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昀聲音淡淡的，細(xì)聽之下卻能感受到幾分委屈的意味。

    孟懷曦忍不住心軟，沒過一會兒又不禁腹誹，都要成家的人了，怎么還跟個小鬼頭似的，黏黏糊糊。

    孟懷曦語重心長：“在我們成年人的世界里，看破不說破是一種美德?！?/br>
    戚昀眉毛抽了抽，哦了聲：“我下次注意?！?/br>
    孟懷曦卻不依：“你老是這么唬我?！?/br>
    鴛鴦其實來了有一會兒，但極有眼力見的沒吭聲。抱著酥餅站在殿門口候著，只當(dāng)是自己是一株壁花。

    “喵！”

    但貓主子是不管這些的。

    小祖宗酥餅輕輕松松從她懷里跳下來，踩著優(yōu)雅的貓步慢吞吞地走過來。小rou爪扒拉著孟懷曦裙角，一邊蹭一邊喵喵叫。

    孟懷曦踮腳正了正他的發(fā)冠，軟下嗓子：“好啦，我真得走啦，外面侯府的人還等著呢?！?/br>
    戚昀嗯一聲，緊緊地抱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

    “不能見面，便別忘了給我寫信?！?/br>
    孟懷曦一把抱著懶散舔毛的酥餅，另一手拿著彩虹色的小木馬，瞧著是左擁右抱，圓滿齊全。

    “我記著呢，忘不了?！?/br>
    木心先生說，從前的車馬郵件都很慢，在他們這兒卻不是。宮里有他一只他親自豢養(yǎng)的海東青，往返侯府與宮門只消半盞茶時間，比人乘著馬車來往還要快些。

    孟懷曦想著，彎眉又笑了一下。

    秋日里的桂花開得好，那就制一張桂花箋，又好聞又雅致?；仡^拿徽宗的帖子練練字，這樣雅的箋子總是要用瘦金體寫才好看。

    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只是臨到門口反倒生出些不舍的念頭。

    孟懷曦回過頭，順勢倚在鏤花門框上，懶洋洋地?fù)]了揮手：“我走啦，大婚當(dāng)天再見?！?/br>
    戚昀抬頭對上她的目光，又走進來，攬著心上人的腰，俯身送上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他手指輕挲她的側(cè)頰，目光更深了幾分。

    孟懷曦歪了下頭，眼底有些莫名。

    戚昀曲指在她額上輕輕彈了一下，說：“離別吻，皇后忘記給朕了。”

    *

    聽說前朝大臣們說戚皇陛下半月來心情不佳，鬧得他們最近總是膽戰(zhàn)心驚的，生怕自個兒觸了霉頭。

    但孟懷曦忠毅侯府日子很快活。

    嫁衣有司制房負(fù)責(zé)，一應(yīng)的鴛鴦被、枕頭都有專門的繡娘負(fù)責(zé)，她只用動動針頭繡兩針，討個吉利。

    左右閑著無事，她和柳亦舒、孟珍珠幾人湊成了牌搭子，連蘇貍都很沉迷。崔家姑娘時常來，反倒是戚小郡主這個不會麻將的倍感折磨。

    偶爾還會下一下五子棋，這玩意簡單便宜，老侯爺瞧著都有興趣。

    前兩日她們還如愿吃上了一頓火鍋，侯府的廚子祖籍是湘西那邊的，用料實誠，味道格外正宗。

    只不過并非府上每一個都能吃辣，他們都覺得鴛鴦鍋最好，連最是疼寵她的老夫人都這么說。

    對于從前巴蜀之地長大的小姑娘，鴛鴦湯鍋簡直就是異類，菌湯更是該被劃歸到邪教里去的。

    孟懷曦每日寫給戚昀的信上特地說了這件事，一板一眼的陛下卻說鴛鴦湯鍋是個好的，菌湯更是好的，至少無損身體健康。

    孟懷曦看完當(dāng)即癟了嘴，破天荒地在當(dāng)日回了第二封信。

    信上是一只可愛版的小戚昀，卻背著手，板著臉，活像個滿口說教的老夫子。

    宣政殿窗前候著的戚昀收到信卻是挑了眉，一下子笑出了聲。

    他輕輕撣了一下紙箋，像是每一次曲指在小姑娘額前彈的那下一樣，力道是格外輕的。

    小沒良心。

    他的小姑娘日漸憊懶，總是要說些不中聽的氣一氣她，才肯多寫兩筆。

    他把小小的紙箋小心疊起來，和上回一方錦帕歸置在同一個錦盒中。

    第二日戚昀的信中多了一串紅豆手串，精致小巧的相思豆用上等絲絳穿起來，綴著兩顆狀如水滴的雞血石，紅得像詩文小說中長提及的朱砂痣。

    孟懷曦笑彎了眼，這小日子簡直不要太舒心。

    唯一值得憂愁的便是肚上新多了二兩膘，不知道穿嫁衣的時候會不會不好看。

    大典重頭戲在黃昏時分，卻是一大早就要起來盥洗、更衣、梳妝，待晌午拜別父母親眷，就該往太廟祭祖，將名字添入皇家玉碟。

    彩車要等到晚間，才會乘著晚霞往宮中駛?cè)ァ?/br>
    這一套行程過于繁瑣，民間慣有的新郎接親在皇室是不會有的，一般由禮部接上準(zhǔn)皇后，禁軍拱衛(wèi)著車架就往太廟去。

    但戚昀總想給他的殿下最好的。更何況，若是不親自去接親，又怎么能見到闊別半月的小姑娘？

    接親的少年郎俱是青年才俊，隨便拉出去一個都是有名有姓的才子或者新貴。

    臨到忠毅侯府，大伙兒卻開始犯怵。

    接親少年團交頭接耳，小聲道：“柳世子可是曾經(jīng)的狀元郎，他要是出了題咱們答不上，這……豈不是得壞了陛下大事？”

    齊約不以為意：“咱們陛下來接新娘子，誰敢攔？左不過是走個過場，安心安心?！?/br>
    少年團一口氣還沒有喘過來，就見掛滿紅綢的侯府大門轟然開了。

    門里花團錦簇，眾人犯怵的柳世子站在忠毅侯身邊，眼瞧著府門深深，一眼都望不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