家已經(jīng)好些年沒買莊子了。 這事兒在周家?guī)凸さ亩贾溃ゎ^被叫去別處幫忙就覺得不對勁, 他們夫人才回來幾日, 怎么就買上莊子了? “夫人, 你看這?” 喜春想起了前日蘭鈺在外邊看到的送藥人和四嫂家的表弟, 心頭已經(jīng)隱約有了猜想, 她神色不動:“那莊子在何處?” 說來那莊子離他們城外最遠那處莊子并不遠, 毗鄰著,就因為離得近, 工頭幾個一開始才沒覺得這處莊子有問題, 以為是周家新買的,跟旁邊的莊子正好連成片呢。 種著種著才發(fā)現(xiàn)了問題。 工頭來稟報了事后,得了賞出門了, 喜春坐在椅子上思慮了許久。 伺候的丫頭都知道夫人心頭不舒坦,越發(fā)小心起來,連婳婳想要興沖沖找娘, 都被親哥給攔了下來。 “婳婳,哥哥先陪你玩,娘現(xiàn)在沒空呢?!彼е巳セ▓@里玩耍去了。 他們大了,家里的事喜春也不喜歡瞞著哄著,幾個孩子不是那種一知半解的,他們對如今家里的家業(yè)都清楚。 工頭來報過的事他們自然也知道了。 “哼,我就知道她是個壞的,以前每回說話都陰陽怪氣的,我們先生都說了,這世上的人有一種就是恨人有自己無的,模樣裝作高傲又如何,還不是貪財?shù)?,來我們府上一回,那眼珠子就到處看,還經(jīng)常板著個臉?!?/br> 周蘭鈺抱著親妹跟小叔叔抱怨?!耙簿妥泳幌袼?,像四舅,不然還不知道該多糟心呢。” 這就是得益于寧家的教養(yǎng)了,沒有長于婦人手,自己全然撒手不管的份,孩子是婦人帶,但教養(yǎng)、學(xué)識都是郎君在教導(dǎo),小小年紀就會教導(dǎo)他們?yōu)槿颂幨赖牡览?,又不是常年不在身邊的,幾乎有不對勁的就會立刻糾正,想長歪并不容易,只受當(dāng)娘的影響也不會。 周蘭鈺對舅舅家這個表弟還是愛護的,但一想到表弟他娘,頓時眉心就皺起來了,“糟心!” 周辰忍笑:“嫂嫂那么聰明,她肯定有法子解決的,你就別cao心了,小心cao心多了成了小老頭?!?/br> 周辰在他皺成一團的臉上點了點。 周蘭鈺長嘆了口氣:“小叔叔你不懂。” 他看了眼妹子,還好生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背著小手兒說起了他的道理:“這自古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都有理由覺得自己對,又不是甚一眼看過去就能判定對錯的事,更關(guān)系到情分你知道嗎,是情分?!?/br> “我娘現(xiàn)在是被傷透了心,指不定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偷偷躲在房里哭呢?!?/br> “可惜我爹不在,只有我這個小男子漢能安穩(wěn)她了,我覺得我還是去安穩(wěn)安穩(wěn)我娘吧?!闭f著他就想把親妹交給小叔帶一帶,自己好去承擔(dān)一個小男子漢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 周辰朝他努了努嘴。 “你怎么了?嘴抽筋兒?” 周辰朝他身后恭恭敬敬的:“大哥?!?/br> 周秉方才到府上,一路上緊趕慢趕的,剛從院子里經(jīng)過,就聽他們在說“嫂嫂”之類的,周秉這才轉(zhuǎn)了彎兒,拐了過來。 周秉還不到不惑之年,他常年修身養(yǎng)性,看著十分年輕,府上幾個孩子的身高都隨了他,身材挺拔,個子高,模樣俊美,是只有成熟男子才有的氣勢,他輕輕點頭,目光放到了周蘭鈺身上:“你娘怎么了?” “我...”周蘭鈺壓根沒回過神兒。 婳婳原本正扒著小叔叔呢,這會眼一亮,扯著小嗓子:“爹!”她兩個多月沒見爹了,還記得住人呢。 周嘉把朝他跑的小閨女抱起來,周蘭鈺趁機就跟他告狀呢,“是顧氏,是顧氏欺負咱娘,之前工頭來了,說...” 他小嘴兒叭叭叭的,很快把事情說了。 周秉點點頭,目光在他臉上看過:“誰讓你叫顧氏的?她再不濟如今還是你四舅的妻子,別人沒有禮貌是別人的事,但你不能跟著學(xué)了如此,看在你四舅的面子,見了人該給的尊重也得給?!?/br> 周秉雖是剛回來,但家里幾個孩子的考試情況是知道的。他淡淡的吩咐了兩聲:“都回房里看書,給我看看你們都考了些什么?!?/br> 話一出口,兩個孩子頓時臉色都變了。 周家功底扎實的只有兩個,一個周嘉,一個周澤,若是不出差錯,過院試是肯定沒問題的,甚至周嘉過鄉(xiāng)試也有把握,差生就是周蘭鈺和周辰了。 倒也不是很差,就是基礎(chǔ)打得不怎么牢固。 這回下場本就是讓他們先體驗一番,做到心里有數(shù),明白差距的。 說句不客氣的,周秉這個當(dāng)長輩的,功底都比他們扎實多了,由他來考校他們,還叫他們默寫一遍考核的文章,對他們兩個來說這難度太大。 至少周蘭鈺就記得自己做錯了好幾個。 婳婳一路上嘴里都念叨著:“爹爹爹爹爹?!?/br> 她打小周秉帶得多,基本上走哪兒帶哪兒,格外粘他,比粘著喜春這個當(dāng)娘的還粘。 周秉點點頭:“爹在?!?/br> 說著的功夫,父女兩個已經(jīng)踏進了正院里,下人們紛紛福禮伺候,奶娘迎了出來,周秉把婳婳交給奶娘,自己走了進去。 喜春沉著臉坐在窗前。 肩上搭了只手來,熟悉的氣息涌入鼻息,喜春沒有回頭:“回來了?!彼@才轉(zhuǎn)身,“事情都辦好了嗎?” “都辦好了?!敝鼙骸疤m鈺說他娘躲在房里偷偷的哭,我進來瞧一瞧,我的夫人可有哭了鼻子?!?/br> 喜春失笑:“我又不是婳婳這等小人兒家家的,還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