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啪啪啪啪。

    戒尺不停地抽打在沈行的后背，沈行依舊筆直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面不改色地背著家規(guī)。

    沈老爺子并不手軟， 即便這兩年脾氣溫和了， 可該有的力道依舊有，甚至比之前更重。

    “知道錯了？”

    “沒?！?/br>
    啪啪啪啪……

    砰的一下， 戒尺斷成了兩半掉在了地上。

    沈老爺子似乎打累了，戒尺斷裂后拄著拐杖喘了兩口氣，目光渾濁地望了眼不吭一聲的沈行。

    滿身傲骨、不減分毫。

    沈老爺子眼里滑過一絲無奈，轉(zhuǎn)瞬即逝，之后又換了根新戒尺，這次沒問沈行錯沒錯。

    邊抽邊道：“遇事不決、不守家規(guī)、行事魯莽、心智不熟，還敢跟我說沒錯！”

    “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也是我沈家的做派？真當(dāng)我不知道你這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教你行事小心謹(jǐn)慎、做人留一線，教你愛國愛黨愛人民，還教你有責(zé)任、擔(dān)當(dāng)，你都做到了？”

    沈老爺子的話一句一句砸在了沈行的頭上，沈行始終保持著平靜，仿佛那戒尺沒打在自己的背上。

    “錯了？”沈老爺子又問。

    “錯了。”

    “錯哪兒了？”

    “我愛國愛黨愛人民，唯獨忘了愛她?！?/br>
    沈行的聲音堅定、平和，那張剛毅的臉上多了兩分松動，放在膝蓋上的手也漸漸握起了拳頭。

    回憶了一番這些年經(jīng)歷的事，與姜玫這么多年的糾纏，沈行闔了闔眼皮，喉嚨間溢出：“您教我要有擔(dān)當(dāng)、責(zé)任，可這么些年我對不住的也只有她一個。”

    “無論是國、黨還是家、人民，我都沒有辜負。我守過邊疆、護過人民、對沈家也盡心盡力?？晌覑鄣哪莻€人卻從來沒有被這個世界善待過?！?/br>
    “您要是怪就怪我，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她活得不容易，您別去怪她?！?/br>
    “她已經(jīng)是我的妻子，您的孫媳婦兒了。我這輩子總得為自己活一次，您說是不是？”

    書房里沈行冷冷清清地跪在地板上，那單薄的襯衣下早已經(jīng)滲了血，看著百毒不侵、刀槍不入，可嘴上卻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沈老爺子姜玫是他沈行護著的人，不能動。

    沈老爺子哪兒能沒聽出來他這孫子話里的意思，今兒這一出也不過是試探試探。

    打也打了，罰也罰了，也沒準(zhǔn)備再為難他。

    進了沈家的門便沒有趕人出去的道理。

    “沈家沒有趕人的規(guī)矩，既然領(lǐng)回家了，就好好對人姑娘，今兒這事就過去了?！?/br>
    沈老爺子說到這事算是徹底解決了，沈行暗自松了口氣。

    老爺子這關(guān)過了，剩下的就不足為懼了。

    舌尖抵了抵牙齒，沈行垂著眼皮說了聲：“我替她謝謝您?！?/br>
    “得了得了，甭跟我在這兒裝，我還不知道你這小子想的什么？不就怕我這老頭子跟那丫頭過不去嗎?！?/br>
    “這一進家門就讓妍妍拉著人避開我，不就是你給她找臺階下，還真當(dāng)我老眼昏花看不見你倆兄妹的把戲？”

    “好說歹說那丫頭也入了沈家門，這在家里怎么都好說，在外我沈家的人可輪不著外人說半句?！?/br>
    “行了行了，給我滾出去?！?/br>
    沈老爺子罵罵咧咧地甩了甩手示意沈行滾出去，沈行也沒多留，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彎腰撿起地上打斷的戒尺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回原處了才離開書房。

    走動時不小心扯動傷口，沈行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

    后花園的茶室里沈妍不慌不忙地煮著茶，茶葉在開水中不停沸騰，滾了一圈又一圈。

    煮了一轉(zhuǎn)沈妍倒了第一杯茶又重新加了水煮，煮了幾分鐘才端起紫砂杯倒了七分滿遞給姜玫。

    “你品品味道如何?！?/br>
    姜玫默默接過沈妍遞過來的茶杯，吹了兩下后抿了一小口。

    茶香四溢，茶入口時有點苦，后面才開始回甜。

    姜玫不懂品茶，只道：“挺好。”

    “其實我哥挺懂茶的?！?/br>
    “他……好像沒怎么喝過。”姜玫腦子里沒有沈行喝茶的片段，一直以為他不愛喝茶。

    沈妍眨了眨眼，一臉無辜：“那可能說我記錯了，我哥應(yīng)該不愛喝茶?！?/br>
    “……”

    姜玫跟沈妍只見過兩三回，算不上熟，如今兩人坐在一起也聊不到一塊兒。

    可她進門開始沈妍便表現(xiàn)得很親近，甚至在沈行上樓后還跟徐敏道：“媽，我跟嫂子還有話說，先把人拉走了啊?！?/br>
    說完不等徐敏反應(yīng)，直接拉著人往外走。

    姜玫轉(zhuǎn)頭時正好看到徐敏臉上一晃而過的復(fù)雜。

    “感覺叫嫂子有點別扭，我能不能叫你姜玫？”

    沈妍的話打斷了姜玫的思緒，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姜玫恍惚兩秒，點頭：“隨你?！?/br>
    說完，姜玫又問了句：“你哥沒事吧？”

    “我哥？他可能有點事?！?/br>
    “嗯？”

    “你就別管了，反正他能處理好。你都嫁給我哥了，我倆能不能加個微信？”

    姜玫這回兒沒拒絕，沈妍的微信頭像是一座雪山，跟她人挺像，都挺冷。

    剛加上沈妍便發(fā)了好幾條消息給她。姜玫順著點開對話框。

    是十幾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