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切，也皆受那一份恩情所形象。

    如今的慕明韶在她眼中已與旁人沒有半點(diǎn)不同，有多少恩，便該有多少回報(bào)，若想挾恩圖報(bào)，她便會對那份恩情視如不見。

    “你說什么？”

    慕明韶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聞的，冷著聲又問了一句。

    謝依依緊閉染上一層薄霧的雙眸，聲音有幾分哽咽，卻不添半分猶疑，“我從來就不喜歡你?！?/br>
    慕明韶低聲冷笑，扶著人瘦弱的雙肩，將她又按回椅凳坐下，嗓音森涼：

    “再說一遍?！?/br>
    謝依依肩膀被他按的生疼，原就未系好的里衣散開幾分，她捂著衣襟沒法子去拍開慕明韶雙手，疼得吸了口涼氣。

    慕明韶見狀，皺著眉松了手下力道，要去解她衣裳看肩上狀況。

    卻因她忽地側(cè)過身子，而落了個(gè)空，手心再度撫上她肩膀。

    隔著單薄的里衣布料，手心滑過，掌下柔膩觸感令他心頭微緩。

    卻又被謝依依微冷的嗓音揪住。

    “我對你不過是感激之情……”

    謝依依含著水霧的眼眸漸漸恢復(fù)清明，她撇過臉，啞聲說著。

    “撒謊?！蹦矫魃貛缀跻е缽凝X中擠出這兩字。

    謝依依先前一舉一動(dòng)他都看在眼里，那會兒他不愿承認(rèn)，便不曾細(xì)想。

    如今往事歷歷在目，一幕幕滑過，謝依依對他，怎可能沒有傾慕之心。

    “即便真是謊言，如今對我來說也是事實(shí)……”

    她想清楚了。

    實(shí)在不必糾結(jié)過往對慕明韶究竟是何情感。

    便真有幾分喜歡，那也是對著將她自黑暗中解救出來的葉瑾安，而并非眼前這人。

    于寒天雪地中遞出的那雙手，只說過要她相伴，可不曾提過，要利用她如何。

    對眼前披暗藍(lán)氅衣、墨色錦袍，面容冷峻之人，她…的確生不出半分情愫。

    語調(diào)平靜得很。

    卻比哭噎的嗓音更如細(xì)密銀針狠戳人心。

    原先還可說她帶著情緒，言語不可全信。

    這會兒淡然相對，卻處處昭示，剛才那番決絕的話語，就是她深思熟慮之后的答案。

    慕明韶從前并不覺心疾如何，可左胸膛的洶涌，卻忽地讓他發(fā)覺，只是情緒稍變，竟已這樣難捱。

    難捱到讓他覺得有些透不過氣。

    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撫上謝依依透著粉的白皙面頰，幾根手指便可輕而易舉蓋住她半張嬌嫩的小臉。

    那肌膚輕顫的細(xì)微動(dòng)靜自指尖緩緩傳入大腦。

    慕明韶沒由來地道了一句，“別急。”

    一只眼眸被他指尖覆住，謝依依不由側(cè)過腦袋，抬起另一只眼眸去看他臉色。

    那眸中的星點(diǎn)怒火消散的無影無蹤。

    本該是件好事。

    她心底卻“咯噔”一聲，慌了。

    連她都說不清楚是為何。

    “你先前所說的那番話，我一個(gè)字也不信。”

    慕明韶清冷低涼的嗓音緩緩說著，在靜謐的夜間，令人不由打了個(gè)寒顫。

    謝依依緩緩松開了捂著衣襟的手，抬手握住慕明韶手腕，兩只手一起使了力道，也未挪開半分。

    還是他自己挪開了手。

    衣襟微松，露出小巧精致的鎖骨，以及那片似雪的肌膚。

    從前慕明韶自認(rèn)冷情，亦有幾分把持不住。

    如今更不會忍耐。

    他彎了腿彎，半俯下身子，在謝依依胸口上方落下一吻。

    謝依依一時(shí)怔住，待反應(yīng)過來，慌亂地去拽衣襟，卻被人輕輕握住了手腕。

    她抗拒不得，只能聽身前之人嘆了一聲氣，低聲與她道：

    “從前的事是我錯(cuò)了?！?/br>
    “不……”她嗓音微揚(yáng)，費(fèi)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束縛她的手分明未使出幾分力道，卻足夠令她掙脫不出。

    慕明韶直起身子，垂眸望著她。

    她肌膚實(shí)在過于嬌嫩，不過是輕輕一吻，便印下一道顯眼的紅痕，似極了雪中紅梅。

    以前分明就知曉了，竟還那般對她。

    慕明韶覺得自己果真鐵石心腸。

    他興許以前就已察覺了自己心中如何作想，才會刻意將謝依依留在身側(cè)，卻因心底不敢承認(rèn)，又對她身心百般折磨。

    哪怕是現(xiàn)在，他也依舊不愿承認(rèn)，自己竟會被一個(gè)女人簡簡單單牽動(dòng)心緒。

    他對此，分明最為不恥。

    可…他也的確承受不住，謝依依這般冷然待他的模樣。

    束縛謝依依的手松了松，卻又在下一瞬，將她柔軟的雙手緊緊包裹起來。

    謝依依見他薄唇微張，心頭猛地慌亂起來，抬起腳尖對他小腿處一踢。

    “你…”她顫聲開口，見慕明韶臉色微變，卻又倏然恢復(fù)正常，才大著膽子說了下去，“你道歉又有何用？先前我淌去的血如今也回不來了?！?/br>
    她大概是信了慕明韶今晚所說的并非刻意騙她，只是她實(shí)在不敢信。

    畢竟這人劣跡斑斑。

    哪怕當(dāng)初答應(yīng)，將她送去旬國皇宮試探一番，可最后，卻又因他自個(gè)兒的一時(shí)之念而毀了她的機(jī)會。

    又或許，這人最初應(yīng)下她，就是糊弄她的。

    她斂了斂眉頭，發(fā)覺這會兒的抗拒其實(shí)并無何用。

    慕明韶都能這般輕易進(jìn)她屋子了，顯然慕明帆特意送來的兩個(gè)小丫鬟也并無何用。

    便生硬地解釋道：

    “你先前習(xí)慣了我待在你身側(cè)，如今兩月不見，興許…只是一時(shí)不習(xí)慣?！?/br>
    慕明韶鳳眸半瞇，靜靜聽她說著，除卻手下微微用力，再無別的反應(yīng)。

    靜默許久，慕明韶淡聲道：“說完了？”

    謝依依一愣，才覺剛才她那番話，對方根本就沒在聽。

    “欠下的，我自會還了。往后，我會想法子再令你傾慕于我?！?/br>
    低聲與她說完這最后一句，慕明韶松了束縛住她的手，對她那張略顯憔悴卻依舊昳麗的面容看了一眼，才轉(zhuǎn)身離去。

    “你為何非得如此？我對你究竟還有何用……”

    話音未落，慕明韶走到門邊的腳步一頓，又緩步折返回來，將掉落地面的銀針一根根拾起，塞回到針灸袋中。

    “日后，你若再想練，就來尋我。”

    說罷，他手指緊緊捏著布袋，徹底推門離去。

    謝依依看他背影，一時(shí)有些喘不過氣。

    屋內(nèi)爐火正旺，悶得她腦袋也跟著開始疼了。

    她干脆就穿著一身里衣，到了后窗，猛然推開窗子，任由末冬的寒風(fēng)狠狠涌入屋中。

    才令她被堵住的胸口順暢不少。

    雙肩處還在隱隱作痛，她用冰涼的指尖輕輕解開里衣，露出一半白皙的肩，此刻有一片正泛著青紫。

    她合上素白衣裳，用力系緊。

    *

    第二日醒來，謝依依覺得腦袋有些暈乎。

    畢竟昨夜吹了許久的寒風(fēng)，身子自會虛上幾分。

    只是好在，她身子骨弱，卻鮮少生病。

    她還是被屋子里不間斷的動(dòng)靜給吵醒的。

    慕明韶真在履行自個(gè)兒先前說過的話。

    院子里是整修之聲，屋子里，從門而入，所有東西都被替換為更為珍貴的。

    謝依依靠在床榻上，嗓音柔柔地囑咐來回勞作的人將她的藥箱和醫(yī)書保管好，旁的，隨便換。

    總歸她日后會離開，屋子里換成何等模樣，都與她無關(guān)。

    令她覺得好笑的是，那梳妝上的各類脂粉、飾物都快堆積不下。

    待她掀開被褥，翻身下床之時(shí)，有慕明韶派來侍候的小丫鬟慌忙從衣柜中取出一身明蘭刻絲繡蝶紋織錦長裙要過來替她穿上。

    謝依依皺著眉推開，這衣裳一看便價(jià)值不菲，顯然是慕明韶新送來的。

    “姑娘你穿上吧，不然王爺少不得得罰我們呢！”

    這會伺候的丫鬟里頭還有先前那個(gè)小丫鬟，她曉得謝依依不算多難說話，特意將那長裙又拿到她眼前，鼓著嘴與她說道。

    謝依依聞言蹙了蹙眉，先起身去了一側(cè)窗前的柜臺上，自藥箱底部翻出了一張銀票，轉(zhuǎn)身塞到那小丫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