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入冬的季節(jié)，人總是格外渴望一些溫暖，才不至于生出人生苦短的荒唐喟嘆。

    沈時在每個天將亮未亮的清晨親一親趴在他身上睡得深沉的姑娘，起身去做飯，到了時間，再去吻醒還在睡夢里的姑娘，由她掛在自己身上抱著去洗漱。如同一對新婚的眷侶，然而實事卻是他們不過才剛剛在一起三五個月。

    他越發(fā)地珍愛起時間來，恨不得就這樣和她過完一生，又實在覺得這一生還太短，他愛她不夠。

    天氣涼下來，秦念睡得越發(fā)多了起來，像是要冬眠，沈時連哄帶騙地又開始接送她去學(xué)校，不準(zhǔn)她自己開車。

    秦念只好給自己爭取：“文化節(jié)結(jié)束了，我不用天天去學(xué)校，偶爾要去，你也不用這樣接送我了?！?/br>
    沈時笑她：“你只偶爾要去，那我偶爾接送，也不麻煩?！?/br>
    秦念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什么一定要接送我啊？”

    說這話的時候，面前正好紅燈，沈時踩了剎車，轉(zhuǎn)頭問她：“你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br>
    “我不希望你再多一個挨打的理由?！?/br>
    秦念警覺地捂住屁股：“你為什么又要打我？”

    沈時笑她的小動作：“上次你說你想了一路不知道該不該跟我求助，我就很想好好教育你了，開車的時候不專心，是我的大忌?！?/br>
    秦念氣鼓鼓：“那你現(xiàn)在開車還在和我聊天呢！”

    “你的駕齡還沒有我的一半長，你覺得我會放心你這樣分神開車嗎？”

    在年齡上，秦念確實只能甘拜下風(fēng)了，有人接送自然是好，但她也不想自己給他添麻煩，他最近去實驗室去的頻繁，她不想他太累。

    沈時騰出一只手捏捏她鼓囊囊的小臉兒，略顯嚴(yán)肅地續(xù)道：“別犟，我不是要把你當(dāng)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只是你最近累，學(xué)校離家又遠(yuǎn)，我很不放心你一個人在路上，以后你如果精力足夠，那就我坐副駕，你來開?！?/br>
    他說得句句在理，又給出這種折中的方案，秦念癟癟嘴也就不再說什么。

    雖說她以前是很想他在身邊的，累了的時候也希望有他能抱一抱，但也并不想事事都要他代勞。

    到了學(xué)校，沈時和她一起去了學(xué)校禮堂，今天有幾組學(xué)生要排練，要她也來看看，趕上沈時不用去實驗室，又非要來送她，她便叫他一起留下來，再借機(jī)體會一下在校園里談戀愛的美好。

    到了禮堂，秦念便停不下來，臺前臺后地忙著，沈時自己挑了一處坐著，不多時，秦岸川也來了。

    他在他旁邊坐下：“你把我叫來，總歸不是叫我來看他們排練的。”

    沈時笑笑：“我為何叫你來，你心里不清楚？”

    秦岸川不置可否，沈時續(xù)道：“我本就不放心她這么里外開車，找了機(jī)會天天接送，但這也不是個辦法，康維海借文化節(jié)拉動內(nèi)需，還要跟文氏里應(yīng)外合，”說著他抬抬下巴，指了指臺上正忙著的姑娘，“明槍易躲，但她對人不設(shè)防，若是被人當(dāng)作棋子，吃了暗虧，這事關(guān)她的前途，即便是要歷練她，我也不想她的路太難走?！?/br>
    聽他這么說，秦岸川倒是笑了：“所以，什么狠心歷練，你不過是換個說辭，給她拔掉路上的荊棘罷了，又何必在我面前說得道貌岸然?！?/br>
    秦岸川說得倒是沒錯，看著秦念有困惑，沈時并不著急，但若是她有危險，他就根本坐不住，什么歷練不歷練，他全都拋在腦后了。

    “你放心，那座圖書館建起來也沒有幾年，康維海知道你的存在不會明著難為她，但文氏要做什么，現(xiàn)下我也沒有查出來，自從上次那筆資金離岸，到現(xiàn)在他們也沒再有什么大的動作，你也不必那么緊張。文氏那些爛賬，光借著這個文化節(jié)，也遮掩不過去。只是她跟文氏那個千金對接，有當(dāng)年的過節(jié)，可能不會太順利?！?/br>
    沈時略一思忖：“她前些日子倒是跟我提過，文化節(jié)要追加資金，她直接和文氏千金對接，也沒有生出麻煩?！?/br>
    兩人一時沉默了下來，也許是習(xí)慣了大風(fēng)大浪，如今處處風(fēng)平，他們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正沉默著各自思忖，臺上正在彩排的一個節(jié)目吸引了兩個人目光，把書法、舞蹈和詩人平生結(jié)合起來的一出舞劇，這個想法倒是新穎，臺上表演的幾個學(xué)生，不管是寫字的還是跳舞的，功底都十分不錯，背景音樂和情節(jié)結(jié)合得也很順暢。他們以往也只是聽說過N大的文化節(jié)，這次親眼一見，兩個大男人也十分佩服。

    舞劇彩排結(jié)束，幾個學(xué)生又湊在一起商量著不足之處，那個寫字的男生把毛筆遞給秦念，又說了些什么。

    臺下的兩個人隔得遠(yuǎn)，也聽不清，只是看見秦念看了看男生手里的筆和一旁的字，又抱歉地?fù)u搖頭笑著說了幾句。

    秦岸川看得皺眉，似乎是想起來什么：“你還是沒讓她重新練字？”

    “嗯，跟她說過幾次，但她好像不太愿意，我也就沒有再逼她了。”

    他冷笑一聲：“你以為我為什么要逼她？”

    沈時看著臺上的姑娘不作聲。

    秦岸川無奈又憤恨：“自從你出事，她除了在學(xué)習(xí)考試上用心，再就是跟我要了人陪她訓(xùn)練，在帶她去見你之前，她也跟我提過幾次要重新練槍法，我那時候不放心讓她碰這些東西，就給推了回去，后來是見她實在躲不過去，才帶她重新練。那五年里我也逼過她，不讓她一有空閑就跟人練那些拳腳功夫，讓她去寫字，但她根本做不到，你以為是為什么？”

    沈時看著臺上的人，微微皺眉，他自然是知道為什么的。

    因為寫字幫不到他，也救不了他。

    被秦岸川逼得久了，寫字和訓(xùn)練，便成了互相對抗的兩件事，甚至那時候，秦念一直覺得秦岸川根本就不想救沈時，也不準(zhǔn)她為此再費心，故意要這樣逼她，時間久了，她就更不愿意，竟發(fā)展到秦岸川一說起這事來，她就生氣。

    雖說后來是知道秦岸川不會傷害他，可是這些年下來，她對秦岸川的態(tài)度和看法卻是誤會疊著誤會，很難一下子解開了。再遇上秦岸川這么個有話也不說的性子，這兄妹兩人，一個不肯好好說話，也不袒露真心，一個又習(xí)慣了懼怕和隱忍，這么些年，就全在誤會里過下來。不遇到事情尚且好說，秦念可以試著把他當(dāng)成哥哥去靠近和相處，可是一旦碰到擰轉(zhuǎn)習(xí)慣的事情，尤其是經(jīng)過這五年，她對他除了誤會，也不剩下別的了。

    她是個遲鈍性子，事情雖然都已經(jīng)過去了，但曾經(jīng)的一些恐懼和習(xí)慣卻很難改，要再去面對這些，以前的那些情緒還是會下意識地出現(xiàn)，要她擰轉(zhuǎn)過來，除了時間，也需要一點方法，但若是只靠她自己，怕是很難。

    “別的事情你要護(hù)著她還是縱著她，我都可以視而不見，但是這件事上，我不會由著她的性子。你要是不管，我自己管。”

    這事沈時自知是理虧的，那日在書房說了讓她練字，但學(xué)校里的事讓她靜不下心，自然也就更不愿去好好寫字了。

    兩人沒再說什么，等秦念帶著學(xué)生排練完，三人一起吃了飯，要回去的時候，秦岸川才跟秦念開口：“上次我走的時候讓你重新開始練字，為什么還不練？”

    秦念抿抿嘴，低下頭去：“不想練?！?/br>
    “你如果從一開始就不愿意，我和爸都不會逼你，隨你愿意做什么。但是這件事你喜歡了十幾年，因為一時的情緒，你說放棄就放棄，現(xiàn)在也不肯直面自己的問題?！?/br>
    秦念下意識地去抓沈時的大衣，想要尋求一點庇護(hù)，秦岸川看了就來氣，抓著她的胳膊一把將人拽出來：“我在跟你說話，你再躲？！”

    沈時遇到危險的時候她不僅不知道躲，甚至還要迎上去，可是他這個做哥哥的現(xiàn)在說她幾句，她就下意識地去跟沈時找安慰，看得秦岸川直冒火。

    可是讓秦念有些不適應(yīng)的是，這一次，沈時沒有護(hù)著她。

    他明明是站在她身邊的，之前每一次秦岸川說話說重了，他都會把她護(hù)在身后，但是這一次他卻什么都不肯說了。

    秦岸川看她低著頭，既不為自己分辨，也不肯認(rèn)錯，一時起了心火。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對這個meimei從不溫柔，經(jīng)常嚇著她，可他就是說不出半句溫言：“你明知道自己這么做是不對的，你找他干什么？我現(xiàn)在說都說不得你了？”

    “別的事情我都可以不管，這一件事，你知道我什么態(tài)度，你要是還不肯聽，就回家去爸的遺照面前跪著，跪到你想明白為止?！?/br>
    聽他提起父親，秦念這才抬頭，秦岸川看見她眼里的眼淚，也有些惱恨自己怎么又說了重話。

    秦念被他訓(xùn)斥得委屈，抽噎了半天卻是吐出一句：“我不用你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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