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渃涵瞥了譚章一眼，反問：“你想投么？”

    “想當(dāng)然是想的。”譚章說，“不過我一個人可投不起，噢對了，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認識?！?/br>
    譚章引她去回廊那處，于渃涵轉(zhuǎn)頭跟高司瑋說：“你在這邊玩玩，我一會兒就回來?！备咚粳|點點頭，譚章還笑著說：“小高又不是小孩兒了，你怎么還囑咐這個？”

    “他都還沒說什么呢，你就別這么三八了?！庇跍c涵回答。

    “行行行?！弊T章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走吧，于小姐。”

    譚章給于渃涵認識的朋友名叫楊華清，當(dāng)他說出此人來自騰科基金時，于渃涵“噢”了一聲。這家基金相當(dāng)有名，原因并不是多大多老牌，而是身為一家后起基金，連連cao盤了幾手業(yè)內(nèi)相當(dāng)著名的案例，使得它的名字在業(yè)內(nèi)熱度相當(dāng)高，大把的人把錢交給他們來打理。

    而楊華清是騰科基金上升勢頭中的重要人物。

    于渃涵禮貌客氣地跟楊華清打招呼，楊華清卻很熱絡(luò)，無形之中好像把自己的姿態(tài)擺得很低。于渃涵知道，他不是低給自己看的，而是低給自己背后的公司，這是一種誠懇的表態(tài)。她忽然覺得很唏噓，幾個月前還因為電影投資的事情煩心，現(xiàn)在只不過換了個新殼子新說法，從一個普通的電影變成了不明覺厲的智能科技，公司從遙不可及的美國回到了國內(nèi)，大家就對她趨之若鶩。

    可是事情的本質(zhì)并沒有發(fā)生過任何改變，于渃涵不禁感慨，資本有時冷酷無情地像個渣男，有時候又頭腦發(fā)熱的像個剛談戀愛的愣頭青。

    于渃涵從交談中看出譚章跟楊華清的關(guān)系很好，楊華清對股票這塊非常在行，和譚章多聊了幾句。只是于渃涵對這場聊天的興趣不太大，只是笑著回應(yīng)幾個來自楊華清的問題，多余的話沒有再說過。

    高司瑋一個人站在角落里，他的心情自譚章出現(xiàn)之后就不太好，裴英智那句話他也聽了進去。他覺得像裴英智這種人雖然大多時候?qū)ζ渌硕加行┹p蔑的態(tài)度，但總不至于不分是非黑白。

    他正在思索著，忽然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請問，是擇棲的……高先生嗎？”

    “您是？”高司瑋疑惑。眼前的人穿著輕松隨意，跟這個場合有點不太協(xié)調(diào)。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笑道：“不好意思，我不太習(xí)慣帶名片。我叫趙江，voke娛樂的，我們可以加個微信嗎？我把名片推你?！?/br>
    這家公司高司瑋是知道的，它的母公司也是文創(chuàng)領(lǐng)域中的佼佼者，子公司voke主要經(jīng)營的業(yè)務(wù)是青春偶像培養(yǎng)，旗下有大量的練習(xí)生，運作模式有點像韓國那套，在整個娛樂行業(yè)里來說，屬于細分市場的那部分。

    高司瑋通過了對方的好友請求，一張名片彈了過來，他才知道原來眼前這人是voke的當(dāng)家人。

    “剛剛走馬上任?！壁w江笑著解釋，“之前互聯(lián)網(wǎng)圈子混久了可能有點隨意，連名片都忘記帶，高先生見笑了?！?/br>
    “沒有。”高司瑋搖搖頭，“請問您有什么事么？”

    如果不是熱衷社交的話，酒會就是比較無聊的事情。結(jié)束時，楊華清約了三五好友一起去打德?lián)?，譚章自然也在列。他問于渃涵要不要一起去，于渃涵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高司瑋，高司瑋搖了搖頭，于渃涵打了個哈欠，對譚章說：“困了，回家睡覺了?！?/br>
    回家的路上，高司瑋在想要不要把認識了趙江這樣的小插曲跟于渃涵講，于渃涵卻先開口說：“老譚帶我認識了個人?！?/br>
    “誰？”

    “騰科基金的，叫楊華清?！庇跍c涵說，“騰科基金這幾年的崛起跟他都有莫大的關(guān)系，你不覺得這件事兒很有意思么？”

    高司瑋問：“什么意思？”

    “我總覺得，他的戲路跟譚章特別像，不知道這算不算臭味相投?！庇跍c涵說，“不過我憑直覺來說，不是很喜歡這個人，總覺得藏得有點深?！?/br>
    高司瑋隨手搜了一下這個人的名字，發(fā)現(xiàn)履歷相當(dāng)精彩：“他很厲害，而且?guī)缀鯖]有什么負面新聞?！?/br>
    于渃涵說：“這才是最可怕的?！?/br>
    高司瑋頓了頓，說：“譚章也是這樣的人?！?/br>
    于渃涵卻沒有回答他這句話。

    她的手機夾在車上聽音樂，一條消息插了進來，她等紅燈的時候看了一下，做了一個哭笑不得的動作。

    “現(xiàn)在的小孩兒啊……”

    “怎么了？”

    “譚章的兒子發(fā)給我的?！庇跍c涵說，“一個很難搞的叛逆小鬼，給我發(fā)消息問我能不能要到一張明弦的簽名照。他平時都不跟我說話的，頭一次給我發(fā)消息，口氣還挺傲，好像不是他求我，而是給我個機會巴結(jié)他一樣。”

    高思維問：“你很想跟他搞好關(guān)系么？”

    “為什么不呢？”于渃涵說，“他是老譚的兒子，我總不能跟他關(guān)系太差吧？”

    高司瑋終于忍不住問：“您會跟他結(jié)婚么？”

    于渃涵聽著音樂，隨意地說，“能不能別老‘您您’的了，這的挺煩的，我還沒那么老吧？這次我真的很嚴肅地跟你說這個事兒啊，要不然開除你。”

    “那……”高司瑋說，“你會跟他結(jié)婚么？”

    “誰啊？”

    “譚章?！?/br>
    于渃涵覺得愛情和婚姻并不能畫等號。談戀愛很是容易的，跟誰都可以的，且不用太計較成本得失，在一起時純粹為了快樂。但是結(jié)婚不同，特別是對于她這種人來說，結(jié)婚需要計算的本金太多。她如果和譚章結(jié)婚，其麻煩程度不亞于兩家公司合并上市做資產(chǎn)清算，以免以后離婚牽扯出更復(fù)雜的經(jīng)濟糾紛。

    她自己的觀念非常簡單，兩個人如果能夠接納包容對方，相對穩(wěn)定的在一起生活，結(jié)不結(jié)婚其實并不是核心問題。但是她認為這是自己的事情，也不想向高司瑋這樣的年輕人傳遞這種現(xiàn)實中很難cao作的設(shè)定，于是便說：“看吧?！?/br>
    高司瑋仿佛知道了答案，只是他的答案似乎跟于渃涵所想的有些出入。

    要一張明弦的簽名對于渃涵來說太簡單，她拍了張照片發(fā)給譚兆，問怎么交給譚兆，譚兆說了一個時間在校門口碰頭。

    于渃涵覺得現(xiàn)在的小孩兒是真的有趣，搞得跟做地下工作一樣。

    這件事她沒跟譚章透露，譚章卻突然來找她，問她能不能去給譚兆開家長會。期末考試成績已經(jīng)發(fā)放了，譚兆初二學(xué)年讀完要升入初三，學(xué)校會在這個時候統(tǒng)一召開家長會，畢竟再開學(xué)面臨的就是升學(xué)壓力了。

    譚章本來答應(yīng)好要去，可臨時有一個會要開脫不開身。其實跟老師說一下也沒關(guān)系，但是他認為這體現(xiàn)了家長對孩子的重視度，不能說不去就不去。思來想去，他只有拜托于渃涵代他去開會。

    一來他和于渃涵的關(guān)系確實可以更進一步，二來也能有一個于渃涵和譚兆單獨相處的機會。他要是將來和于渃涵談婚論嫁，處理譚兆的關(guān)系是邁不過去的坎兒。

    于渃涵正好有空，又特別好奇以家長的身份去開家長會是什么感覺，于是就答應(yīng)了譚章，正好看見譚兆還能把簽名照給他。

    只可惜家長會是真的太無聊，于渃涵坐進教室之后五分鐘就開始后悔了。她看上去太年輕，不像是家長，所以總有些好奇的目光，她實在懶得理會。老師講的東西她也一個字都沒聽見去，像個上課不聽講，反而偷偷打瞌睡的學(xué)生。

    老師說結(jié)束的那一瞬間，于渃涵找回了學(xué)生時代聽到“放學(xué)”兩個字時的喜悅感。

    其他學(xué)生都走了，譚兆在學(xué)校門口等于渃涵。于渃涵出門的時候看見譚兆身邊還站了個女孩兒，兩個人在聊天，譚兆站著都不穩(wěn)當(dāng)，一個勁兒的晃悠，像個多動癥似的，但能從這樣的肢體動作上看出來，他很開心。

    那個女孩兒先看見于渃涵過來，向譚兆指了指，譚兆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沒了，兩個人互相告別，等女孩兒走了，于渃涵才走近。

    “你女朋友？”于渃涵干脆問。

    譚兆下意識反駁：“你別胡說。”

    “哎呀?jīng)]事兒，像你們這么大的少男少女不想著談戀愛才奇怪吧？”于渃涵從包里掏出了一張簽名照遞給譚兆，“你要的簽名?！彼孟掳统h處一指，“送給那個女孩兒的么？是不是人還沒追到？”

    “要你管?！弊T兆拿過了照片，還確認了一下內(nèi)容才收進了書包里。他跟于渃涵說話的口氣有點兇，但是拿簽名時卻喜滋滋的。于渃涵一看就知道自己剛才的猜測是對的，年輕人的感情藏得哪兒有那么深？喜歡誰討厭誰，臉上寫得明明白白。

    “我送你回家吧?！庇跍c涵提議。

    譚兆說：“我自己回去?！?/br>
    于渃涵說：“順便的事兒?！?/br>
    “你好麻煩。”

    “信不信我敢打你？”

    “……”

    譚兆坐在于渃涵的車上，眼睛各種亂瞥，一路上于渃涵跟他說了說老師開家長會的內(nèi)容，譚兆也不關(guān)心。于渃涵問他想上什么高中，他說沒想法，于渃涵問他以后想做什么，他也沒有想法，于渃涵問他喜歡什么樣兒的女孩子，他終于炸了毛。

    “哎呀你怎么老跟我作對？”于渃涵說，“我覺得我跟你們這代人也算聊得來吧？我又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情，以后也不會干預(yù)你，你這么大敵意我可是會很傷心的。我還給你要來了簽名照呢，你都不說感謝感謝我?！?/br>
    她說得很認真，不過多半來自于表演，譚兆卻當(dāng)了真，沉默了一會兒之后才說：“其實我不是討厭你?！?/br>
    “那你是要干嘛？”

    這回譚兆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仿佛在糾結(jié)猶豫什么，他把頭轉(zhuǎn)向車窗，手掌撐著下巴，有點含糊地說：“我覺得你人挺好的，但是能不能別跟我爸在一起？”

    第17章

    “你什么意思？”于渃涵有點意外于譚兆的話，她從未想到這個叛逆少年張口會跟自己說這些。她不想把氣氛搞得太詭異，就說，“怎么了？覺得你爸配不上我??？”

    譚兆問：“你會和他結(jié)婚么？”

    于渃涵真的納悶兒，怎么一個兩個都好奇自己會不會和譚章結(jié)婚。她反問譚兆：“你希望么？”

    譚兆不語。他似乎對這件事有著很矛盾的見解，這些能從他細微的表情上察覺?？捎跍c涵不知道譚兆的天平兩側(cè)的砝碼都是什么。譚兆已經(jīng)到了青春期，是心思想法開始變得敏感的年齡段，像這樣孤單長大的孩子，會希望突然出現(xiàn)一個陌生的女人走進自己的生活么？

    于渃涵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只是單純的比較喜歡譚兆，所以才會向他示好。她從未真的細究過如果大家生活在一起之后的相處方式和狀態(tài)，甚至她自己也有點沒辦法腦補出來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場景。

    她覺得有點rou麻。

    譚兆低聲問：“我的想法很重要么？”

    “說實話，不重要。”于渃涵爽快回答。

    “你！”譚兆禁不起這種挑釁，立刻轉(zhuǎn)過頭來，擰著眉毛看向于渃涵。

    于渃涵“噗嗤”笑了出來，一只手松開方向盤凌空按了按，說道：“我的想法對你來說也不重要啊，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你不是為了我活著，我也不是為了你活著，為什么要那么在乎對方的想法呢？那樣也太累了吧。雖然你現(xiàn)在還沒有成年，沒怎么見識過世面，不過現(xiàn)在的小孩兒都很早熟，所以我也會把你當(dāng)一個大人看。譚兆，我可不想哄著你。”

    譚兆氣哼哼地說：“我又沒叫你哄！”

    “故意的是不是？”于渃涵白了譚兆一眼，“我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交往能不能坦然點？我又不會給你爸告狀。而且就算我和你爸不能走到最后，我們就不能做朋友了么？”

    譚兆說：“我為什么要跟你這種老女人做朋友？”

    于渃涵說：“就憑你喜歡的小姑娘的偶像是我手底下的藝人?！?/br>
    譚兆無語，于渃涵大笑兩聲，非常享受這種調(diào)戲小鬼的快樂。過了一會兒，譚兆說：“我一開始以為你跟我爸在一起是圖他的錢?！?/br>
    于渃涵覺得譚兆說的還是有點沾邊兒的，她當(dāng)時對譚章手里的資源非常感興趣，簡單來說，屬實是圖錢。

    可論起私人財產(chǎn)，那兩個人可真得好好比比了。

    “但是后來我感覺不是?！弊T兆看著于渃涵方向盤中央的車標(biāo)，繼續(xù)說，“你喜歡我爸什么？”

    于渃涵想了一下，回答：“只是恰好在這個時候遇見了你爸?！?/br>
    譚兆不能理解，他的世界里，喜歡就是一種沖動，也可能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而且可以轉(zhuǎn)化成語言。比如那個女孩漂亮，學(xué)習(xí)成績好，笑起來很好看，對人很溫和，關(guān)心同學(xué)，善良……他有好多的形容詞，但都沒有從于渃涵口中聽到。

    哪怕她說一句他爹長得帥呢？

    于渃涵捕捉到了譚章疑惑的目光，她說：“感情的事情，別問那么多理由?！?/br>
    譚兆說：“你跟我爸之前的女人都不一樣?！?/br>
    “是嘛？”于渃涵聽譚兆提起譚章之前的感情過往，頓時產(chǎn)生了一種旁觀人才會有的那種八卦心情，“講講？”

    然而譚兆搖了搖頭，只說：“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本芙^了于渃涵的請求。

    沒有八卦聽，于渃涵覺得有點掃興。只不過這段時間來眾人的反應(yīng)和模糊的暗示讓她覺得，可能譚章真的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經(jīng)此一役之后，于渃涵發(fā)覺譚兆對自己的態(tài)度好像有所改觀。雖然她覺得譚兆是想利用自己給他源源不斷輸送明弦的各種私貨，不過她卻有點樂在其中，像是擁有了一個和譚兆共享的秘密。

    明弦跟著節(jié)目組有一檔國民度很高的綜藝，在北京錄制，于渃涵就讓高司瑋幫他要兩張票。高司瑋說：“你想看明弦直接去后臺不行了？送人？”

    “給譚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