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子醬貴有貴的道理，絕對是物有所值的味覺之旅。

    紅艷艷的湯底在鍋中翻滾，“一熱當(dāng)之鮮”，犇牛開業(yè)首日贏得滿堂紅。

    從服務(wù)員里挑出兩個曾經(jīng)有車間管理經(jīng)驗的大姐，一個負責(zé)樓上包間、一個負責(zé)后廚，娥姐坐鎮(zhèn)大堂調(diào)度指揮，開業(yè)人多，大家各就各位，雖忙，但井然有序。

    甄珍并沒有主動下場cao持，愛吃鲅魚餡餃子的馮大才子沒有食言，給她定制了幾個管理方案，甄珍從中挑出最滿意的一個，績效管理模型。

    從組建團隊開始，制定計劃、計劃執(zhí)行、監(jiān)督到激勵，按照管理模型來執(zhí)行，以后攤子肯定會越鋪越大，這家火鍋店就作為她實驗管理思路的一個實驗項目。

    營業(yè)額做大，才會實現(xiàn)老板和員工的共同富裕。

    這種管理方法很新鮮，無論是作為經(jīng)理的娥姐還是那些被招聘為服務(wù)員的下崗職工，工作積極性都很高。

    說白了，工作為了什么？在家躺著不好嗎？出來工作不就是為了掙錢。

    店里效益好，他們的績效工資就高，吃工作餐時，有個老大哥對甄珍說，“你這個老板好，不開空頭支票，不打雞血，我一定好好干，為了我兒子的大學(xué)學(xué)費，必須拼了?！?/br>
    “誰又不是呢？”娥姐喝了口水，“為我兒子的擇校費，我要把咱這家店當(dāng)成我另一個兒子來培養(yǎng)?！?/br>
    甄珍心里感嘆，不知道有多少個家庭為了下一代的教育在拼命。

    晚上回去，跟來大漁吃飯的陳星耀念叨這件事?？戳搜墼谕饷驽挢i的寶庫，甄珍說：“寶庫將來要是學(xué)習(xí)不好，我不逼他學(xué)，他要是想學(xué)廚，我就教他廚藝，要是愛養(yǎng)豬，就給他弄個養(yǎng)豬場養(yǎng)豬去，不能從學(xué)習(xí)中得到樂趣，就學(xué)門可以為生的手藝。”

    小陳看了眼寶庫身邊胖了一圈的小肥豬，笑著調(diào)侃，“養(yǎng)豬我看行。”

    甄珍噗嗤笑了，現(xiàn)在的小香豬大部分都是普通豬與越南盆腹豬的雜交后代，就是長得慢而已，看它現(xiàn)在的食量，再過些天就不是寶庫遛豬，應(yīng)該是豬遛寶庫。

    剛要再說幾句，小陳的呼機響了，看了漢顯的內(nèi)容，陳警官臉上笑容加大。

    女大學(xué)生連環(huán)殺手的案子還沒徹底結(jié)束，專案組留下一部分人繼續(xù)負責(zé)這個案子，想讓殺手全部交代不是那么容易的，研究了十多天，他們想了個辦法，請了個外援過來。

    部里有個刑偵專家，同時是法制報的特約撰稿人，專門寫一些大案偵破紀(jì)實，宣傳需要，已經(jīng)集結(jié)成好幾本書。現(xiàn)在嚴肅文學(xué)、社科類的書籍不吃香了，但這種帶點懸疑性質(zhì)的破案紀(jì)實很好賣，叫嚴科的前輩在全國很有知名度。

    殺手當(dāng)然聽說過他，他們提出想請嚴科跟他對談，給他的案子寫本書的時候，殺手動心了。

    小陳離開大漁，開車去火車站接前來支援的嚴科前輩。

    老刑偵專家時間有限，當(dāng)晚就開始跟殺手展開對談。

    殺手對自己的真實身份依然諱莫如深，出書是實現(xiàn)自我價值升華的途徑，他愿意談一些警方還沒掌握的死于他手中的受害者。通過他的講述，專案組又找到二十三個受害者，加上他剛開始承認的三十五個，死亡數(shù)字被核定為五十八個。

    老嚴花了幾天時間跟殺手聊完，在跟專案組開會時說：“他初次作案可以追溯到八二年，但對自己最初的作案動機，他始終拒絕透露，我認為受害者數(shù)字應(yīng)該再加一兩個，他的初次犯案時間也肯定早于八二年?！?/br>
    路全點頭，“想要在他這取得突破太難，關(guān)鍵我們還是要找到在外地配合他寄信的那個人?！?/br>
    “這個更難，信封沒指紋，信紙又是普通信紙，沒有可對比的字跡，字體也看不出什么，京津兩個直轄市加上周邊地區(qū)，多少人我就不說了。”組長搖頭。

    陳星耀一直在不停回放殺手的審訊錄音，人的口音雖然不像筆跡一樣具有獨特性，但年少的記憶影響一生，有些口語和用詞方式會泄露一些信息，但他注定要失望，殺手的普通話很標(biāo)準(zhǔn)，根本找不出語言上的漏洞。

    嚴打要出成績，組長等不了那么久，請示上級要開公審大會。很快被批準(zhǔn)，女大學(xué)生連環(huán)失蹤案的案情躍然紙上，所有得知真相的人都驚呆了，這人內(nèi)心得多扭曲，才會對那么多年輕姑娘下手。

    陳星耀沒參加公審，刑法對受害人的知情權(quán)涉獵很少，就算破案也不會書面通知受害者家屬。公審的宣傳力度不會遍及全國，于情于理應(yīng)該讓那些失去親人的家屬知道他們女兒受害的真相。

    肖鋒陪著小陳一起去的，從北往南，第一站去的哈市。

    能想象到會面對什么，但名叫李爽的被害姑娘的母親的反應(yīng)還是讓兩個大男人差點沒承受住。

    李爽的母親因為風(fēng)濕行動不便，聽陳星耀說了案情，揮起拄著的拐杖要把兩人打出門外，“我閨女受不了他爸喝酒，八年沒回家，明明在外面過得好好的，你們憑什么說我閨女死了？不回家就不回家，我只要她好好活著我就知足了，我不聽你們胡說八道，我不信，你們趕緊給我走。”

    兩人出了門，站在黑洞洞的樓道口，肖鋒狠狠踢了一腳樓梯的扶欄，“陳哥，當(dāng)媽哪能不知道女兒死了，她愿意這么想，只是想給自己留個念想，愿意相信女兒還活在世上的某個角落，生兒育女，生老病死。”

    最自欺欺人的行為就是相信死了的親人還活著，不管活在人間，還是天堂，總之就是活著。

    他們一家又何嘗不是自欺欺人那一個？“走吧，去首都?！标愋且Q起衣領(lǐng)，率先邁入哈市三月肆虐的狂風(fēng)中。

    留在省城的路全卻在周三的下午遇到了一個陌生人來訪，來者是個穿著體面的中年人，三十五六歲，確切的說他是來自首的，但有個條件，想見哥哥一面。

    他叫劉通，是殺手的弟弟，殺手的真實姓名叫劉全，跟路全名同，姓不同。

    劉通的出現(xiàn)太出人意料，路全想到劉全戲劇性的落網(wǎng)，難道是寶庫那小孩幸運的余韻把人招來的？

    路全請示了領(lǐng)導(dǎo)之后，滿足了劉通的要求。

    劉全看到弟弟，終于變色，大聲斥責(zé)：“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滾，趕緊滾！”

    “哥，你不認我，我也是你弟弟?！眲⑼ㄗ趧⑷珜γ鏈I流滿面。

    即便是一個冷血殺手也有想維護的人，劉全這些年做的事情劉通并不知情，跟劉全至今單身不同，他在津市生活美滿，夫妻和睦，兩人有一個女兒。

    直到劉全讓他在農(nóng)歷年前幫他寄出三封奇怪的信，他才對哥哥這些年在外打工的生活產(chǎn)生懷疑，雖然懷疑，但他還是照做了。

    看到公審的消息，他用了三天時間才接受勤勞樸實的哥哥的另一面，為了見哥哥最后一面，也為了自己良心安寧，他決定主動走出來。

    送完消息的小陳回家后，對父母道出劉全走上殺人之路的誘因，“七七年恢復(fù)高考的時候，他在津市的郊縣插隊，還沒有回城。第一屆高考難度不大，他智商很高，按照考試成績，考上清大輕而易舉。但因為家庭成分問題，他政審沒通過，沒能去成。

    第二屆高考只相隔半年，他因為同樣理由又被刷了下來。第三年因為大家抗議，取消了政審，他也回城了，上大學(xué)的阻力終于沒有了，結(jié)果錄取過程審核不嚴，他的成績竟然被他們區(qū)的副區(qū)長的女兒頂替了。

    那位區(qū)長神通廣大，連錄取通知書的性別都能模糊過去。對劉全的揭發(fā)也能輕松擺平。后來那個改了名字頂替他上了清大的副區(qū)長女兒暑假去海河游泳時，溺亡了。做得天衣無縫，即便那個副區(qū)長懷疑，也找不到任何證據(jù)。”

    老陳和李淑珍兩口子聽兒子講完沉默了大半天。

    最后李淑珍哽咽著開口說，“所以，有人剝奪了他上大學(xué)的機會，剝奪了他獲取快樂的機會，剝奪別人上大學(xué)的機會，剝奪別人的快樂就成了他的快樂?！?/br>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抱之以恨。”老陳嘆息一聲。

    此案自此終結(jié)，受害者定格在五十九人。

    逝者被告慰，生者還要繼續(xù)前行，女兒的案子終結(jié)，老陳開始cao心起孫子的問題。

    為此專門把兒子叫到他的辦公室面談，“甄珍也夠結(jié)婚年齡了，你倆的婚禮可以安排上了。我知道你倆忙，這事不用你們cao心，我全程cao持，到時你倆來走個過場，露個臉就行。”

    “那你是不是還得給個出場費？”

    “出什么出場費？你以為你是明星啊，臭小子我命令你立即、馬上把婚結(jié)了。”老陳一巴掌拍兒子腦門上。

    小陳揉了揉腦袋，有些委屈，“甄珍還要忙事業(yè)，不著急結(jié)婚，所以你著急沒用?！?/br>
    老陳拿手點了點兒子，恨鐵不成鋼，“你啊你，那么多電影都白看了，還需要我給你支招嗎？”說完，從抽屜里掏出一個首飾盒扔給兒子，“當(dāng)爸當(dāng)?shù)竭@個份上了，我都替我自己個兒感動?！?/br>
    小陳打開一看，好家伙，鴿子蛋！

    老陳興奮地面授機宜，最近他不看韓劇，轉(zhuǎn)戰(zhàn)愛情電影了，“整點浪漫點的地方求，跟《西雅圖夜未眠》那樣，人家去的是帝國大廈，你可以去彩電塔啊?！?/br>
    小陳把鉆戒揣兜里往外走，對他爸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了，等我好消息吧?！?/br>
    想想那些勞什子的求婚場景，小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堅決不干！

    晚上去找甄珍，趁她去后廚洗水果，上樓把戒指放在茶幾上，底下壓了張卡片，上面寫兩個字：婚否？

    寶庫遛完小豬回樓上拿蠟筆，看到茶幾上的盒子，胖手掰開盒蓋，見到里面的東西，大眼睛瞪得滴流圓，“鴿子蛋、圈圈……”看到盒子底下的卡片，“卡卡，哇！jiejie真好！”

    園長是個實踐派教育專家，明天幼兒園舉行買賣會，讓小朋友們從家里拿小物件物物交易，了解交換的經(jīng)濟意義。

    而這就是寶庫一直以來最想賣的東西，他以為這是jiejie特意給他準(zhǔn)備明天帶去學(xué)校的……塑料金鎦子。

    甄珍下午有事去魚丸廠，讓小陳接下寶庫，寶庫從教室奔出來，舉了個頂針給小陳看，“陳大哥這是我換回來的東西。”

    自認為求婚肯定成的小陳今天心情特別好，笑著問了一句，“你拿什么換的？”

    “蛋蛋、圈圈、卡卡，還有盒子?！毙『⒄凑醋韵?，塑料的換鐵的，“可劃算啦?！?/br>
    “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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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垮燉帶魚

    寶庫指了指在他身后走出教室的一胖一瘦兩個小丫頭。“青青要拿香蕉跟我換金鎦子, 我沒跟她換，琪琪的頂針好，送給jiejie戴。”

    好弟弟就是這么貼心, 時時刻刻想著jiejie。

    天氣暖和了, 小朋友們都換上了春裝，青青穿著一身綠油油胸前印著一只胖兔子的運動套裝，子琪小朋友還保持她一貫的著裝風(fēng)格, 粉紅色的連衣裙配白色的毛襪子, 頭上有個跟連衣裙一個顏色的大蝴蝶結(jié)。幼兒園放學(xué)早，這會太陽還沒落山，琪琪頭上蝴蝶結(jié)正中間那顆大鉆石仿佛吸納了所有的日光, 差點沒把小陳的眼睛閃瞎。

    小朋友你真有才，拿戒指固定蝴蝶結(jié)。

    子琪走上前，細聲細氣地問了聲叔叔好, 彎起小嘴問寶庫，“我把跟你換的金鎦子戴頭上啦, 是不是很好看？”

    寶庫嗯嗯嗯狂點頭, 張開兩只rou爪, “我還可以再跟你交換十個金鎦子?！?/br>
    青青也要，“我拿我奶奶做的花生酥跟你換，我也要十個?！?/br>
    “沒有問題?！睂殠鞎e一反三, 把交換搞成了批發(fā)。

    子琪爺爺歲數(shù)大了，有點老花眼，伸手摳了摳孫女腦袋上的大鉆石，“小陳，你說現(xiàn)在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質(zhì)量怎么這么好？玻璃磨得四棱四角，瞅著跟真的似的?！?/br>
    小陳：“……它就是真的?！?/br>
    甄珍在魚丸廠跟王進研究蓋廠房的事, 想要出效益還得有規(guī)模，他們今年要擴大再生產(chǎn)，這是他們?nèi)齻€合伙人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截留了一部分分紅，作為蓋廠房的資金。

    冬歇期過了，王進這兩天在跑手續(xù)，他們買的這個院子地方很大，想在東邊起三層廠房，高了政府不讓蓋，三層正好。

    等手續(xù)弄好，老陳公司的施工隊伍就進廠施工，廠房簡單，土建半個月就能搞定，再加上內(nèi)部施工，估計六月份左右他們就能搬進新的生產(chǎn)車間，到時生產(chǎn)線可以再增加五條。

    聊完了建筑規(guī)劃上的事，王進不讓甄珍走，從辦公桌抽屜里掏出一個扁平的藍色天鵝絨盒子，咧著嘴笑得傻兮兮，“甄珍，幫我參謀一下，店里還有另一個樣式，這個不好看，我就拿去換了。”

    甄珍打開首飾盒，眼睛被里面的鉆石映亮，翹起嘴角揶揄道：“去年的分紅都買這個了吧？你女朋友真是幸福死了?！?/br>
    王進有個從小學(xué)就認識的女同學(xué)，關(guān)系一直沒斷，去年兩人正式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從朋友到戀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兩家的老人也不反對，年齡都不小了，結(jié)婚日子已經(jīng)挑好了，農(nóng)歷七月初八。

    王進疼媳婦，覺得三金太俗氣，把去年廠子的分紅拿出來大半，給媳婦買了一套鉆石首飾當(dāng)聘禮。

    “鉆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男人要對女人好，就該送鉆石，我現(xiàn)在財力不夠，等以后有錢了，再送我媳婦更好的。我跟你家小陳沒法比，他本身就是鉆石王老五，讓他給你送顆大鴿子蛋。”

    甄珍想起小陳送的花菜、海草和大蔥，撇了撇嘴，“他確實能送我一車鴿子下的蛋?！?/br>
    不被甄珍看好的小陳正在跟小舅子解釋帶鉆石的金鎦子的價錢。

    寶庫終于學(xué)會了換算，一枚金鎦子要是換頂針，能把西塔百貨大樓全部都堆滿。小孩張著小嘴，大眼睛迷迷瞪瞪，顯然被鉆石的價值給唬住了。

    “我準(zhǔn)備跟你jiejie結(jié)婚，我當(dāng)你同意了啊?！毙￡惤忉屚?，對小孩說。

    寶庫回了魂，上前緊緊住姐夫的腰，大眼睛閃出鉆石般的光彩。

    小樣兒，學(xué)會講條件了，“陳大哥，你能不能給我開一家賣蛋蛋和圈圈的店？然后……然后我就同意啦?！?/br>
    小陳：你這條件開得可不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