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昀口稱不勝酒力辭別的時(shí)候，天邊晚霞都還沒有散盡。

    隱形妹控柳世子舉起酒爵不屑冷哼，急著回去有什么用。

    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洞房花燭這檔子事新郎是快活了，那吃苦的可是女兒家。

    他們家三娘最是嬌弱，可不能生生吃這個(gè)苦。

    但柳世子萬萬沒想到，柳大小姐壓根沒忽悠著人喝下多少，這樣不上不下的微醺，反倒有了助興的意味。

    殿中燃著成對(duì)的龍鳳花燭，平日里明黃的窗幔都換成了茜素紅一樣的紗綢，紅彤彤的喜被堆在寬大的龍榻上。

    聽說上頭的鴛鴦她還親自繡了兩筆。

    戚昀沒忍住，唇角微揚(yáng)露出一個(gè)不大明顯的笑。

    他循著光影望進(jìn)去。

    只見孟懷曦端正在龍榻邊，一手握著團(tuán)扇遮在眼前，只露出白膩如玉的下巴。

    她像是聽見了腳步聲，眼前的團(tuán)扇晃了晃。

    但孟懷曦還記著喜娘與老嬤嬤們說過的規(guī)矩，大喜的日子總要討個(gè)吉利的，她又矜持地輕抬下巴，緊緊握著白玉扇骨沒有動(dòng)。

    她先前飲了酒，膽子分明大得很，卻因?yàn)樗目拷行┳㈦y安，像是小動(dòng)物天生能夠感知到即將發(fā)生危險(xiǎn)。

    戚昀身上熟悉的冷杉?xì)庀㈦S著腳步聲越漸近了，縈繞在鼻間的氣息還夾雜著清淺的酒香，聞著味道像是宮中特有的百末旨酒。

    孟懷曦思緒一下子又飄忽起來。

    嗯，這個(gè)沒有青梅酒好喝，也比不上剛剛柳亦舒帶來的侯府佳釀。

    戚昀挨著她坐下，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將精致的團(tuán)扇拿開，遠(yuǎn)遠(yuǎn)地拋在小幾上。

    喜娘嬤嬤先前在榻上撒過的花生、桂圓被一把拂開，落在絨毯間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響。

    撲通，撲通。

    孟懷曦抬頭瞧他，在這一刻，竟然遲來的有了名叫緊張的情緒。

    戚昀低下頭，幫她卸下鳳冠釵環(huán)，動(dòng)作格外輕柔。孟懷曦眨眨眼，坐在原地沒有動(dòng)，難得乖順地任他施為。

    少女雙頰飛紅，在燭光的照映下是另一種楚楚動(dòng)人。

    戚昀手指捏著那一截如玉的下巴，輕輕摩挲了兩下。她的呼吸里有明顯的酒氣，眼底水汪汪的，不似尋常模樣。

    戚昀：“醉了？”

    孟懷曦?fù)u頭，沖他笑了笑，“沒有，我酒量好著呢?！?/br>
    她這話是真的。

    戚昀：“嗯，醉了?！?/br>
    孟懷曦清醒了點(diǎn)，一臉‘你怎么不聽人講話’。按著他的手向上挪了挪，就擱在臉頰邊。

    跟只小貓似的蹭了蹭，“好燙?！?/br>
    她蹭兩下又嫌棄的放下，手指叩著他的手掌瞧。

    戚昀挑了下眉。

    孟懷曦表情很嚴(yán)肅，“我瞧你，此生運(yùn)勢(shì)極佳，便是要封王稱帝的。嗯，唯獨(dú)一點(diǎn)不好，這五行之中像是缺了一樣?xùn)|西?！?/br>
    戚昀撩起袖口，遞給她另一只手。這只手剛剛拿過冰著的酒壇，現(xiàn)在還是涼的。

    “缺什么？”他問。

    孟懷曦思維比尋常遲緩，她盯著眼前一雙手想了一會(huì)兒，舉起來靠在臉頰邊。

    溫度剛剛好。

    于是笑彎了眼，露出一口大白牙，說：“缺了一個(gè)我呀?！?/br>
    戚昀低笑，又嗯一聲。他在少女額前親了親，很滿意：“這就圓滿了。”

    孟懷曦彎起眼。

    戚昀便又從案幾前拿過冰過的桃花酒，是長(zhǎng)儀宮里他們從前埋的，那一日她自己先開了一壇，好賴還留下一壇。

    想到這里，戚昀不得不慶幸，從前他那些未雨綢繆，現(xiàn)在看來都是有用的。

    “這樣圓滿的日子得做更圓滿的事，我的公主殿下?！?/br>
    孟懷曦偏頭，“現(xiàn)在不就是正在做？”

    戚昀饒有興味盯著她，又問：“阿螢還記得接下來要做什么？”

    “喝合巹酒?！?/br>
    她乜斜一眼，像是在說“你怎么回事，連這個(gè)都不知道”。

    戚昀似乎很有耐心，又問：“再接下去呢？”

    孟懷曦便不說話了。

    雖、雖然她從前生冷不忌算得閱遍群書，但到底是頭一遭成婚，頭一遭入洞房。

    書本和實(shí)踐明顯是兩碼事。

    對(duì)于喝完合巹酒要做的事，她本能的有些心慌。

    “阿螢?zāi)隆?/br>
    戚昀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手掌搭在她軟軟的發(fā)間，向下壓了壓。

    就像平常那樣，愛憐地吻了吻她眼下那顆紅痣。

    孟懷曦眨眨眼，對(duì)這樣的親近很習(xí)慣。索性合上眼雙手環(huán)上他的脖頸，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他。

    茜素紅顏色的床幔垂下來。

    重工刺繡的嫁衣被無情地扔在地上，環(huán)佩、博帶落了一地，連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肚兜也被丟了出去。

    這種感覺和書本上寫的完全不一樣。

    孟懷曦覺得自己幾乎就是一灘水，直要化在他懷里。又或者是淺灘上迷路的魚，身家性命都系在他一人身上，被人翻來覆去肆意擺弄。

    偶爾有幾聲嚶嚀從唇齒間瀉出，下一刻卻又被這個(gè)不知饜足的男人一一吞入腹中。

    夜中三更，宣政殿要了起碼三回水。

    孟懷曦浸在溫水中，打了一個(gè)呵欠，便是疲倦得眼皮都撐不開。

    戚昀的吻又落在她脖頸間，一下又一下，像是勤勞的蜜蜂采花蕊間甜膩的花粉，便是一點(diǎn)也不肯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