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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夫婦知道這次又推卻不得,遂不多言,只雙雙行禮謝恩。 到了第二天,秦王嬴稷要去楚國王室的陵園和宗廟巡視,魏冉、白起自然也得同去。 婷婷心里不太高興:“那么多的墳冢,怪嚇人的,我可不想看,但我若留在城里,又和老白離得太遠了。”為難之際,烏黑的雙眸亮晶晶的凝望著白起。 白起胸中一蕩,低下頭,柔聲說道:“你和我同坐一匹馬,我用手捂著你的眼睛?!?/br> 婷婷卻搖首道:“那樣子太奇怪了。” 嬴稷笑微微的道:“小仙女可以和襄國公主一道乘坐馬車,坐在車廂里,就看不到外頭的事物了?!?/br> 這時嬴珩也走上前來,端莊溫婉的笑道:“能與大良造夫人同乘馬車,妾身甚感榮幸?!?/br> 嬴稷問婷婷道:“小仙女,你意下如何呀?” 婷婷朝嬴稷施了一禮,道:“臣婦愿意乘坐馬車,多謝大王?!?/br> 嬴稷笑道:“小仙女何需客氣!” 婷婷又向嬴珩施禮:“多謝襄國公主?!?/br> 嬴珩笑著回禮。 婷婷捏了捏白起的大手,道:“那我就先坐在馬車里咯?!?/br> 白起劍眉愁鎖,苦笑道:“好吧。”他內心實在不樂意和婷婷分開,卻也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 這天的天氣很好,艷陽高照,光輝燦爛。 但山丘間的陵園群墳猶然顯得陰氣森森,各種神明、鬼怪、異獸的巨大塑像俱似有著生命與情感,一雙雙眼目兇狠的怒視著闖入陵園中的不速之客。 秦王嬴稷在每一座陵墓前都滯留片刻,神采飛揚,笑而不語。 嬴珩和婷婷坐在馬車里,一邊品嘗花茶點心、一邊細聲細語的閑話家常,沒過多少工夫,兩人已成為好友。 當眾人行至楚懷王的陵墓前時,魏冉特意來到馬車旁,道:“襄國公主,這里是熊槐的陵墓。” 嬴珩驟然斂容,應了聲:“多謝穰侯相告。”便移身坐到了窗邊,一手輕輕掀開簾幕。 婷婷望著嬴珩,只見嬴珩素來和順的目光中此刻竟迸出無比尖銳的神色,婷婷知道,那正是仇恨的神色! 斯須,嬴珩放下簾幕,緩緩坐回到婷婷對面,雙眼中的尖銳之色也漸漸消散。 婷婷給嬴珩新斟了杯茶,在茶水中多加了一匙蜂蜜。 嬴珩執(zhí)杯抿了一口,微笑道:“我一出生,便無緣得見自己的父親。那一年,楚懷王熊槐發(fā)兵攻打秦國,先父與其他幾位將軍奉命應敵,我母親懷著我,日夜祈禱先父凱旋,后來秦軍打退了楚賊,而先父卻在戰(zhàn)斗中捐軀?!?/br> 婷婷細眉顰蹙,臉上盡是悲戚之色,低聲道:“公子華的事跡,妾身素有耳聞。他是秦國的英烈,秦人世世代代都會懷念他?!?/br> 嬴珩點頭,忽然上身彎下,莊重的向婷婷行禮。 婷婷吃了一驚,道:“公主殿下這是做什么?”急忙也屈身還禮。 嬴珩說道:“我恨透了楚懷王,也恨透了楚軍、楚國!早年大王設計整死了楚懷王,我萬分感激大王的義舉,如今夫人與白將軍殲滅了數(shù)十萬楚軍、又奪取了楚國的鄢郢二都,我亦由衷感激!” 婷婷莞爾而笑,道:“公主殿下言重了,殲滅敵軍也好、攻城略地也罷,皆是將帥的職分而已?!弊焐线@樣說,她心底卻不由得泛起絲絲愁緒:“我曉得,因為我受傷的緣故,老白亦是極恨楚國。生活中的恨意多了,總是不好的……” 是時,嬴珩冷不防的問道:“夫人,你腹痛了嗎?” 婷婷呆得一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正摸在平坦的肚腹上,旋即將手移開,訕訕的道:“妾身沒事。” 嬴珩笑道:“沒事就好。我瞧夫人先前吃了好幾塊糯米糕,還當是夫人吃傷了。” 婷婷淡淡的笑著,端起玉杯,啜了一小口茶水。 秦王嬴稷巡視完陵園,再去察看楚國王室的宗廟。 宗廟是君王祭祀祖先所用的宮殿,距離陵園約有一里。 遠離了陵園,婷婷已沒必要畏忌群墳,遂款步走出車廂,輕盈的一躍而下。白起早在車邊等候,大手一伸,攥住了婷婷雪白的小手。 眾人進到正殿里,只見殿堂兩旁有樂器、燈臺,有黃銅鑄成的神明與異獸雕像。殿堂中央黃幔飄垂,一座高臺上整齊排列著已故歷任楚王的靈位,四周擺滿雕刻鳳紋的鼎、簋、爵等金制禮器,高臺后方又有一對巨大的黃金飛鳳。 鳳,乃是楚國的圖騰。 嬴稷冷笑著看完這些陳設,朗聲問白起道:“白卿家,依你之見,寡人當如何處置楚國王室的陵園和宗廟?” 白起平靜的回答:“歹徒供奉之物,應盡數(shù)焚毀?!?/br> 婷婷心驚,面上卻不動聲色。 嬴稷哈哈大笑,道:“白卿家,你這一提議甚是符合寡人的心意!哼,楚蠻子膽敢指使刺客作祟,寡人絕不能輕饒了楚國!”眼珠一轉,目光瞥向魏冉,道:“舅父,寡人打算焚毀楚國王室的陵園宗廟,你以為此舉可行否?” 魏冉拱手,答道:“回大王,目今夷陵已是大秦的國土,正所謂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大秦境內斷然不能存留異國王室的陵園與宗廟,否則不僅會令大秦王室淪為天下笑柄,恐怕還將折損了大秦的國祚。為了大秦王室之尊榮、大秦國祚之昌盛,我等必須清除楚國王室遺留之邪物,故而微臣對大王與大良造的主張絕無異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