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科技公司的發(fā)布會上出現(xiàn)的女性角色太少太少了，而像于渃涵這樣站在頂端，向所有人宣布這樣一項壯舉的女性，仿佛一只孔雀闖進(jìn)了猛獸的世界里。

    但她不止有一個華麗的外表，她同樣擁有不輸給任何人的仿佛猛獸一樣的廝殺能力。

    于渃涵的狀態(tài)非常放松，旁征博引侃侃而談，高司瑋在下面皺眉聽了半天，覺得似乎跟原本準(zhǔn)備的稿件內(nèi)容出入很大。

    直到他聽于渃涵說：“也許大家對這部電影本身也充滿了好奇，接下來由擇棲娛樂副總裁高司瑋先生為大家介紹?！?/br>
    第39章

    這確乎是高司瑋第一次正式地走到眾人面前來，以能夠代表擇棲的身份。

    從“助理”跨越到副總裁，這樣的跨度實在太大，加之高司瑋又很年輕，遭人非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起初在擇棲內(nèi)部就因為于渃涵的破格提拔遭受了很多坎坷之事，他都沒有退縮過，迎難而上，通過一個又一個成功的項目來向大家證明自己的工作能力。

    這些事情外界知曉的并不太多，時至今日，仍舊會有人用那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好像無聲地在問：你行嗎？

    或者說，這種目光更多的是透過他去打量于渃涵，去評判于渃涵做的每一個選擇是否正確，以此來成為茶余飯后的風(fēng)涼話。

    高司瑋走上臺去，于渃涵跟他握了握手，拍拍他的手臂，靠近他小聲說：“加油，別緊張?！?/br>
    “我沒有緊張。”高司瑋回答。

    在他的神態(tài)上確實看不出什么變化來，他就是這么一個人，很少把心里想的擺在臉上，別人也很難洞察他的情緒，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缺失那一部分感知神經(jīng)。

    他也是個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樂。

    于渃涵的兩根手指在他的掌心中輕輕撓了一下，笑道：“別假正經(jīng)了，沒事的。你看我背不過稿子在那兒瞎雞脖說也沒捅婁子么？自己家擺酒席大宴天下怕什么？他們要是亂寫東西出去，就全刪了，你不是最會干這個嗎？”

    “……”高司瑋腹誹，那還不是因為你？

    于渃涵下臺之后坐到了第一排，她一邊是王寅，另一邊空的位置是高司瑋的。王寅雖然才是幕后的大boss，從始至終卻沒怎么出現(xiàn)在正面過。他像個優(yōu)哉游哉的看客，永遠(yuǎn)都是一副看戲的神態(tài)，從不去參與什么。

    “沒想到于總今天弄了這么一出。”王寅稍微側(cè)著頭，對于渃涵說，“佩服佩服?！?/br>
    “嗨?！庇跍c涵說，“小場面?！彼戳丝???(????? ??)?л??a?a?坐在王寅旁邊的陸鶴飛，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呀，小飛，你怎么都瘦成這樣了？王寅是不是不給你飯吃？”

    王寅無語：“怎么什么都怪我？”

    陸鶴飛搖頭說：“劇本需要。”

    下面的光線有點暗，于渃涵只能看清陸鶴飛臉上愈發(fā)清晰的棱角和線條，看他側(cè)臉，消瘦讓他的下頜線更加清晰流暢，好像最好畫師一筆勾勒而成。

    等到陸鶴飛上臺時，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往前走，才能看到他全部的身型。他仿佛隨意套了件西裝外套，里面的白襯衣領(lǐng)口敞著，鎖骨凹陷了進(jìn)去，銀色的鎖骨鏈很細(xì)，貼著他的皮rou起伏。

    他為了貼合劇中的人物設(shè)定，除了把自己的體重減到了自己能承受的極值之外，幾乎不怎么出門曬太陽，比之夏天見到時又白了一個度。

    他像一片薄霧，也像一根羽毛，體態(tài)修長而輕盈，雖然蒼白，卻又無比美麗。仿佛真的像故事中所寫的那種未來世界中，在宇宙里出生長大的新人類似的。

    “我都怕他一腳踩不穩(wěn)趴地上?！庇跍c涵吐槽，“沒必要拍個戲這么變態(tài)吧？”

    “你不要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自己愿意?！蓖跻f，“導(dǎo)演編劇攝影看他這個樣子都覺得特別合適，喜歡得不行。都是老師，都是大大，我一個都惹不起。”

    于渃涵心想，藝術(shù)家們對“美”果然都有一種變態(tài)而極致的追求。

    她也忽然發(fā)覺，高司瑋站在陸鶴飛身旁，似乎也沒有被襯托成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高司瑋自有他自己的美好之處，至少在于渃涵心中是這樣的。

    發(fā)布會結(jié)束之后已經(jīng)是晚上，還有一個冷餐會。

    于渃涵也沒換衣服，反而是把頭發(fā)挽了起來，端著個酒杯被各種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不過在場的還有一個比她更吸引人的存在，就是fi。

    工作人員把設(shè)備帶到了這邊，fi可以跟大家更近距離的接觸。在場的都是公司高管、娛樂圈內(nèi)的知名人士以及各路投資人，一個個有身份有地位，可這么近的見到fi，都表現(xiàn)得像是見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兒一樣。

    他們也會想用手摸摸fi，問他各種各樣奇怪的問題。還好在此之前int這邊已經(jīng)做好了充足的準(zhǔn)備，fi應(yīng)付這些還是綽綽有余的。

    “真是太神了?！?/br>
    于渃涵忙里偷閑找了個角落歇一會兒，氣都沒順過來呢，就聽背后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一回頭，發(fā)現(xiàn)是趙江。

    “是你呀？”于渃涵臉上掛起了那副營業(yè)的笑容，“今天玩得怎么樣？”

    “大開眼界?！壁w江說，“怪不得于總跟我聊天的時候也那么的坦誠，原來我們之間完全沒有什么可比性，未來發(fā)展的方向也不一樣?！?/br>
    于渃涵并不記得自己跟趙江交流時哪里那么坦誠了，想必是趙江個人習(xí)慣的話術(shù)，先把自己吹捧一番，然后對他的防備再放下許多?？捎跍c涵不是那種會因為幾句吹噓就腦子發(fā)熱的人，她只是客客氣氣地說：“哪里，趙總見多識廣，這么說真是抬舉我們了。”

    趙江說：“你們的產(chǎn)品預(yù)計什么時候才正式發(fā)售？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買一臺回家了。對了，有定價么？”

    “這個還沒有之后決定，畢竟這個東西的研發(fā)成本擺在里，怎么想也不會太便宜。”于渃涵說，“但是如果想要把它變成家庭化的娛樂設(shè)施，價格勢必是一個痛點?！?/br>
    “這個到也不必太擔(dān)心?！壁w江說，“像我們小時候流行家庭影院，那時候一套音響加放映機(jī)都要上萬，現(xiàn)在小孩子們玩游戲的電腦也動輒幾千上萬，這東西貴一點沒關(guān)系，只要需求在，總會有人買單的。”

    于渃涵卻忽然問道：“趙總追星嗎？買來做什么？”

    “我不追星?！壁w江說，“但是身在娛樂公司工作，總得明白里面的門道。這一了解，就搞得自己比那些追星的少男少女還諳熟此道。說白了就是工作，對風(fēng)從的興趣，也是基于對科技產(chǎn)品的興趣，跟明星什么的沒關(guān)系。”

    “你這樣的消費心態(tài)，回頭我也要跟運營和銷售的同事們講一講?！庇跍c涵說，“說不定還能擴(kuò)展一些其他消費者?！?/br>
    趙江“哈哈”一笑：“那于總可要給我分成才行呀?！?/br>
    兩個人正聊著天，宋新月提著裙擺一路小跑地過來，找到了于渃涵，呼哧呼哧地說：“于總，你怎么在這兒呀，王總找你呢?！?/br>
    “找我干嘛？”于渃涵打量一番宋新月，忽然不悅道，“多大點事兒，至于跑著過來？客人還在這里呢，你這樣像什么話？沒禮貌?！?/br>
    宋新月意外。于渃涵是從不計較這種小事的人，怎么今天忽然數(shù)落了她一句？她雖覺得微妙，不過也沒多想，跟于渃涵說：“對不起于總，我下次一定注意?！比缓笥指驹谟跍c涵身邊的男人做了抱歉的表情。

    趙江說：“沒什么沒什么，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在意這些?！?/br>
    “年輕人就是得管教?！庇跍c涵說，“剛調(diào)來《fi》的項目組里沒幾天，就忘了自己叫什么了。那我先過去看看什么事兒，失陪了。”

    趙江擺了擺手。

    宋新月跟在于渃涵身后一起走了，兩人的身影融進(jìn)了人群之中，于渃涵轉(zhuǎn)身對宋新月說：“剛才不是踩著高跟鞋都挺能跑么？怎么現(xiàn)在走得這么慢了？”

    “怕你罵我?！彼涡略抡f。

    于渃涵笑了一下，說：“你知道剛才那個人是誰么？”

    宋新月?lián)u了搖頭，于渃涵回答：“那個就是小高的好基友，voke的趙江?！?/br>
    “??？”宋新月第一個反應(yīng)是，“司瑋怎么能跟voke的人是好基友呢？這說出去不太好吧?！?/br>
    “你看，連你都懂的道理。”于渃涵說，“可人家就是樂意，咱們也管不著什么?！?/br>
    宋新月還是不知道這跟于渃涵當(dāng)著趙江的面兒數(shù)落自己有什么邏輯上的關(guān)聯(lián)，不過現(xiàn)在看于渃涵很是輕松的樣子，顯然剛剛就是隨口說了一句，沒往心里去，宋新月這就放心了。

    雖然高司瑋是現(xiàn)在擇棲的掌權(quán)人，但是宋新月知道，于渃涵說話的分量是別人無法比擬的。最關(guān)鍵的是，高司瑋其實對她自己的工作能力與成果不太關(guān)心，自己幾番表示想來電影這邊，高司瑋也無動于衷。

    宋新月覺得媚眼拋給了瞎子，還不如在于渃涵面前混一混存在感。她覺得自己有實力，如果有人能夠認(rèn)可她，欣賞她，她一定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績。

    她雖然喜歡高司瑋，同時她也清醒的知道高司瑋并不是那個人，于渃涵才是。

    她那么努力才通過于渃涵的首肯進(jìn)入到《fi》這個項目組里來，千載難得的機(jī)會，她不可不想因為自己惹到了于渃涵而被貶了回去。

    “王寅找我干嘛？”于渃涵問道。

    “不知道?！彼涡略抡f，“王總說，你們有個朋友來了?！?/br>
    “朋友？”于渃涵跟王寅共同的朋友其實不太多，她還在腦子里檢索，就找到了王寅。王寅身邊站著一個女人，她穿著件素色的長裙，雖然妝容精致，但難以掩蓋流露出的疲憊神態(tài)也下滑的狀態(tài)。她看上去有些年紀(jì)了，氣質(zhì)與于渃涵有著極大的南北差別，好像南方陰雨綿綿的世界里，獨自站在閣樓里，透過小窗散發(fā)著憂郁的小女人。

    “吳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于渃涵驚訝地問。

    第40章

    吳苓今年整四十歲，是非常有名的編劇、作家。曾經(jīng)執(zhí)筆的作品叫好叫座，拿下過好幾次重頭獎項。

    只是近些年來她旅居海外，不怎么在國內(nèi)露面，也鮮少有作品問世。久而久之，大家對她的印象也就淡了許多。只有一些仿佛是知情人士八卦說她江郎才盡，把自己憋在沒人的地方寫回憶錄，打算就此封筆。

    八卦總是很精彩的，于渃涵知道的故事版本跟八卦孑然不同。

    “你回來這是……”于渃涵小聲問，“他終于同意簽字了？”

    “嗯?！眳擒唿c點頭。

    “那這是好事呀?！庇跍c涵笑道，“恭喜你，重獲自由。”

    吳苓卻說：“只是代價有點大了?！?/br>
    “嗨，天底下的好事怎么能全讓一個人占了呢？”于渃涵說，“知足常樂，凡事都要往好的方向去想?！?/br>
    吳苓年輕時便享譽一方，事業(yè)不斷攀高的同時還收獲了浪漫的愛情，很早就結(jié)了婚?；楹笥幸欢螘r期是她創(chuàng)作的高峰期，她還為她的愛情專門撰寫過一部小說，筆法優(yōu)美動人，在那個實體出版蓬勃活躍的年代，很快就成為了當(dāng)季的暢銷書。

    在外人看來，吳苓的人生就像美好的小說一般令人羨艷，連她自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這么認(rèn)為。

    她有著藝術(shù)家都會有的多情和敏感，感情的充沛可以讓她放棄很多現(xiàn)實中的東西，仿佛一束玫瑰帶來的溫暖遠(yuǎn)大于一件衣服。很久之后，當(dāng)她回溯往事時才猛然發(fā)覺，一切只不過是她自己一廂情愿罷了。

    哪兒有什么滿室芬芳？有的只有產(chǎn)米油鹽和一地雞毛。

    “對了，你這次回來是短暫停留，還是打算呆久一些呢？”于渃涵說，“我感覺我們好久都沒一起逛過街，喝過咖啡了?！?/br>
    吳苓說：“這次把事情處理清楚后，我會慢慢把重心轉(zhuǎn)移回來。一切都是重新開始，但愿我還沒老得被市場所拋棄?！?/br>
    “哪兒能啊?！庇跍c涵說，“你想寫什么戲盡管寫，回頭我給你籌拍。”

    吳苓掩面笑了笑。

    王寅說：“這樣才對嗎，別成天總是愁眉苦臉的，離個婚散點財，多大點事兒。趕明兒你們小姐妹手拉手去做做美容，找兩個小狼狗快活快活，什么事兒過不去？”

    吳苓說：“但愿吧。”

    于渃涵晚上挺忙的，跟吳苓說了沒幾句話就又有朋友過來了，她擺擺手，吳苓倒是不介意什么，于渃涵就約她有空細(xì)聊。

    整個圈子內(nèi)，要說朋友，那只要交換過聯(lián)系方式，多多少少都可以算得上是朋友。如果有一些工作上的來往，那更是宛如親生姐妹。

    他們之間的情誼確實是建立在工作之上的，當(dāng)初大家都還年輕，都對工作有著很強(qiáng)的沖勁兒，有大把的時間憋在一個房間里討論劇本故事以及與創(chuàng)作有關(guān)的各種事情。王寅和于渃涵不是什么藝術(shù)家，但是他們肯給藝術(shù)家掏錢。像吳苓這樣一貫矜持的女作家其實不太容易買他們的賬，只是她跟于渃涵聊得來，一來二去十幾年的交往下來，情誼也就從工作中發(fā)展到了生活里。

    于渃涵與她性格完全不同，她也說不準(zhǔn)這份兒吸引力是來自于這種“不同”本身，還是來自于對這種“不同”的憧憬與羨慕。

    全部活動都結(jié)束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了，高司瑋把客人們挨個兒送走，回來時看見宋新月在跟其他的同事們做最后的檢查。

    “你不要搬了，我來吧。”高司瑋接過宋新月手里的椅子，“穿的這么不方便，可以讓會場的工作人員幫你弄，沒必要自己動手?！?/br>
    “我就是順便?！彼涡略抡f，“不用麻煩別人吧。”

    高司瑋問：“于總走了么？”

    “沒有呢?！彼涡略抡f，“剛剛在外面抽煙，不知道現(xiàn)在還在不在?！?/br>
    高司瑋問：“她一個人么？”

    “嗯?！彼涡略抡f，“誒誒誒，但是我不知道她心情好不好，反正今天說了我一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