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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牧伶透,當即偕同另幾個寺人從王帳內搬出御案和茵褥,又斟茶倒酒,勤謹奉侍嬴稷。 白起詢問探馬敵情,探馬回答:“武安君,今晚黃土嶺霧氣重,小人rou眼平庸,瞧不確切敵軍情狀?!?/br> 一旁的張祿說道:“今回的敵襲想來不會與白天有多大差異,張?zhí)茖④娫僖娡藬潮闶恰!?/br> 婷婷玉立許久,霍然膝腿一軟、身子往旁一歪,似要跌倒。白起忙伸臂攬住她纖腰,穩(wěn)穩(wěn)的扶著她,神態(tài)憂急的道:“婷婷,你身子不舒服,我?guī)慊厝バ菹??!?/br> 嬴稷也緊張的站了起來,命蔡牧去傳醫(yī)師。 婷婷搖頭拒絕白起的提議,烏眸澄澄仰望他,道:“我沒有身子不舒服,但不曉得為何,心里驀的很慌……我……我想去黃土關……” 白起了然婷婷所慮,點首道:“好。”轉身向嬴稷抱拳一揖,道:“大王,微臣夫婦請旨前往黃土關?!?/br> 嬴稷固不愿婷婷半夜赴戰(zhàn)場,但又不忍心違逆了她,只得應允:“你們帶齊人手,凡事小心?!?/br> 白起夫婦拜謝君恩,旋即騎上玄海和緋焰,馳向黃土關。王翦率兩百輕騎跟隨。 黃土嶺陣地,五萬趙軍結成十個緊密的盾陣,左右五路、前后兩隊,聲勢浩大的朝秦軍推進。 趙括在前隊中路方陣中,身先士卒,帶領全軍奮勇沖鋒。將士受他激勵,雖饑疲交迫,猶然使出全力拼殺。趙軍五日內突圍六次,屬這次的攻勢最為兇猛! 由于斯夜霧濃、趙軍又來勢洶洶,張?zhí)朴帽愀裢庵斏?,下令車隊、長矛騎兵隊、戈矛步卒隊等部隊皆往后撤,空出大片的縱深區(qū)域,供弩陣隊靈活移動。 趙括所率的趙軍盾陣迅猛進擊,秦軍弩陣且戰(zhàn)且退。秦軍弩騎退得快,步卒退得慢,步卒被趙軍攆上,立即棄弩拔劍,雙方短兵搏殺。 趙軍盾陣人數較多,主帥趙括又能以一敵百,故秦軍步卒不敵,千人殞命。趙括繼而前進,再攻秦軍弩陣。 秦軍弩陣一陣接一陣的遠攻、退后、近戰(zhàn)格擋,反反復復、無休無止。 趙括不知自己已戰(zhàn)斗了多久,身邊的士卒越來越少。他舉目前眺,蒙蒙迷霧遮蔽了長長的黃土梁谷道,也掩藏了黃土關雄偉的關樓。 “我們殺到哪兒了?殺死多少秦賊了?王龁、王陵的軍隊會過來嗎?”他心底疑團重重、焦慮重重。 忽然,兩側親兵驚駭的道:“馬服君,您受傷了!” 趙括這才發(fā)覺左背傳來刺痛之感,回首一瞥,見到兩簇箭羽,不由得雙眉一搐,但立時又鎮(zhèn)定的說道:“被流矢射中而已,不打緊,大家莫放在心上。” 親兵道:“馬服君,小人先護衛(wèi)您撤離吧,您受了傷,要趕快醫(yī)治??!” 趙括面色陡變森嚴,喝道:“軍務至上,休言瑣事!”話音一落,又提盾舉矛、往前沖殺。 他的背部實已濕涼粘膩,他原先還以為是汗水,現在知曉這是創(chuàng)口在流血。他的心腑也愈漸疼痛難名,氣息大有沉滯不暢之狀。 “我不能退卻!我須迫使秦賊調軍!”他不停的默念,牙關緊咬,極力運功調和呼吸。 白起夫婦并騎馳至黃土梁谷道,前方霧迷塵鎖、影像混亂,著實辨不清人物。大鸮、大鳳飛過去,在高空俯瞰,亦是瞧不分明。 婷婷闔上雙眸,腦海摒除雜念,只全神貫注的感覺趙括的“善意”。 但她此刻毫無把握。 趙括究竟有沒有來黃土關,她不知。而縱然趙括來了,他經歷了這等殘酷的戰(zhàn)爭,心里還能對敵國的武安君夫留存善意嗎? “阿括,你來了嗎?你在哪兒?……”婷婷蹙眉沉吟。 迂久,她驀的睜開眼,目光璨璨閃亮。 她果真在漫山遍野、鋪天蓋地的惡意之中,捕捉到了趙括的那一縷誠摯的善意! 她又驚又喜,便即提拉韁繩,循著善意的方向,策馬而去。 白起驅使玄海跟上,王翦與輕騎隊緊隨其后。 趙括殺死一隊秦卒,待要再向前沖,猝然胸中震蕩、氣息轉不過來,“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他將雙刃長矛插在地上,支撐住他虛軟疲憊的身軀,眼睛用力前瞻。 他的視野早已因體弱而模糊,但他仍瞪大血絲猩紅的雙眼,仔細觀察敵軍。 霧中的秦卒像是成群結隊的丑陋鬼魅,蕩悠悠浮在他眼簾內,上躥下跳、瘋狂猙獰,勾起他無窮的憤怒、無窮的仇恨! “殺秦賊!”他咬著干裂的嘴唇,右手抓緊雙刃長矛的鐵桿。 便在這時,他眼前的鬼魅倏然全部四散退開。 茫茫白霧繚繞之間,一襲纖巧倩影,輕飄飄凌虛飛來。 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是仙是神,是幻是真? “師父!”趙括頃刻淚如泉涌,左手松開盾牌,筆直前伸。 那神仙般的倩影自然就是婷婷。婷婷在遠處尋見趙括的位置,忙不迭的從馬背上躍起,施展輕功一徑飛向他。 后頭的王翦嚇得瞠目,一手端起一副裝填了利箭的鷹揚弩,對白起道:“武安君夫人手上沒拿兵刃,萬一趙括行兇,屬下立馬射殺趙括!” 白起搖一搖頭,道:“趙括不會那樣做。你只帶人把周圍防范住,再派人去叫一輛戰(zhàn)車過來?!闭f完驅馬奔近婷婷。 王翦遵照白起之令,指揮兩百輕騎列陣。眾騎以婷婷和趙括為中心,圍成一圈,將險象環(huán)生的廝殺隔在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