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輕輕頷首。

    “去吧。”他把兒子遞給她。

    顯然是猜到了喜春為何有此舉動。

    喜春抱著周星星去，身后巧云跟了上來，很是不解：“夫人，我們不是已經(jīng)買了好些紙鳶了嗎？”府上早就采買好了。

    喜春只道：“咱們這么多孩子，只人手一個哪里夠的。”

    尤其還險些盡是男孩兒，可要比女孩頑的，更要多備兩個了。

    巧云一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朝他們吆喝的小販多，但喜春充耳不聞，一路笑盈盈的，直到走到了最后的喬家小攤上，出攤的正是喬夫人本人。

    “周、周夫人。”喬夫人見喜春在她小攤子前挑選紙鳶，面上就一陣兒驚愕，她還以為自打上回后，喜春這里沒反應(yīng)，便是婉轉(zhuǎn)回拒了的。

    喜春朝她笑笑：“我今日是來挑紙鳶的，喬夫人不介意吧？”

    喬夫人那里介意的，她這里還沒開張呢，也不提上回沒成的合作，把匣子里的紙鳶都拿了出來叫她挑：“夫人你看看，這里都是我們今日拿來的，你隨意挑的?！?/br>
    喜春當(dāng)真一一挑了起來，還不時問問周星星的意見，他指過的，都要了，喬夫人做買賣多年，哪里見這樣的，由著小孩自己選，別的小孩也就罷了，周家這位小公子可還是甚都不懂的年紀(jì)呢。

    喜春在喬家的小攤上挑了好一會兒，又挑了足足十來個紙鳶才登馬離去。

    馬車行了不久，便到了放紙鳶的地兒，周嘉周澤兩個已經(jīng)可以自己放了，余下的紙鳶搬了下來，大的帶著小的放，周辰、子儀兄妹兩個。

    連周星星都在爹的懷里坐著享受了一回放紙鳶的樂趣，手里只握了一根兒線，連力都沒出，但他玩得可高興了。

    連著放了好幾回，帶來的紙鳶放盡了，瘋跑了一陣兒的小孩兒被下人抱著回了馬車上。

    喜春不知道是，她離開沒多久，喬家小攤就被涌來買紙鳶的夫人小姐們給圍著了，頭一句就是問，“周夫人在這兒買紙鳶了？”

    喬夫人不明所以，答了說是，接下來她小攤上的紙鳶就被路過去放紙鳶的夫人小姐們給一個兩個的買光了。

    這是喬夫人都沒想到過的。

    買紙鳶的夫人還說了：“周夫人都能在你家這紙鳶攤子上買，還挑了十幾個紙鳶走，可見周夫人就是相中你們家的了，周夫人那一手本事，看重甚么不紅火的？她買這么多，你家這紙鳶那肯定是不同的?！?/br>
    說得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紙鳶盡數(shù)賣完，喬夫人排在最尾，卻成了頭一個離開的，得了不知多少人眼紅，回去的路上，喬夫人還在想著，待會兒家去后要給周夫人送份禮，答謝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夸，只要肯行動。

    ☆、第 105 章

    喬夫人的禮還未送到周家府上去, 先有人家給備到了府上去。

    同樣是賣紙鳶的人家，送來的禮有金、銀，兩副畫卷, 一個瓷梅瓶兒, 金、銀是常用送禮，畫卷和瓷瓶兒是根據(jù)周家府上兩位主子的愛好送來的，周秉喜畫人人都知道, 喜春對擺件有興致，往常也買過兩回，叫人都記在了心頭的, 兩主子誰都沒落下, 送禮送得很周全。

    “我們跟楚家紙鳶鋪沒甚牽連吧？他們怎的還送禮來了，這不年不節(jié)的, 又沒走動過?！毕泊旱昧碎T房通報還有些四六摸不著頭腦。

    “聽楚家的意思, 像是有關(guān)于紙鳶的事兒?！闭缙抛佑H自送來的東西, “除了這禮之外, 還有一匣子紙鳶呢?！?/br>
    喜春第一念頭是這楚家也生了喬、寥兩家的主意, 想請她夸鋪子上的紙鳶, 從而達(dá)成售賣更好的目的，但這個念頭一轉(zhuǎn)過就叫她否決了。

    楚家的紙鳶鋪子背靠著衙門的一位經(jīng)承, 平日又低調(diào), 城里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喜歡在他們鋪子上買賣，哪里用得著請她來宣揚的，她宣揚就不是促進(jìn)紙鳶買賣了, 只是做個錦上添花罷了。

    “我們今兒買了紙鳶后，后邊有發(fā)生了甚么嗎？”喜春只能想到這上頭去。

    甄婆子不清楚這里頭的事，使人去打聽了下, 很快就有了回話，“說也奇怪，外邊說那喬家的紙鳶鋪今日出了攤兒，結(jié)果沒一個時辰就回來了，說是盡數(shù)賣光了，比楚家的紙鳶攤還賣得快，喬家都收攤兒了，楚家還在擺攤呢?！?/br>
    “都說是咱們夫人在喬家攤子買了，路過的夫人小姐們就認(rèn)定了喬家攤了?！?/br>
    楚家送禮的事兒有了定論。

    喜春聽了小廝去外邊打聽來的消息，對楚家給她送禮的事兒大概了解了，楚家確實不是請她給楚家鋪子說好話的，他家是想請喜春別再給喬家揚名的，喬家剛出了一點風(fēng)頭，楚家容不得別的鋪子壯大，想把喬家紙鳶給壓下去。

    換言之，這一份厚禮，就是想請喜春閉嘴的。

    楚家不止送了禮來，還給送了一匣子的紙鳶來，便是有這一匣子紙鳶，足夠他們今年放的了，犯不著再去尋了別家的紙鳶。

    楚家的做法，前后有禮，雖說看著客氣，但干的事兒還當(dāng)真不客氣。

    要是連別人做同行買賣都不允，那他們周家的敵人豈不是滿大街都是了。難怪喜春一直覺著奇怪，人家看在楚家背后的經(jīng)承份上給面子在楚家采買，但紙鳶鋪子，喜春先前除了聽了個楚家的，還當(dāng)真沒聽過別家的。

    像他們周家的布匹衣料鋪子，在府城里也是鼎鼎有名兒的，后邊還跟著好些家名聲也不差的鋪子呢，掰著手指還能數(shù)出來好幾家，但紙鳶鋪子除了個楚家，就沒聽過其他有名氣兒的了。

    喜春先前一直覺得這楚家的紙鳶鋪子很低調(diào)，現(xiàn)在想來，人家是低調(diào)，低調(diào)的在排除異己呢。

    一個買賣而已，還非得弄出個獨霸的。

    “看來這家子也不是個好的呢，夫人，這禮咱們還收不收的？”甄婆子上回采買是按的往年舊例，在楚家采買的，現(xiàn)在知道這楚家心這般黑，已經(jīng)在心頭記了一筆了，下回她再也不上這家采買了。

    “不收，給退回去吧，無功不受祿，我又沒給楚家做甚事兒，憑白收他們的禮，實在過意不去。”喜春似模似樣的給冠了個名頭，就當(dāng)不知道楚家送禮來的含義。

    甄婆子反倒有兩分顧忌：“咱們這樣會不會得罪了楚家？他們家背后好歹還站著衙門的經(jīng)承呢?！?/br>
    喜春就是知道楚家背后站了人這才冠冕堂皇的說上幾句，大家不撕破臉的。不然這禮退回去連冠冕堂皇的話都不說的。

    “行，那我這就叫人把禮給退回去?！闭缙抛映鋈チ藳]一會兒，回來又稟了起來，“喬家也送了禮來，收不收的？”

    “都退回去?！庇谐以谇?，喬家的禮倒是不好收了，喜春去喬家采買紙鳶并沒有甚深意，只是惋惜這一門新奇的合作，喬、寥兩位夫人她見過，對人有幾分好印象，這才想著幫著開個張，至于后邊形成的效應(yīng)，也是喜春始料未及的。

    周秉說得對，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要愛惜羽毛，這一筆合作帶來的后續(xù)深遠(yuǎn)，遠(yuǎn)不是她收了銀錢幫著說幾句好話就銀貨兩訖的。

    她沒辦法保證喬、寥兩家鋪子上的品質(zhì)能一如這般，喜春過后有想過主意，覺得要做這項合作，必須得簽下契書，約定要找她搭橋推貨的貨物品質(zhì)，約定時限，但契書好簽，若是當(dāng)真發(fā)生了品質(zhì)問題，人們頭一個會想到她，使她名譽受損，就是有這一紙約定，但總不能叫所有人都知道傳閱這份約定，何況便是契書時限過了，人們還是會頭一個想到她。

    從總體來說，這個合作方式在目前來說，是弊大于利，徒留后患。

    喜春要撇清跟喬、寥兩位夫人的關(guān)系，她可以繼續(xù)采買紙鳶、油傘，只當(dāng)是個人喜好，卻不能收禮，不然就該叫人猜想了。

    “噯，老奴這就去回了?！眴碳宜投Y的還沒走，甄婆子先前叫人先等著，她要先回來問過了主子，這會兒正好去回話。

    喜春合上賬目，踩著軟鞋轉(zhuǎn)去了外邊院子里，院子里前幾年種下了一顆橙樹，去歲就開花結(jié)了果子的，頭一年結(jié)果子，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得了花匠悉心照料，今年的橙樹早早就結(jié)了果，枝頭上掛滿了的，早橙在清明前就能食，這會兒周秉被六七個小孩給圍著，指著他給摘橙呢。

    寧父年紀(jì)大了，體力不支，去了城外放了一回紙鳶就不行了，在房里歇息去了，周秉就一個人帶了六七個孩子。

    他們家自己就是四個，最小的還不大會走路，這會兒也跟著大的一起，仰著小臉看著滿頭的早橙，也興奮的直跺腳，嘴里不住的咿呀著，說急了還能蹦出個“要”！

    “大哥，那個樹枝里最大的那個，是我的。”

    周嘉仗著自己在孩子里最大，首先提出了要求。

    喜春都能想得到周秉要如何回他的，周秉身姿頎長，他身材高大，只是靜靜站著，伸手一構(gòu)就伸到了樹尖，清淡的聲音從他嘴里流露，“想得美?！?/br>
    喜春也同時說了句：“想得美。”

    周秉轉(zhuǎn)身，目光定定看著人：“來了?！?/br>
    他朝她伸手，手心正定定放著的枝頭上最大的果子，正是周嘉想要的那一枚。

    周嘉一見嫂嫂到了，歇了要從嫂嫂手里搶果子的心思，他繼續(xù)把目光放在樹枝上，一個個的看過去。

    周星星幾步過來，一把抱住喜春的腿，仰著臉看著她手上的大果子，葡萄似的大眼想要得緊。

    喜春怕他站不穩(wěn)，忙蹲下身把人摟進(jìn)懷里，把手里的大果子借他抱了抱，“等下要還給娘知道嗎，這可是你爹給娘的?！?/br>
    周星星抱著果子就啃。

    周星星從五個月就開始長出了他第一顆牙，喜春兩個當(dāng)時高興得很，周星星從第一次長牙、第一次叫爹娘，每一個第一次都叫他們夫妻心頭震動，周星星如今一周歲了，小牙已經(jīng)長了八顆牙了，喜春每月都給他數(shù)一數(shù)。

    幾顆小牙啃在果子皮上，果子皮紋絲不動，周星星咿呀一聲兒，圓圓的眼里滿是困惑，又拿自己的小米牙去啃，最后轉(zhuǎn)著小淚花兒，可憐巴巴的看著喜春，“娘、娘?！?/br>
    “你可真是娘的傻兒子?！毕泊喊讶艘话驯?，叫他去伸手碰矮枝上的果子。

    底下幾個矮小子見狀，也要抱了，喜春禍水引東，指了指周秉：“叫他抱，他力氣大，他長得高?！?/br>
    又高又大的周秉略略無奈的看向人，喜春一下把小臉躲在兒子身后，叫胖兒子替她擋著。

    “大哥大哥抱?！?/br>
    “姑父抱！”

    花院子里鬧成一片，叫大哥的，叫姑父的，像在比試似的，個個撐著自己的小嗓門兒，比著誰的聲音大。

    七八個小孩兒一起吵鬧，可比一群鴨子還吵鬧的。

    甄婆子神色鄭重的走了來，身后寧父也板著臉，兩人都是形色匆匆的模樣，很快到了跟前兒來，“爺，夫人，縣里傳了消息來，說是陳家老太太，走了?！?/br>
    甄婆子口中的陳家老太太，是喜春外家，走的是外祖母。

    “走了？甚么時候走的？”老太太早就臥床不起了，連請去的大夫也早就說過，老太太就是混日子，兒女子孫們也都心知肚明，但清楚歸清楚，老太太頓時走了，還是叫人心里難受。

    “說是今日一大早，天還沒亮?！睆睦霞覀餍艃簛恚? ?° ?? ?°)?輕( ?° ?? ?°)?吻( ?° ?? ?°)?最( ?° ?? ?°)?帥(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確實要不短的時間。

    這還沒過清明呢，喜春之前聽她娘陳氏提過，都說老太太現(xiàn)在精神頭還算沒差，仔細(xì)些再熬熬，也能熬到夏季去，到時候得先提前準(zhǔn)備著，先生、土地，身后事那一攤子，還說等過了清明去跟幾個舅舅舅母們再商議商議。

    夏日天熱，得盡快入土為安，那時再商議就來不及了。

    寧父沉著臉：“還是盡快安排車馬，你娘他們定是接了信兒就趕過去了，我們也不能太耽擱了?！?/br>
    他們一早去放了紙鳶，晌午才家來，又是人家登門兒送禮的，又是看賬冊的，這會兒已經(jīng)下晌了，再過個把時辰天都要擦黑兒了。

    “現(xiàn)在趕路怕是不安全，家里還甚么都沒準(zhǔn)備呢，二嫂跟三嫂還還沒回來?！币彩遣悔s巧了，他們才上府城來沒住上幾日呢，就遇上老太太走了。

    寧父想了想，只得道：“那明日一早走，你們先回房把東西給收拾好，這回去，等你外祖母入土，怕是得三四日了?！?/br>
    “行?！毕泊簯?yīng)下。

    也沒心思摘橙了，周嘉兄弟三個回了引芳院，寧父帶了子儀跟大妞，喜春兩個抱了周星星回房收拾東西。

    老太太走了的事固然叫人不好受，但現(xiàn)在又?jǐn)[在他們面前有了難題，喜春心頭無端起了幾分煩躁來，并肩走著，跟周秉商議，“現(xiàn)在怎的辦？老太太走了，我這個當(dāng)外孫女的那是當(dāng)仁不讓要去，你要是去了，星星怎的辦？”

    喜春還記得幼時，村里有族人過世，她娘就不叫她去，說她年紀(jì)太小，去沖撞了不少，周星星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比她當(dāng)年幼時還小些。

    各地都有些喪葬儀俗，周秉攬著母子倆，聲音里的沉穩(wěn)叫人無端安了心下來，“帶過去吧，不進(jìn)門，就在外邊叫婆子抱著給磕個頭的，回頭安置在村里，離遠(yuǎn)了你也不放心不是。”

    喜春想了想他這法子，也覺得可行：“行，那咱們一塊兒去?！?/br>
    進(jìn)了房里，先收拾了一家大小的衣物，周星星的最多，還有玩具、尿布等，藥膏也得帶上兩瓶兒，給周秉收拾衣物時，喜春拿了白的黑的問他：“你這回想穿哪個色的？”

    周秉指了指黑色的，喜春就給他帶了好幾身黑色的，挑的腰帶也只帶了些金邊云紋，沒挑那些貴重的寶石腰帶，吊墜，外衣，皂靴，村子里夜里冷，還給挑了藍(lán)色的披風(fēng)。

    “我再給你帶兩副藥，要是去了水土不服就叫人熬一帖。”

    周秉對這些倒是無所謂，把喜春遞來的衣物放進(jìn)包袱里，他自己倒是隨意，倒是指了喜春那些瓶瓶罐罐的，“這些帶不帶的?！?/br>
    “帶吧。”喜春說完，他便找了個匣子給喜春把用到的瓶罐給裝了起來。

    他們都是不喜用丫頭伺候的，頭幾回出門，都是喜春一個人收拾，周秉在一邊坐著看，叫喜春發(fā)了話，想了法子治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