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他們寧家村,也就出了寧秀才家這一戶不爭氣的。 盡給他們寧家村抹黑。 要是這些大小媳婦們有樣學(xué)樣的,全跑回娘家?guī)鸵r了,她們這些當(dāng)婆母的豈不是還要自己親手cao持? 寧三嬸因?yàn)榧抑谐隽藗€好賭的兒子,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敢在村子里走動了,生怕人家朝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抬不起頭,見不得人,只還不忘了不時關(guān)注著寧家這邊的動靜兒,揪著這點(diǎn),寧三嬸重新在村里走動起來,威風(fēng)堂堂的,站在了制高點(diǎn),唾沫橫飛,扯著嗓子批判著。 “誰家不是多年媳婦熬成婆的,這要是成了風(fēng)氣還得了?” 寧三嬸自覺有理,一張嘴沒個停歇。 左右陳氏那秀才娘子這兩日也不出門兒。 靠著寧三嬸這一張嘴,村里不少婦人都認(rèn)同她的話,與寧三嬸關(guān)系最好的是王嬸兒,頭點(diǎn)的格外用力:“就是這個理兒!你們可是不知,我家的小兒媳今日就同我說想回娘家一趟!” 正好這個點(diǎn),正好說要回娘家,可不就是寧秀才家?guī)淼膲娘L(fēng)氣嗎? 王嬸感同身受,已經(jīng)把自己代入了寧三嬸口中所說的叫兒媳婦們大了心,壞了根兒,壓在當(dāng)婆母的頭上,以后老無所依,老無所靠,老無所養(yǎng)的凄楚境地中,看寧三嬸的目光格外親切,也忘了平日幾個針線頭的面和心不和了。 “還是閨娘你看得透,不然可就遭了這些壞媳婦的道兒了,你家兒媳婦你可得看好了...”王嬸說著一頓,陡然清醒過來。 寧三嬸連兒媳婦都沒呢,她哪里來的熬成婆? 得虧她一個沒有兒媳婦的還好意思在她們這些娶了兒媳婦的婦人中大言不慚的。 王嬸抹了把被唾沫星子沾上的臉頰,眼耷了下來:“他三嬸,當(dāng)婆婆的感受你還不懂,改明你先給你家強(qiáng)子娶一房媳婦先?!?/br> 寧強(qiáng)好吃懶做還喜歡賭,娶媳婦當(dāng)然是娶不上的。 王嬸這一提及,四周的婆子目光一變。 合著先前,她們竟被寧三嬸這個連兒媳婦都沒有的給牽著鼻子走了? 寧三嬸好不容易才殺回了村中婆子中,被王嬸這一提醒,頓時竹籃打水一場空,滿臉氣憤的家去了。 吃夠了沒有兒媳婦的苦,寧三嬸見同樣灰溜溜躲在家中的寧強(qiáng),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給他下了死命令:“你趕緊給我尋個兒媳婦,要比那寧秀才家的趙氏人物模樣還要出挑的!” 她不管,她就是把這份沒有兒媳婦的苦算在了寧家頭上。 寧強(qiáng):“...” 寧強(qiáng)好好的當(dāng)他的二流子小混混,他找誰惹誰了?還跟寧家比? 他目光幽幽:“娘,人寧家有銀子著呢,你咋不給我掙些銀子?”誰還沒個想過大少爺日子的心了? 他朝寧三嬸伸手:“娘,給我五兩銀子?!?/br> 寧三嬸家因著寧強(qiáng)貪賭,被鎮(zhèn)上賭坊給找上門,賣了幾畝地才填上這個窟窿,還鬧得這十里八鄉(xiāng)都有耳聞,沒有哪家愿意把女兒嫁到這等人家來的。 寧三嬸當(dāng)下臉都青了,正要回拒了,寧強(qiáng)又說:“你不是叫我給你找一門媳婦嗎,你不給銀子我上哪兒給你找去?” 兒媳婦可是橫在寧三家心里的絕癥!寧三嬸面皮頓時松動起來:“當(dāng)真?你不是拿去賭坊吧?” “那不是,人姑娘長得又白又嫩的,不出點(diǎn)力氣怎能把媳婦娶進(jìn)門兒?”寧強(qiáng)還極富深意的告訴寧三嬸:“舍不得銀子,可是套不著媳婦的?!?/br> 寧三嬸家的情形也確實(shí)如此,寧三嬸只得把娶兒媳婦的希望盡數(shù)放在這五兩銀子上了。 這些寧家是不知的。 趙氏也知曉這回在娘家待得久,只她娘家兩個弟弟還小,娘要忙著里外的事,只有她能幫上忙了,出嫁的女兒要回娘家住上這么久,哪有婆家都有微詞的,但寧家上下通透大度,不止叫了寧書來看老丈人,還給她帶了話,叫她不必顧著家中,好生伺候好娘家爹,遇上這樣的人家,便是趙秀才都告誡趙氏要惜福,莫要學(xué)了別家媳婦子把家中鬧得不安生。 趙氏回來后,先見過了公婆,這才來尋了喜春,同她道謝,多謝她照顧小兒子儀。 寧子儀再是乖巧也太過年幼,平日也會吵鬧,喜春要縫制嫁衣和鞋襪等一應(yīng)貼身之物,趙氏也是從閨閣嫁為人婦的,知曉這其中并不輕松,寧家還有個二弟妹。喜春性子柔,多數(shù)時寧自個兒吃兩分虧也不愿傷了和氣,這一樁一樁的壓在身上壓力可不小的。 正院里郎朗的讀書聲傳來,夾雜著侄兒子儀尚且稚嫩的呀呀學(xué)舌,喜春努努嘴,悶著笑:“我這兒倒還好,倒是爹怕是cao碎了心。” 她能做的也就是洗洗縫縫,陪著玩耍一番,做些吃食,她爹寧秀才才是恨不得把自己畢生所學(xué)都傳下去,但又不敢過激了去,像對幾位兄長一般強(qiáng)壓著學(xué),最后引起了反彈,四個兒子,一個肯去考科舉的都沒有。 如今的子儀像是易碎的陶瓷,輕不得重不得的,為了寧家的前程,夜里時常一把頭發(fā)一把頭發(fā)的掉,都快要頭禿了去。 唉,他們當(dāng)一家之主難著呢。 趙氏想著正院的情形,也跟著笑了兩聲兒,又想著先前跟婆母陳氏跟前兒,擔(dān)憂的問著:“meimei,娘何時病了?我瞧著臉色可不大好,可請了江郎中來瞧了?娘這是哪里不舒坦?” 喜春眉心一蹙,有些遲疑,臉上也露出幾分愁緒來,瞧著像是難以啟齒。 她本就長得好,模樣白皙出挑,這樣一露出柔軟的一面來,就叫人想好生呵護(hù)著。 “怎的了?娘這病可是有何不妥?”趙氏忙問。 門外響起個大嗓門來,聲音十分歡快:“大嫂,我跟你講,我跟你講?!?/br> 喜春坐在屋子里都能感受到這聲音中透出的急切來。 作者有話要說: ~ ☆、第 14 章 唐桂花大刺刺的走了進(jìn)來,懷里還抱著大妞月茹,她生得滿臉橫rou,膀大腰圓的,大妞窩在懷中越發(fā)顯得小。 趙氏好些日子沒見,乍一見倒還有幾分陌生。 唐桂花跟她熟?。∷@兩日沒人說話,飯都不香了,如今趙氏好不容易回來,唐桂花已經(jīng)等不及了,單手抱著大妞,一拍大腿。 “啪”的一聲脆響。 “大嫂,你可是不知,咱們家出大事兒了!”唐氏神神秘秘的,“咱娘這病,是三郎給氣得!” 趙氏一驚,倒抽口氣,下意識看向喜春。 她對唐桂花話只信幾個字兒。 聰明人是不會聽她夸大其詞的。 喜春心里惱怒二嫂唐桂花嘴上沒個把門兒,本就不是甚美事,她這模樣像是幸災(zāi)樂禍一般,跟當(dāng)初看寧三嬸家笑話模樣一個模子,像是跟寧三郎寧元結(jié)下過深仇大恨似的。 喜春實(shí)在不會生氣,這會再生氣也不過是瞪了唐氏一眼,這對她來說不痛不癢的。 叫二嫂唐氏來說是不能叫她說的,喜春拉了人,自己把事給說了。她不帶一點(diǎn)偏頗,站的公正中立的立場客觀闡述。 喜春先是交代了寧三郎寧元跟黃蝶相識的事兒,話頭一轉(zhuǎn),家中在知道后,寧父曾言明過不許寧元再與這黃家姑娘往來,寧秀才的威信壓在幾個兒子頭上十幾年,寧元確實(shí)安份了兩日,但隨后不知為何又與黃蝶聯(lián)系上了,還一副非要娶她過門的架勢。 陳氏就是被寧元鬧著非要娶給氣的。 趙氏作為寧家大兒媳,喜春兄妹幾人的大嫂,忍不住說:“三郎也是不懂事,那黃家我也有所耳聞,這樣的人家著實(shí)不是良配,他怎的好話聽不進(jìn)的。” 喜春當(dāng)妹子的不好說兄長的壞話,唐桂花就沒這顧忌了:“誰說不是呢,這就是個狐貍精,還沒進(jìn)門呢就把三郎指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真等她進(jìn)門還不知道得把家里鬧成什么樣呢。” 唐氏自己都沒察覺話中透出些酸味來。 人黃蝶還沒過門就一副當(dāng)家做主的模樣,哪像她?連個勤奮肯干的肯定稱號都沒得一個的。 果然啊,男人,都是別人家的好。 喜春微微側(cè)目,面對大言不慚的二嫂唐氏,喜春不得不佩服她的厚臉皮。 都厚得能裝城墻了吧。 二哥寧為娶妻時喜春還小,但也知道當(dāng)初家中為二哥相看的姑娘并非是如今的二嫂唐氏。唐桂花是寧為自己拗著非要娶進(jìn)門來的。 如今也當(dāng)真應(yīng)了她自己說的鬧騰。她二嫂到底是怎么有臉子說黃蝶的?不都是五十步笑百步? 唐氏見她們沒應(yīng)和,跺跺腳:“你們是不是不信!我說的可都是真的!” 唐氏覺得有些無趣,她平日在村里跟小娘子們說,都能引得一堆人附和認(rèn)同,在趙氏和喜春跟前兒得了個鴉雀無聲,沒人捧場,頓時覺得她們二人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偏生這更叫唐氏氣悶了,這兩個木頭樁子都有人疼,連還沒出嫁的小姑子都有人送了一箱又一箱的首飾來,叫她盡夠用著,她這樣能說會道的怎么就沒人捧的? 這倒是冤枉趙氏和喜春了。 喜春姑嫂兩個對唐氏的話都是信的,畢竟有唐氏這么個珠玉在前,再添個會鬧騰的黃家姑娘倒也沒甚么奇怪的。 只姑嫂兩個都不會背后說人閑話的人,著實(shí)不知道該怎么捧場。 寧家大郎在鎮(zhèn)上做賬房,前途光鮮,唐桂花對上趙氏這個大嫂無可奈何,只得在心頭把喜春給記了一筆,惱她這個小姑子不知道給嫂子做場,等以后她在婆家受苦受難了,要娘家搭手的時候,她這個當(dāng)嫂子的是絕不會出頭的。 寧為這個不聽她話的夫君她是管不住了,但她是絕對不會幫忙的。 哼。 背后,陳氏的聲音傳來:“什么真不真的,你跟我說說的?!?/br> 唐氏臉一僵,健壯的身子下意識一縮,慢騰騰轉(zhuǎn)過身子。 陳氏正站在背后,穿著青色的棉衣,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的,只板著臉兒,就叫唐氏心里心驚rou跳的。 方才,她應(yīng)該沒說甚吧? 唐氏婆媳過了數(shù)年的招,向來都是婆母壓媳婦,這回也不例外,唐桂花就差指天發(fā)誓了:“娘,這幾日我可沒偷懶兒,月初咱家田里下的苗子我去瞧過了,那苗子都長了一指長了,春日雨露多,見天的長,過幾日就能分去其他田里栽種了?!?/br> 唐氏先拿話堵了陳氏,以表明自己這些日子并沒有偷懶,還扯了喜春出來:“小姑可是親眼看見的?!?/br> 喜春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應(yīng)下:“我確實(shí)瞧見二嫂出門了?!?/br> 確不是親眼見到她去了地里。 喜春上前兩步,白凈的小臉兒漾開一抹笑,隱隱露出兩顆細(xì)牙,又謹(jǐn)記著女子典范,櫻唇緊緊閉合,眉目卻是舒展不少,平添幾分大姑娘的生動,雙手攀上陳氏的胳膊,話中透出兩分輕快來:“娘,你怎的來了?可是身子大好了?” 陳氏對喜春有耐心,面目都柔和了下來:“好了好了?!?/br> “再躺就要生霉了?!?/br> 趙氏含笑,唐氏抬頭望著房梁。 這世上少有當(dāng)父母的能擰得過子女,陳氏也不例外,在床上躺了兩日后陳氏也想通了。大不了就是再添一個唐氏,一個兒媳婦她壓得下去,兩個有何差別? 于是,陳氏叫了唐桂花回一趟娘家,找七嬸子幫忙去黃家提親。 唐桂花跟親娘向氏相互放過狠話,驟然要回娘家,一時還有些為難情,覺得有些下不來臺面兒,正要推拒,陳氏瞪她一眼:“你是回娘家還是去地里種菜?正好菜地還沒收拾呢。” 唐桂花到嘴的話給咽了下去。 她拍了拍胸脯:“娘你放心,我這就回娘家,今兒就請七嬸子去黃家提親,明日就叫三弟成親?!?/br> 至于跟親娘向氏,母女哪有隔夜仇的? 大妞跟著學(xué),也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咧嘴咿呀笑。 眾人都被大妞逗著一樂,陳氏也只斜了一眼耍寶的兒媳婦唐氏。 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