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一大早,喜春起來的時候,周秉已經(jīng)出門了。 他最近出門的多,都是陳玉那邊派人來喊的,陳玉從盛京回來后,隔三差五就喊他去,對湯池莊子上的事兒管得不多。 這回又喊了人去。 喜春也沒問是什么事兒,他們兩個人都各有各的事兒,沒必要什么都要弄個清楚明白,大的方向沒問題也就得了,這是她娘陳氏給她總結(jié)的,“有些事就是要糊涂些,兩個人的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全去追根究底去了,這日子還過不過的,自己的事兒都沒管好呢,人家一日吃喝拉撒的事兒全惦記上了。 只是女子天性心思細(xì)膩,心頭有人,自然不自覺的就想去關(guān)注對方,喜春也是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的,她要整治一番也很簡單,給自己找事做,鋪?zhàn)永锿?,府上里外的事兒都一一過問,把從人的思緒上拉到事情上來,專心的做事,也就沒功夫想得多了。 家里幾個孩子該進(jìn)學(xué)的都進(jìn)學(xué)了,只有喜春母子兩個,用過了早食兒,喜春帶著周星星沿著府上走了一圈兒,母子兩個蹦蹦跳跳的,時辰也過得快。 寧喬那邊已經(jīng)買了白芷種子,從臨府城發(fā)來的,臨府是藥材市場,除了有常見的藥材外,貴重的藥材也不少見,離秦州近,兩三日就運(yùn)來了,直接運(yùn)到了莊子上,喜春從賬房里拿了銀錢,帶著人去莊子上結(jié)賬去了。 周秉連著不在家,喜春要帶著周星星,也把人一塊兒帶了去。到了莊子上頭,母子兩個牽著手在前邊走,后邊跟著丫頭小廝。 種子已經(jīng)運(yùn)來好一會兒了,寧喬在簍子里挑揀查看,五六個簍子,他蹲著身挨個挨個的看。 白芷種子好認(rèn),兩邊的葉子,中間的種子,幾道長條紋路,寧喬都捧在手上看過,周星星認(rèn)得這個小舅舅,前兩日來看他的時候給買了一大堆東西,成功把他收買了,這會兒見他捧著東西在看,屁顛顛的甩開娘親的手跑了過去,叫了聲“小舅舅”,就要去捧種子。 送貨的人想組織他,說這些不是拿給小孩玩的,寧喬擺擺手:“沒事兒,他要看就叫他看,這個不是吃的啊星星?!彼o周星星交代一句。 周星星“嗯嗯嗯嗯”的就點(diǎn)頭,他打小就聰明,糕點(diǎn)吃過不知道多少,這些東西不軟不香的,他知道是不能吃的。 他就是圖個好玩。 主人家都這樣說了,送種子來的人這才不說話了,寧喬挑完了,拍了拍手,把手上的殘?jiān)o拍掉,“行,品相不錯?!?/br> “那可不,你又不是外人,喬哥,我們這里還有些參種,是前頭人家藥莊沒吃完的,你這里要不要拿些去種一種,你這里背靠著山,正合適參種呢,當(dāng)野生的種,可值錢了。” 是值錢,就是要等的念頭太長了些,寧喬跟他們打過交道,知道他們手里這些漏下來的都是好貨,品質(zhì)是好的,但越是貴重的藥種,所需求的莊子還當(dāng)真不多。 等個十七八年的,都可以當(dāng)傳家寶了。 “哎喲,入藥的哪里用得找十七八年的,七八年就夠了,現(xiàn)在山上的藥材不好采,越是貴重的,多少回才難得遇上一株半株的,還不如自己種呢,時間是長了點(diǎn),但一旦成了,這回報可就大了去了。” 送藥種的當(dāng)然想早些把東西給送完,東西全送光了,他們得到的銀錢也就越多,剩下的東西多了,回去也不好交差。 這個藥莊地形確實(shí)是不錯,小山頭、大山頭多,完全可以讓這些貴重的藥種適應(yīng)的。 寧喬拿不定主意,問喜春:“妹子,你說要不要的?” 喜春之前清理莊子的時候倒是想過后邊山頭該如何處置的,一時也沒個主意,只叫人先花花草草的往上栽著,圖個好看聽了幾句,倒是覺得也可以尋些貴重的藥種往山上種,下邊平順的田地就種些普通的藥材。 用普通藥材供養(yǎng)貴重藥材,徹底循環(huán)后,這莊子上的投耗也就小了。 “那就先采買一些種種,只是這價格方面?”她遲疑兩句。 送藥的上道,再給別人的價目上又給他們少了一分,把貴重的藥材留了下來,一并算了銀錢,結(jié)完賬,捧著兩三千倆的藥種銀子,美滋滋就走了。 他們是看出來了,這莊子上當(dāng)家做主的可不是寧喬,而是他妹子呢。 藥種要盡快的種下去,就跟種莊稼一般,哪個時節(jié)該種什么都是有定數(shù)的,藥種到那日,就請了四周村里的漢子婦人家翻土種藥。 周星星最高興了,翻土的時候喜春不要他靠近了去,等種藥種的時候了,他得了允許,一溜煙就跑了過去,先在翻得軟軟的土上頭跳來跳去的,人家種藥了,他也學(xué)著抓了一把在手上,跟在人家屁股后頭去丟,人家一個窩里都是有定數(shù)的,他這一打岔,兩天就能做完的活計,弄了三四日才收工。 請來的漢子婦人倒是高興,后兩日可不累人,就是撿種子出來重新種,都是做慣了的,對他們來說,這兩日跟白撿錢一樣。 巴不得這小公子再搞些破壞。 多花了十幾倆銀子出去,寧喬不得不把人抱了回去,交給了妹子,“這里有我呢,你們母子倆去別處玩吧?!?/br> 就差沒說不歡迎他們了。 喜春牽著周星星出莊,跟他說:“看看,都是你,你少頑些,咱們倆還在莊子上頭呢。” 周星星可聽不懂,他喜歡在外頭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跟小鴨子似的。 時辰還早呢,喜春把人抱上了馬車,本是準(zhǔn)備要回府的,想了想,又叫人趕去了城郊湯池莊子,“走,娘帶你去找你爹的?!?/br> “也不知道他這幾日忙什么,早出晚歸的,都不帶帶我們星星的,是吧?” 周星星擠進(jìn)娘懷里,“嗯嗯”的直點(diǎn)頭,還反問:“是吧?” 母子兩個本就在城郊,去湯池莊子不遠(yuǎn),一會兒就到了,周秉幾個辦差的男莊喜春不進(jìn),只叫人把馬車停在了村子里,周家的房舍外,下了馬車,抱著周星星就進(jìn)去了。 馬婆子在這處宅子里,聽了夫人來,趕忙叫廚房燒了茶水來,到喜春兒跟前兒來問:“夫人和小公子來了,可要吃甚,老奴這就去做的。” “就按平日吃的做幾樣就行?!毕泊簡枺骸敖o東家多備幾樣得了,你多做幾樣他愛吃的吧?!?/br> 馬婆子愣了:“東家?東家不在啊?!?/br> 喜春側(cè)過臉:“不在?” 喜春是知道周秉來了莊子才過來的,“他去哪兒了?” 馬婆子搖頭:“這老奴就不知道了,東家好幾日沒晌午來用午食兒了,一早就使人吩咐過來了,說不在這兒用。” 他不在這兒用在哪兒用的?喜春雖說不會刻意去打聽周秉的行程,但他的消息不打聽也會有下人在她耳邊稟報的,叫喜春做到一個了解的情況。 ? 所以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他還撒謊了? 喜春叫馬婆子下去備了飯,等人一走,直接就板起了臉兒,巧云兩個跟著她這么久,還沒見她臉色這樣難看的時候,忍不住勸:“夫人,東家指不定有什么事兒給耽擱了。” “對,許是不好說,這才瞞著的。” 喜春可不信,干什么壞事才非要瞞著人的,她都不清問他的事,就這他還要藏著掖著的,說是沒問題那才奇怪。 指不定就是涉及原則的問題,在外頭給她養(yǎng)著幾個meimei呢。 她要去“抓jian”! “來人,去查查東家現(xiàn)在在哪兒?” 周家由女主子當(dāng)家好幾年,威信早就深入人心,查一查男主子的行蹤,沒多久就查出來了的,近得很,就在男莊池子里,這兩年湯池莊子規(guī)模也有變化,周秉幾個也不好一直占著湯池里邊的房辦差,就在外頭修了一間房舍,在男池那邊,一般可沒女子往那邊去,喜春來湯池幾回了,也不知道的。 “除了東家,還有陳家公子呢,也不知道里邊有甚么,門是關(guān)著的,聽說還有女子的聲音?!?/br> 喜春沒有帶著一群人打上門去“抓jian”,她在了解了后,就等著晌午開了飯食,把自己和兒子給喂得飽飽的,還陪著周星星在院子里玩了會兒,等兒子午睡了,這才帶著丫頭婆子,氣勢洶洶的往男池走去,朝身后的小廝使了使眼色:“去敲門。” “小人這就去。”小廝提前得了令,可不是溫婉的敲門,大步走到門口,噼里啪啦對著門板就是一陣拍:“開門開門,有本事關(guān)門,就有本事開門。” “開門開門?!?/br> 里邊當(dāng)真開了門兒,是一個梳著雙鬢的丫頭,瞪著眉眼:“干什么呀你們,知道這是哪里嗎,誰給你們膽子的!” 嗬,小廝眼瞪得比她還大,寸步不讓的:“我們夫人給的膽子!” 雙鬢丫頭朝外頭伸了頭,見喜春一行,鼓著的火氣又些消散了去,嘴里不依不饒的,很是不甘落了下風(fēng):“你們夫人又如何,這里也不是隨便讓進(jìn)的。” 喜春直接推了人進(jìn)去。 她先四處看了看房里的情形,靠著后邊的山,這房舍不寬,但堂深,知道背著陰,就把墻壁上鑲嵌著菱形的石窗,讓光透了進(jìn)來,驅(qū)散了本該是有些暗沉的房舍,往里好幾間隔短,用屏風(fēng)和紗窗遮擋起來。 他們動靜大,一個大肚子的女子就從其中一間轉(zhuǎn)了出來,嘴里還喚著:“小煙,是誰?”話到嘴邊,目光移到喜春身上來,下意識就扶著肚子,“你是誰?” “這話該我問吧?”喜春目光在她肚子上看了看,都已經(jīng)凸起了,四個月往上沒跑了。 周秉跟陳玉兩個并肩走了出來。 見到人,周秉臉色大變,陳玉眉一凝:“周夫人?!?/br> 喜春挺著下巴,指著大肚子:“誰的?” 周秉幾個大步走過來,扶著人:“他的。你怎的來了,用過飯食了嗎?” 喜春也沒覺得他說的謊話,四個月往上的肚子,那時候封年節(jié)上下,周秉幾乎沒出門兒的,沒這功夫去養(yǎng)美人。 她一見到人,心底就算過了日子。 只是,“陳玉的外室小妾,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當(dāng)好人好事做到陳公子身上來了?幫她照顧外室小妾到連家都不回了?” 大肚子不樂意了:“我才不是外室小妾,大人都說了,等回去就給我定個位分,按位分算,我可是他小娘。” 歲節(jié)的時候,不止衙門大小官員要聚一場,就是整個州府的大小官員也要聚一場。 衙門的以周光知府為首衙門大小官員,管著兵營駐軍、河道的參將武官等,學(xué)政等,道臺陳大人作為上席都出了面兒,按往例吃了酒水,又安排了歌舞,人家本是給周光送的,想叫他中招,從他后院里撕開一條路子來,但周光躲了過去,陳大人替他受了。 周秉不是看在陳玉的面子上幫襯,他這是在給周光掃尾,人現(xiàn)在還沒進(jìn)得了陳家府上,是陳夫人那頭還沒鬧完呢。 等陳夫人鬧完,就該一頂小轎抬進(jìn)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家里忙,晚上才開始寫的。 ☆、第 109 章 莊子上頭的藥種種了下去, 花給全拔了的,去歲莊子上的花開得好,他們一家還特意來莊子上賞過花的, 擺上一桌吃食在花叢中, 幾張桌椅圍著,就像坐在花上一般,吃著果子零嘴, 看鮮花,聞花香,曬日頭。 周嘉幾個還說今年還要來呢, 喜春心道, 小孩兒的記憶力不深,去歲的事情哪里還記得的, 也沒應(yīng)承也沒回, 他自己今年想起來了, 提了要求出來:“嫂嫂, 我們今年去莊子上看花放紙鳶吧?!?/br> 城郊放紙鳶的地方人太多了, 轉(zhuǎn)不開身, 雖然放過了紙鳶,但他們還是會拿來比較。 莊子上有小山頭, 還能從小山頭上邊奔下來, 紙鳶飛得更好,也沒人跟他們搶位置,要不時注意要撞到人的了, 城郊還吵,男男女女的聲音混成一團(tuán),有時候磕著碰著了還要吵起來, 今年他們就不想去了。 周嘉提了要求出來,幾個小的就跟著學(xué)了,周星星是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莊子上已經(jīng)被種成了藥材,自己還在莊上瞎搞,最后母子兩個被他四舅給攆出來的事,也跟著幾個叔叔鬧著要去城外莊子放紙鳶。 紙鳶是提前采買的,沒在楚家采買紙鳶,從喬家和另外兩家小鋪?zhàn)由腺I的,他們買得多,人家還給他們送了一兩個當(dāng)添頭。 去歲喜春還卷進(jìn)了紙鳶的事中,給楚家的禮退了回去后,楚家有暗地里說過喜春看不上人,又說她收了喬家紙鳶鋪?zhàn)雍锰幍氖聝?,喜春一概沒應(yīng),等回頭去圈子里夫人辦的善事轉(zhuǎn)了圈兒,有夫人就問了句,喜春當(dāng)場就回了,“這銀子在我身上,不是看上哪家就買哪家啦?” 喜春和和氣氣的,一臉的笑,并沒有因?yàn)橥膺叺膫髀劙逯槂?,還舉個例子:“你看我們周家的鋪?zhàn)?,東西也是頂頂好的吧,但也沒說你們都在我們周家買不是?也沒在我們周家的茶坊喝茶?我自己還去明月茶坊里聽曲兒呢,這鋪?zhàn)哟蜷_就是做買賣的,去哪家買還有要求啊?” 為人和氣,但說的話卻不客氣,楚家在外頭說她看不上人,收了人家銀子,喜春轉(zhuǎn)頭就說他們太霸道,非要別人都在他們家買,不買就是看不上人,去別人家鋪?zhàn)泳褪鞘樟藙e人的銀子。 夫人們在楚家買紙鳶,就是給楚家背后的官老爺給面子,又不是就板上釘釘以后非要在他家了,有了喜春的話,有不少夫人也覺得楚家太霸道了些,把他們給的面子當(dāng)成了理所當(dāng)然,之后也不樂意在楚家買了。 這么多家賣紙鳶的,掏銀子的是她們,想在哪里買就在哪里買,又不是沒脾氣的,誰都不愿叫人摁著頭掏銀子的。 楚家那頭也沒想到造成的是這樣的后果,想要挽回印象,楚家背后的經(jīng)承被罰下去做普通典吏去了,看這位面上的,也徹底轉(zhuǎn)去了別人家,買價目更便宜的去了,楚家的紙鳶鋪再也獨(dú)大不了。 這些年被壓下來的紙鳶鋪?zhàn)酉嗬^冒頭,像甚喬家紙鳶鋪、東門口王家紙鳶鋪。 喜春看他們說的興致勃勃的,不得不遺憾的告訴他們:“莊子上已經(jīng)種好藥材了,賞不了花,放不了紙鳶了?!?/br> 周嘉喪著個小臉兒,“那我們?nèi)ツ膬悍??!?/br> “城郊,去溫家村唄?!毕泊赫f,那溫家村后邊的荒山也有一大塊兒平地,供他們幾個放紙鳶的地兒是盡夠了的,溫家村整個搬到西邊后,村民就在后邊開荒,臨近的都開過了,沒什么高枝密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