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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歷史學(xué)霸在秦末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乙皺著眉頭,只對老婦人道:“你要問什么?”

    此時周寧也和吉說上了話,周寧挑了一樁復(fù)雜的陳年舊案,問這案子判刑的依據(jù),昨日一遭豬rou,今日又一遭綠豆湯,吉對周寧心懷愧疚,講得極細致。

    那邊乙也聽完了婦人的問題,平常當差,少有人來問殺人案的,他有些拿不準,一時皺著眉沒有說話。

    往常這個時候,若來人說了問題,他沉默不語,吉會急忙趕過來幫他,可此時他正和周寧說著話,并沒有注意到乙那里的動靜。

    乙仿佛忍受著莫大屈辱轉(zhuǎn)頭看向吉,卻先看到了周寧的背影。

    法吏的案幾正對著門,但是法官的案幾卻是豎著的,所以周寧站在吉面前,完全擋住了吉的視線。

    過去問吉?就是周寧沒在此處,乙都要做過艱難的心理建設(shè)才能放下臉面去向吉請教,而此時看到周寧,乙便想也不想的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此時他過去,那是把臉皮揭下來遞到周寧腳下踩。

    這婦人已經(jīng)說明了搶劫殺人者身高不足六尺,年齡不過十五,還能有什么錯?

    乙回道:“無罪。”

    一直留神身后的周寧聽此,唇角勾起,對吉道:“原來如此,多謝您,您不愧做了經(jīng)年的法吏,我還得向您學(xué)習(xí)?!?/br>
    給周寧幫了忙,吉內(nèi)心的愧疚稍解,聽此擺手笑道:“不用這么客氣,你我之間你我相稱就好了,我心里,還是那你當自己的親弟弟看的?!?/br>
    周寧笑了笑,從善如流,“好?!?/br>
    兩人又閑話了幾句,那邊,乙也寫好分好木牘,將一半給了那老婦人,等老婦人走出院門看不見了,周寧這才道:“你先飲湯,一會我過來收碗。”

    “不用,一會我給你送過去?!奔Φ?。

    “好?!敝軐廃c了點頭離開。

    吉心情好的飲完了自己的,又對乙道:“這湯味道不錯,你快喝,一會我一道送過去?!?/br>
    乙一聽到所有與周寧相關(guān)的事情就煩躁,硬邦邦的回了一句,“我不喝?!?/br>
    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對剛才那樁咨詢的不確定,也完全想不起來復(fù)述給吉聽一遍,好趁人沒走遠,還能追回來。

    其實此時出去也追不回來了,縣衙大門出去的一個拐角處,老婦人將手里的一半木牘交給了盼。

    當天下午,盼又上了周寧的車,將木牘遞給周寧看。

    周寧微笑接過,但這一看,笑容卻消失了。

    盼原本還因為完成了交待的任務(wù)喜滋滋的,一見此,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周寧拿著木牘的手垂下,沉默不語,輕嘆了一口氣,這么久了,怎么還是這樣不長進呢。

    盼見此,心里隱隱有些明悟,他顫聲回道:“答錯了?”

    周寧嘆了一口氣,“我也不能肯定是不是答錯了,但我覺得至少無罪是不妥當?shù)??!?/br>
    周寧說了自己的看法,“雖說律法規(guī)定教唆者與犯罪者同罪,這殺人者不滿六尺不予判罪,可這教唆者卻是七尺男兒,這若是教唆者和殺人者同樣無罪,那以后……”

    是不是大家都可以有樣學(xué)樣呢。

    盼霎時面色慘白,他覺得周令吏說的有理,“那您認為,這該如何判?”

    答錯了,這罪責是要反噬自身的!

    周寧微微蹙眉,搖頭道:“我也不知,只是這樣肯定是不對的,若是這樣的解答被那婦人傳了出去……,這得盡快糾正過來才好?!?/br>
    秦人沒有不怕秦律的,盼雖說被嚇著了,但也知道此事的緊要,反而擔心周寧不忍心,便道:“您把木牘給我,您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周寧沉默的把木牘給了盼,而后陷入了更長的沉默,她慣常是笑著的、溫和的,也是有禮且柔軟的人,恰如一輪恬靜溫柔的明月,可此時她不笑不語,就好似被烏云遮擋,不,被天狗吞食,光芒不再,只余下無邊的落寞和孤獨。

    盼把木牘放好,勸道:“您別自責,是他自己才不配位,才……至于如此?!?/br>
    系統(tǒng)又生氣又心疼,【宿主,你別傷心,不關(guān)你的事,這就是爛泥扶不上墻!】

    沒本事就算了,還不知道問嗎?它親親宿主都為他想得那么周到了!

    周寧極淺極淡的微微勾唇,“我沒事?!?/br>
    一人一統(tǒng)都不信,但也不知怎么安慰,便和她一同沉默著。

    次日,旭日照樣紅彤彤的升起,似乎和往常沒有區(qū)別。

    然而,正午時候,前院來了一大幫人。

    周寧和喜、翹三人疑惑的看著監(jiān)御史帶著獄掾、縣卒進了對面,而后獄掾架著抖如篩糠的乙走了,沿路流下一溜水漬,很快的被烈日燒干蒸發(fā)。

    不一會,一個中年男人從縣衙大堂走出,也進了對面,又過了一會,縣卒扶著面色慘白、一臉驚惶的吉也走了。

    翹都顧不上幸災(zāi)樂禍,拍了拍胸口,安撫自己受驚的心臟,道:“看來對面出了大事了。”

    喜收回視線,對兩人告誡道:“別看了,做好咱們自己的事情,不然明日就該到咱們這里了。”

    周寧聞言點頭,同樣收回視線,而后垂眸靜心書寫。

    可不是大事么,又是搶劫又是殺人,乃是殺人刑中最嚴重的盜殺人,按律當……肢解!

    而暈血的吉,要去觀刑呢。

    第44章 法吏

    吉病了, 在觀完乙受刑后,他直接被抬進了縣衙后院,而第二天周寧等人便見對面的三間屋子全都鎖著。

    直到中午的時候, 昨日在小院見到的中年男子, 即郡守殷通召集大家到縣衙正堂,宣布了吉法官病了的消息,以及要另選一個法吏的消息。

    對于第一個消息,大家或多或少的表達了自己的關(guān)心。

    周寧微微斂眸,也是,一個暈血的, 連殺豬屠狗都見不得的人, 直面了一場同類的、甚至是自己愛人支離破碎的血腥場面, 怎么可能不病呢。

    她也不是惡趣味的要挑這樣血腥的刑罰,只是乙對她惡意太濃了,已經(jīng)到了一個無腦遷怒的地步,而這樣少有人問及的大罪, 才足夠保險, 能夠一擊即中。

    她受贊譽, 他便傳流言;他被流言反噬, 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自己的報復(fù);她站在吉那處, 他便明明不確定答案也不過來問一句。

    他恨她, 并且對她的恨意已經(jīng)勝過了他的理智,是他自己先把他的臉面、他的恨放在了他的性命之上的。

    秦律嚴苛, 誰能保證自己永遠不失手、不中招呢, 尤其身邊還有這樣一個無腦恨著自己的人。

    這于她, 太危險了。

    不要說乙太笨, 翻不起什么浪, 她從不小瞧任何一個人的能力。

    就像在呂家時,她只管給小嬋下達命令,根本不去考慮小嬋如何做到,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再微小的人也有他自己的人脈關(guān)系。

    而乙的人脈關(guān)系,顯然不是小嬋能比的,他在縣衙多年,誰知道他結(jié)識了多少人。

    也許她做什么事的時候,就有乙的吏子或其親屬、或是乙的老師及其親屬,因乙與自己關(guān)系不好,便給自己使絆子,而最近在眼前的,這個郡守殷通,可以自行任免除縣令縣長、監(jiān)御史、郡尉三者外所有的官吏的人物,不也與乙有間接的關(guān)系嗎?

    她從不低估別人的惡。

    所以,一切終結(jié)在現(xiàn)在最好,他們的關(guān)系在外人眼中看來,雖不算和睦融洽,可至少也沒有明面交惡,只不過是兩個流言之間隱晦的對立尷尬罷了,就是在吉看來,也不過是乙單方面無理由的討厭她而已,她可是一直將對方視作前輩、有禮相待的。

    至于第二個消息,另選一個法吏……

    這次被召集過來的人,除了令吏外,還有偏院的白老,以及另外的三個面生的老吏,特點都是年紀不小,頭上已有白發(fā),看來都是郡守心目中的候選人。

    翹聞言,臉上對吉的擔憂深切的幾乎要溢了出來。

    喜雖然也有些期盼,不過他并沒有像翹那樣,試圖通過表示對吉的關(guān)心,來討好郡守走捷徑。

    另外三個陌生的老吏的表情就要復(fù)雜一些,既想又懼,想來是被昨日那一遭嚇著了。

    而白老一大把年紀了,就等著到了年紀致事,對法吏之職并沒有什么野心,此時面無表情,就像是一個局外人、旁觀者。

    同樣把自己當做旁觀者,表現(xiàn)得事不關(guān)己的,還有周寧,她雖然是令吏,但年紀最小,資歷最淺,所以環(huán)視一圈后,便垂著眸子一聲不吭,很是乖覺。

    郡守殷通把眾人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道:“我的意思是從令吏里選一位,這次法吏出錯,便是因為法吏對于殺人罪的刑罰處置掌握不夠,所以還是選于律法應(yīng)用最為嫻熟的令吏最佳?!?/br>
    這話乍一聽沒錯,令吏們每天處理審判案子,確實于律法最熟,但是細想又很是矛盾尷尬,昨日出錯被處理的法吏也是令吏出身呢。

    三個陌生的老吏瞧了喜和翹一眼,面上的糾結(jié)散去,神情微妙,想來他們是負責戶籍或稅收一類不涉及判案的公務(wù)。

    郡守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他皺了皺眉,目光落到了周寧身上,一見他滿頭青絲,面白無須,眉頭皺得更深。

    不過,他是自己妻弟推薦的,項梁也遞話來請他多照顧,他也看了他過往的處理的公務(wù),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便直接道:“吉法官向我推薦,由周令吏出任法吏?!?/br>
    周令吏?

    三個陌生的老吏一時都不知道是誰,看眾人都看向那個屋里最年輕的小子,這才都跟著看過去,這一看,這么年輕?

    喜雖然有些失望,但他看過周寧呈上的卷宗,每個案子處理得有理有據(jù)、干脆利落,說實話,比起選翹,擇周寧反而更叫他信服些。

    眾人都以為法吏之事就此塵埃落定,不想周寧卻拱手道:“某認為喜令吏比某更能擔此重任?!?/br>
    她如今雖然有資格做法吏,卻沒有資格……更進一步,與其到時候和陌生的人共事,還不如緩一緩。

    “哦?”郡守問道:“你是認為你的能力不足以出任法吏?”

    當然不是,她還是想做法吏的,若是讓郡守有這樣的看法卻是不好了。

    周寧笑著自信又坦誠的說道:“某曾和吉法官一同共事,覺得法吏的工作某還能勝任,并且某也很喜歡法吏的工作?!?/br>
    既自認有能力,又有意愿,那為何還推辭不就呢?

    眾人疑惑的看向周寧,喜心里感動,卻也皺著眉頭既不解又不贊同的看向她。

    周寧笑著解釋道:“一來是因為,喜令吏比某更有資歷,若是越過他而擇我,怕是于郡守公正的名聲不利?!?/br>
    這一條,是撈到了郡守的癢處。

    周寧笑了笑,又道:“二來,我知吉法官顧我之情,只是他如今抱恙,于公務(wù)怕是有心無力,還是由喜這樣經(jīng)驗豐富的老吏出任法吏,更能叫他安心養(yǎng)病?!?/br>
    這話說得,就是最擅做好人說好話的翹都自嘆不如。

    這兩條,第一條雖是為郡守考慮了,卻負了吉的好意,卻有暗指吉考慮不周,不顧忌郡守的名聲的意味,同時就顯得自己是只不識好歹的白眼狼了。

    可這第二條這么一說,她哪里是不識好歹呀,分明是知恩圖報、重情重義到了極點,寧愿放棄自己想要的職位,只求吉能更安心的養(yǎng)病。

    只怕原本對周寧只是一般的郡守,立馬就會對他觀感極佳了,要再有什么好事,一準想著他,作為上位者,最喜歡的便是知道感恩的下屬。

    果然,明明被駁回了命令,郡守卻絲毫不見動怒,反而笑著點頭允了,“你考慮得很是,好,那便由喜令吏出任法吏?!?/br>
    喜抱拳應(yīng)了諾,起身面色復(fù)雜的看著周寧。

    最初,他也因為擔心他考吏不過會連累自己,不想收他,后來是看見吉對他感興趣極了,擔心他因為年輕走上錯路,便想著花費些錢財護他一護,也叫自己良心能安,可沒想到最后,卻是他照顧、回報自己更多。

    周寧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表示恭喜。

    議定了法吏之事,郡守又道:“如今令吏還有一個空缺,便由白吏升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