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聽了這番話，心緒略是寬松，卻依然不乏酸楚。

    世間的悲慘禍?zhǔn)潞纹涠?，她自知無力阻止，但她總是希望那些禍?zhǔn)轮辽倌苓h(yuǎn)離自己、遠(yuǎn)離愛人、遠(yuǎn)離親朋好友。然而希望畢竟僅是希望，各人的命運(yùn)又豈會按照她的希望來演化？

    是時，寺人蔡牧到甘泉殿來傳旨，道：“大王正午將在大殿設(shè)宴慶功，令唐夫人、希美人、武安君夫人也一道出席。”

    唐夫人笑道：“我們能與大王和功臣們一道歡慶，委實榮幸！”

    婷婷小聲問蔡牧：“蔡大人，太后赴宴嗎？”

    蔡牧弓著腰回答道：“小的剛巧是從甘泉殿那邊過來，太后今日鳳體違和，便不赴宴了?！?/br>
    婷婷點一點頭，心中暗暗嘆傷。

    慶功宴歌舞升平，美酒佳肴極為豐盛。

    婷婷因有心事，只吃了一些清淡的菜品，進(jìn)膳甚少。白起了解她，是以也不勸她多食大魚大rou。

    宴會結(jié)束，眾臣僚謝恩，依序退出大殿。

    魏丑夫站在大殿門外，見到魏冉和羋戎出來，連忙上去行了一禮，道：“穰侯，新城君，太后有請?！?/br>
    魏冉道：“我們二人也正要去甘泉殿?！闭f完就跟隨魏丑夫而去。

    王龁、王陵、司馬梗、蹇百里這四人則與白起夫婦走在一處。王龁笑道：“大王賞賜給起哥和嫂子許多寶貝，我們四個正好幫你們送去府上。”

    婷婷彬彬有禮的道：“多謝諸位。”

    四人都道：“舉手之勞，何足言謝！”

    于是四人駕駛馬車，運(yùn)了兩車物事到武安君府。武安君府的家仆們點收整理，物事中有昆侖玉石、五彩寶石、毛氈、皮裘、犀牛角、枯茗子末、葡萄干、蜜瓜干等。

    看到這些義渠土物，婷婷不禁又心酸起來，但面上不發(fā)作，溫雅笑著款留王龁、王陵、司馬梗、蹇百里在家中用茶點，那四人自然樂意。

    章氏領(lǐng)著五名侍女在大廳里擺好香茶和糕餅，眾人分序入座。

    婷婷雙手執(zhí)杯，笑盈盈的道：“王大哥、阿陵、阿梗、百里，你們出征辛苦了，我與老白以茶代酒，祝賀你們立功凱旋！”

    王龁笑道：“哎喲！多謝嫂子，多謝起哥！”

    王陵、司馬梗、蹇百里也朗聲笑道：“多謝武安君，多謝武安君夫人！”

    一杯茶飲畢，王龁放下杯子，道：“這趟征伐義渠，比我們預(yù)期的可是順利多了！我們本以為，義渠人會在新王爾孛的領(lǐng)導(dǎo)下，團(tuán)結(jié)一致的拼死頑抗，那樣我軍真要陷入苦戰(zhàn)了，但其實嘛，哈哈哈哈……”他說著說著竟縱聲大笑。

    婷婷好奇道：“其實怎樣？王大哥你別光笑??！”

    王陵道：“屬下來說吧。其實義渠人根本不齊心，那爾丕和爾蒾對新王爾孛很不服氣，兩人非但不聽從爾孛的調(diào)度，甚至還挑撥其他權(quán)臣猛將背離爾孛?！?/br>
    白起微微點頭，道：“如此一來，義渠兵馬分散，戰(zhàn)力大減，我軍只需逐次擊破、節(jié)節(jié)進(jìn)取，事半功倍也?！?/br>
    王龁拊掌道：“起哥說得對！就是這般啦！”

    婷婷細(xì)眉倒蹙，雪白秀麗的面龐上露出慍色，恚怒的道：“爾丕和爾蒾那兩個壞蛋，怎么專做一些愚蠢又陰損的惡事！”

    白起輕撫婷婷玉肩，笑道：“他們一心要當(dāng)義渠王，故而嫉恨儲君、排擠新王。”

    婷婷道：“我知道他們覬覦王位，但他們豈能全然不顧國家大局和軍民福祉呢！把國事和戰(zhàn)事當(dāng)兒戲，他們簡直枉為一國王子！”

    白起笑道：“婷婷罵的對！”

    婷婷問王龁等人：“爾丕和爾蒾最后怎樣了？”

    蹇百里回答：“被我軍亂箭射死了，尸體千瘡百孔。我們遵照太后的意思，把那兩具尸體拋在荒野，讓飛禽走獸啃噬，剩下的骨頭再焚燒成灰，混在馬糞堆里，這才罷了?！?/br>
    婷婷聽他說完，淡淡的道：“哦?！毙牡姿尖猓骸盃栘Ш蜖柹o下場雖慘，卻是咎由自取、罪有應(yīng)得。不知爾祺王子、爾瑞王子、小鳶公主他們是否滿意這一結(jié)果呢？”

    白起斟滿一杯蜜茶，遞給婷婷，讓她喝了壓驚。婷婷捧杯一飲而盡，又問道：“義渠國的百姓現(xiàn)在如何了？”

    司馬梗道：“反秦的義渠人悉被我軍殺盡，剩下的義渠軍民都?xì)w順大秦了。新城君提議讓義渠百姓繼續(xù)維持原先的營生，尤其優(yōu)待牧民，軍士則收編入大秦西北邊防軍。大王已允準(zhǔn)新城君之議?！?/br>
    蹇百里補(bǔ)充道：“我們回來之前，還把老義渠王的棺槨下葬了，就和那什么王妃、九王子、十王子、小公主葬在同個地方?！?/br>
    婷婷眼睛里驀然閃爍點點淚光，低聲道：“好，如此也好……”

    太陽西下，王龁、王陵、司馬梗、蹇百里作辭，司馬靳也隨兄長回家。

    白起在廚房忙活半個時辰，烹制了瑤柱蒸雞蛋、醪糟鴨掌、芥醬蕨菜、烤牛舌片、螺頭竹蓀湯等肴饌，皆是婷婷喜愛的菜品。

    婷婷午膳吃得少，這會兒胃口全開，大快朵頤。白起心中甚是愉悅。

    到了夜晚，夫妻兩人洗漱沐浴完，披著汗衣坐在床上。

    白起從枕下取出一條金黃亮麗的手串，戴在婷婷右腕。

    這手串的主料是南郡出產(chǎn)的育沛，五十余顆育沛圓珠金燦透明，在婷婷纖細(xì)的皓腕上繞了兩圈，首端再鑲兩顆深藍(lán)色璆琳珠、四顆小金珠，托起一枚指甲大小、如雞油般黃潤的育沛圓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