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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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姑姑見貴妃笑得這樣甜,還道是她復(fù)寵后第一次侍寢的歡喜。于是越發(fā)拿定了自己的主意,準(zhǔn)備趁這一回好好顯顯本事。 趁宮女們抱了貴妃穿來的衣裳下去整理時,柯姑姑湊在高靜姝耳邊,說起了貼心話:“奴婢打聽了,皇上已三日未召幸嬪妃了,再往前數(shù),侍寢的是吳答應(yīng)和馬貴人,也都是十六七歲嫩瓜秧子似的,哪里懂怎么服侍皇上,必是扭手扭腳,使皇上不得暢意?!?/br> 高靜姝驚了:我天,閻王姑姑怎么忽然開起了車,畫風(fēng)反差太大讓她一時難以接受。 柯姑姑雖然沒嫁過人,但做過一段時間司寢嬤嬤,除了伺候皇上召寢外,還負(fù)責(zé)給到了年紀(jì)的皇子們挑美貌年長的宮女去伺候教導(dǎo)房事。因此那理論經(jīng)驗真是豐富極了,說的翔實生動,連前世有過閱片經(jīng)驗的高靜姝聽了片刻,都目瞪口呆甘拜下風(fēng)。 尤其是柯姑姑非常含蓄的將皇上龍體的關(guān)鍵部位稱為‘那物’。 直到李玉來請貴妃時,柯姑姑還拉著高靜姝的手語重心長悄悄道:“奴婢見過多少嬪妃侍寢,有的都好幾年了,還是眼都不敢睜,從頭到尾躺著不動彈,娘娘今兒可別學(xué)她們扭捏的樣!別怕那物!” 高靜姝告辭這位車姑姑后,心道:您放心吧我才不怕呢,雖然前世我沒用過那物,但我解剖過那物??! 要是柯姑姑知道,自己生動形象的生理衛(wèi)生課,已經(jīng)被高靜姝歪曲成了她的系統(tǒng)解剖課,估計會呱唧一下暈過去。 當(dāng)然此時柯姑姑并不知道,她只是含了笑目送貴妃。 心道:說來皇上待娘娘也極好,不必赤條條裹了被子抬過去,而是令娘娘先著寢衣過去陪他說說話,還不忘命李玉親自帶了一件大氅來給娘娘披了。 男人,尤其是皇上這樣的男人,肯對一個女人說話,比肯翻一個女人的牌子可重要多了。 貴妃身邊沒有年老的嬤嬤,只有兩個未經(jīng)人事的大姑娘,比貴妃還小一兩歲呢,頂什么用。 繼在貴妃宮里當(dāng)掌刑官后,柯姑姑再次為自己找了個新定位。 壽康宮。 太后捻著佛珠,忽然道:“外頭雪壓折了枝子吧?!?/br> 跟前兒的孟姑姑乃鈕祜祿一族包衣出身,陪了太后三十來年,是極有體面的人,此時卻也趕著起身親去外頭雪地里看了,這才回來道:“太后的耳力真好,奴婢愣是沒聽見呢?!?/br> 太后莞爾:“除了大路,明兒叫他們別起早貪黑的到處掃雪了,既凍壞了他們又壞了這雪景?!?/br> “太后真是菩薩心腸。為著小年,還吩咐賞了壽康宮里所有宮人一碗rou圓?!?/br> 孟姑姑說到這兒笑越發(fā)燦爛了:“說起這壽康宮,真是皇上的孝心,嫌慈寧宮多年未住人不夠好,另特意修繕了壽康宮給您不說,還修了慈寧宮小花園給您賞玩,真真兒是親母子的體貼。” 每次說起皇上的孝心,太后就會流露真心的笑意。 這回也不例外:“下了大雪,你親自去吩咐李玉一聲,叫他們仔細(xì)伺候?!?/br> 孟姑姑應(yīng)了,聽太后又問起:“今兒是貴妃侍寢?” 不等孟姑姑回答,太后自己就繼續(xù)道:“高斌也算生了個好女兒,高家抬旗之榮雖是他自己掙出來的十分體面,卻也得有貴妃得寵這個引子,否則歷年包衣里能干的臣子多了,皇上哪里會一開口就抬他們家入上三旗。連今年重華宮茶宴,竟也有他的一份?!?/br> 太后這倒不是窺探政事,而是乾隆今日先拿了這夜宴座次圖哄了親娘:太后的族親訥親大人,也做為重臣位列茶宴。同姓鈕祜祿,皇上就拿來哄太后了。畢竟太后所出的鈕祜祿本家是草繩提不起豆腐,沒出什么能人,只能用同族來給太后長臉了。 說起貴妃,孟姑姑就想起自己奉太后命去探望新出生的六阿哥,純妃熱情套在她手上的那只赤金蝦須鐲。 于是笑著舉起手腕子:“太后娘娘看奴婢這鐲兒好不好,純主兒賞的呢?!?/br> 太后抬起眼皮一看,微笑道:“還算精巧?!?/br> 孟姑姑洗錢完畢,將純妃私下塞過來的鐲子過了明路,就笑吟吟拿了紫銅鉗去撥地上的火盆。 轉(zhuǎn)過身去的瞬間,聽見太后自言自語,聲音漸低漸不聞:“貴妃之位上……” 第26章 一族 高靜姝在養(yǎng)心殿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 她夢見了實驗室, 夢見了養(yǎng)的兩籠小黃雞。 為了培養(yǎng)這些雞變成近視模型,高靜姝給每只雞都貼上了一對兩千度的老花鏡片。突然失去視力,雞仔們開始嘰嘰喳喳地撞籠子,用尖細(xì)的爪子去扒眼鏡上貼著的鏡片。 高靜姝眼見雞們要造反, 不由著急起來, 拍打著雞籠道:“不要, 不要?!?/br> 然后就把自己急醒了。 一睜眼,眼前已是燈燭明亮。皇上正含笑捉了她的手:“好大膽, 還敢拍打朕?!备哽o姝從迷蒙中清醒過來, 忍不住哭了:比起在后宮侍奉皇上,她好想回去看守雞籠啊! 皇上見貴妃哭了,傾身問道:“怎么哭了起來?可見是累著了?!彼焓帜藘深w淚珠:“好了,不哭了。以后你說不要, 就不要了,省的睡夢里也不安生?!彪m這樣說,嘴角卻還是帶笑, 顯得愉悅極了。 所有男人大約都很喜歡‘累著’自己的女人。 高靜姝被皇上驟然開車的車輪子壓到臉上,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養(yǎng)心殿晨起的燈燭格外柔和, 映在穿著明黃色寢衣,腰間系著四神紋玉帶扣的皇上身上,光華琳然。他整個人就如同他審美中的瓷器一樣,有一種天家尊貴通脫華美的氣度。 高靜姝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虧,以皇上的長相和技術(shù), 要是放到現(xiàn)代明碼標(biāo)價出售起來, 估計也值大幾千。 皇上哪里知道貴妃把他想成了職業(yè)賣身人,只見她眼眸含淚,眼角嫣紅, 就低頭親了親。 “皇上,時辰到了。”李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外頭叫起。 高靜姝心道,皇上也夠辛苦的,每天雷打不動的四點起。 見皇上沒有攆人,李玉就帶著一溜兒十個排隊捧著金盆櫛巾等物的宮人進來肅立候著。 高靜姝仍覺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暈眩,慢了半拍才準(zhǔn)備起身——妃嬪也該一同起身伺候皇上出門。 皇上見貴妃半撐起身子,青絲掩映下,海棠紅的寢衣襯的膚色柔白如玉,就按了她肩頭溫聲道:“你不必起,等再歇歇,叫李玉傳暖轎將你送回去?!?/br> 李玉忙答應(yīng)著。 皇上正穿戴著,見柯姑姑已經(jīng)低眉順眼站在簾子旁候著,便點頭道:“一會兒好生伺候貴妃回去。” 柯姑姑蹲身道:“奴婢遵旨。”又大著膽子開口:“貴妃娘娘昨兒還命奴婢帶來一個親手繡的荷包,色正喜慶,正適合年下佩戴,說是今兒伺候皇上穿衣時親手給您帶上。”她略一猶豫:“可娘娘想來是累的狠了起不來身,奴婢這差事……” 皇上輕笑起來:“她既說了親手系上,便等下回就是。” 柯姑姑大喜:這是年前還要翻貴妃牌子的意思啊。 果然自己這兩句話,皇上愛聽。 高靜姝絲毫不知道柯姑姑替她預(yù)定了下一回侍寢,而是轉(zhuǎn)身繼續(xù)昏睡了一會兒。大約是不踏實的緣故,半個時辰后也就醒了。 一睜眼就看到柯姑姑一張老臉,嚇了一機靈。 主要是柯姑姑生的嚴(yán)厲,此時笑的跟朵花似的反而更嚇人了,像是強做慈愛的狼外婆。 柯姑姑麻利地挽起明黃色百子千孫帳,與宮女們一起服侍貴妃起身,又按著舊例給養(yǎng)心殿宮女發(fā)了一圈妃嬪侍寢后的荷包,這才伺候著貴妃回了鐘粹宮。 一進暖閣,高靜姝為了及時止住又要替主子落淚的紫藤,連忙拿出一個好消息來跟她分享:“皇上說今日阿瑪要進宮謝恩,特許了額娘和meimei也入后宮探望我?!?/br> 誰知紫藤眼淚來的更洶涌了:“是了是了,娘娘病了那么一遭,怎么能不見見太太和二小姐。” 高靜姝:……罷了,能哭是福,喜悅的眼淚哭就哭吧。 誰知剛用了早膳,皇后娘娘那就傳來消息,高家遞牌子入宮的竟只有一位二小姐。 青杏說話利落的很,一點也不繞彎子:“回貴妃娘娘,宮外來報,高夫人昨夜偶感風(fēng)寒有些起不來身,因怕娘娘擔(dān)憂損了貴體,才特命二小姐獨自進宮開解娘娘?!?/br> 果然見貴妃焦急:“額娘病了?可要不要緊?!比缓笥职脨赖溃骸笆橇耍以趺磫柲隳?。你肯定也不知,只好等meimei入宮了?!?/br> 紫藤忙拿了上等的封,親自送了青杏出去。 高靜姝摸了摸跳動加快的心口。 到底是骨rou血緣,自己用了這個身子,哪里能不在意她的親人,這心里不自覺就沉重起來。 高氏一族里,高斌這一枝兒發(fā)家晚,是正兒八經(jīng)自己搏出來的,因而高斌對同甘共苦的妻子十分敬重,后宅也很清凈,僅有的兩兒兩女都是嫡出。 如今高斌剛年過五旬,雖有侍妾伺候著,但也沒再添庶出的兒女。 高夫人兒女雙全,因其余兩兒一女都在眼前守著,于是對貴妃這個在宮里長年累月難見的長女更為掛念,若非真是病的起不來,斷不會錯過這個進宮見女兒的機會。 所以高靜姝止不住的擔(dān)憂起來。 “木槿,你去長春宮外悄悄候一候,將靜容接過來吧?!?/br> 高家二小姐高靜容今年才十二歲,第一次不跟著母親入宮,自然要格外小心些,越是年輕姑娘家,在宮里行走越要謹(jǐn)慎才好。 不過貴妃想到的,皇后自然也想得到,長春宮甚至派了一個姑姑四個宮女一齊護送高二小姐往鐘粹宮去。 木槿反而是晚一步回來的:皇后娘娘這樣的陣仗護持,鐘粹宮的人再跑去迎接倒不好了,于是她全當(dāng)路過,特意去內(nèi)務(wù)府領(lǐng)了半斤貴妃提過的什么英吉利西洋茶葉來。 等她回鐘粹宮的時候,聽說二小姐已經(jīng)在娘娘跟前坐著說話了。 門外守著的臘梅見她回來,忙道:“jiejie快進去吧,方才二小姐還尋jiejie呢?!?/br> 木槿心一緊。 她是高家特意挑出來,通過內(nèi)務(wù)府運作進宮負(fù)責(zé)看顧貴妃的,二小姐點名要見她……旁人或許拿二小姐當(dāng)個小孩子,她卻絕不會這樣想。 木槿加快了腳步進門,正巧高靜姝剛問完母親的身子。 只聽二小姐的聲音輕緩道:“jiejie放心吧。”又一眼看見木槿進來,微微頷首,木槿就立刻掩了門,一時屋里伺候的人就只剩下她與紫藤兩個。 高靜容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只是更加輕緩,似乎低喃耳語:“jiejie,額娘身子好得很,是有個要緊的消息要傳給jiejie,卻又不好讓外人知道jiejie得了這個消息,所以才裝病沒進來?!?/br> 木槿心道:果然。 誰能想到,作為額娘的高夫人,都只是掩人耳目的擋箭牌,真正作為高斌的使者,讓他能在宮外遠(yuǎn)程遙控自己這位雖然得寵位高卻不太上道的貴妃女兒的,其實是這個不足十二歲的小姑娘。 一個小姑娘獨自進宮,旁人根本不想她能傳什么要緊的話。 這樣的情形,從四年前就開始了,連高夫人都甘心退居二線。 那時候,二小姐才八歲而已。 高靜姝看著眼前身量未足的小姑娘。她生的不似貴妃這般絕色驚人,只是白皙秀麗而已,但一雙眼睛,卻是既清且亮,此時沉靜的如同不見底的湖水。 木槿的家人都在高家,往年在順貞門相見時,就聽家里人說起:老爺深憾二小姐不是個兒子,甚至說出她若為子,高家百年世家可期這樣的話來。二小姐在老爺跟前比大爺二爺還得臉呢,也常去書房給老爺磨墨,竟全當(dāng)了兒子教養(yǎng)。 見這位二小姐此次這么鄭重,木槿覺得自己心都揪起來了。 其實貴妃緊張木槿是不怕的——貴妃娘娘往往緊張不到正事上,可這位二小姐就不同了,讓她這般在意的事兒,肯定不是件小事。 果然高靜容握住貴妃的手,慢慢道:“jiejie,高家要再送一女入宮?!?/br> 紫藤和木槿都遽然而驚。 高靜容握著jiejie的手加了兩分力氣,她是知道長姐對皇上的癡心的,宮里旁的妃嬪存在是沒法子,可高家再送人進宮,那真是往她心上插刀子。她早已想好了勸說的話語,只是jiejie未必肯聽進去,所以她不由也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