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jiejie！敏兒jiejie！”葉淵一見喬子清和金敏進(jìn)來，便撂開毛筆，大字也不寫、書也不讀了，徑直跑出來，“聽別人說子清jiejie去了趟開封，開封好不好玩？jiejie為何不帶淵兒一起去？“

    喬子清無奈道：“淵公子！jiejie去救災(zāi)，無趣的很！以后再帶你去玩?！?/br>
    屋里葉法蓮聽到動靜，隱隱有咳嗽聲，斥道：“淵兒！”

    葉淵立即噤了聲。

    “敏兒、子清，你們進(jìn)來罷?！?/br>
    只見葉法蓮立在窗邊，一方帕子捂住嘴，不住地咳嗽，屋里彌漫著一股子湯藥的苦味澀味。喬子

    清關(guān)切地上前，“先生……”

    葉法蓮擺擺手，“無礙?！?/br>
    葉法蓮強忍著咳嗽，輕聲對葉淵道：“淵兒，去把娘外頭的藥取來。”

    待葉淵出去，葉法蓮拿開嘴上的帕子，赫然已經(jīng)被鮮血濡濕了。她悄悄將之塞進(jìn)袖中，葉淵回來的時候，葉法蓮的帕子已經(jīng)換了一方。

    喬子清、金敏在一旁看著，兩眼含淚。

    葉法蓮接過藥瓶，奈何手抖得厲害，拔不開上頭的塞子，只好說道：“敏兒，幫先生一幫?！?/br>
    金敏急忙上前，幫葉法蓮取出兩丸龍眼大小黑黝黝的藥丸子來，又服侍著她喝水服下。

    葉法蓮嘆道：“眼見我的病越發(fā)不好了。我放不下心的，唯有淵兒而已?！闭f罷拉過葉淵的小手，柔聲問道：“將來你跟著兩個jiejie生活，淵兒愿不愿意？”

    葉淵面上一派天真神色，咧嘴笑了，清清脆脆地答道：“愿意愿意！”

    葉法蓮含淚點頭，“那淵兒將來要做什么？”

    葉淵答道：“要念書，要做娘一樣的大儒！”

    葉法蓮愛憐地?fù)崃藫崴麍A潤的臉頰，道：“娘讀書考了功名，是要做官的，淵兒也想做官嗎？”

    葉淵歪頭思索了一陣，“淵兒要做和娘一樣的官！”

    葉法蓮聽了，眼淚就要掉下來，強忍著。又咳嗽了一陣，才說道：“娘不想讓淵兒做官怎么辦？”

    葉淵見他娘哭，就慌了神，連道：“娘，我不想做官，我要做個郎中，治娘的咳嗽！”

    葉法蓮笑了，道：“好、好！你們兩個都聽見了！朝堂險惡、宮闈水深，我已經(jīng)做下錯事，再難回頭。我不愿淵兒步我的后塵。”

    喬子清、金敏雙雙跪下，含淚答應(yīng)。葉法蓮又道：“萬萬不能讓淵兒到他爹那里去?！?/br>
    喬子清、金敏兩人再叁點頭，連連賭咒發(fā)誓。

    說了這些，葉法蓮好似渾身被抽干了力氣，揮了揮手，道：“你們都回去罷。”頓了一頓，又說道：“子清留下?！?/br>
    待金敏與葉淵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葉法蓮、喬子清二人。葉法蓮斜倚在圈椅上，也不看喬子清，輕聲道：“跪下?！?/br>
    喬子清一愣。

    葉法蓮就抬高了聲音，“我讓你跪下！”她嗓子禁不得高聲，又不住地咳嗽起來。

    喬子清卟咚跪在地上，擔(dān)憂地望向葉法蓮：“先生……”

    “我不是你先生！”葉法蓮截住了她的話頭，“剛剛的話，是說給敏兒聽的，不是說給你的?！?/br>
    喬子清聽了，好似萬箭穿心，眼淚撲簌簌地滾落，很快沾濕了前襟。

    葉法蓮恨聲道：“我葉法蓮一生為人清正，不過在年輕時犯下錯事，這便來了報應(yīng)！”也不等喬子清接話，便自顧自道：“一眾弟子里頭，我道你天資聰穎、本性純良、秉性方正，不過是不夠穩(wěn)重，磨礪一陣子便好了?！?/br>
    葉法蓮手不住地狠狠捶打身旁的桌子，“誰料我竟看走了眼！看走了眼！”

    喬子清低頭跪著，不敢抬頭，一聲也不敢回嘴。

    “你仰仗自己姿色出眾，自輕自賤，委身閹豎。想你父親禮部左侍郎喬錚，驚才絕艷、高山仰止，于朝堂之上痛斥閹黨，萬眾矚目、萬人敬仰。如今，竟、竟有你這個好女兒！”

    葉法蓮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口氣喘不上來，臉憋得通紅。喬子清膝行幾步上前欲與她拍背，被她一把揮開。

    “我才從四皇子處得來消息，東廠提督已為他所用。誰料你后腳竟搬進(jìn)了那閹狗的府上！你道自己做的那些個丑事，誰也不知道嗎？”葉法蓮氣得極了，一口鮮血“哇”得從口中吐出，連忙用帕子按住，還是不看喬子清一眼。

    “你自己使的那些個小技倆，真當(dāng)被他們看在眼里了？那些個常年趟渾水的老油子，個個都是人精！論心眼，你多活兩輩子也趕不上！自以為玩弄了人家，其實是被人家戲弄進(jìn)去了！”

    喬子清自己哪里想過這些，一時也慌了神，口中道：“我確然是為了先生才……“

    葉法蓮咬牙切齒道：“閉嘴！我葉法蓮不稀罕你用那爛污手段幫我甚么……傻孩子，到現(xiàn)在還沒明白過來呢！”

    喬子清心里急得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給葉法蓮看，只磕頭不止道：“我愚鈍頑劣、屢教不改、頑固不化，已經(jīng)是爛泥一灘，惡臭無比、藥石無醫(yī)了，先生不值當(dāng)為我這糟污事煩心，白白損了身子！”

    葉法蓮扶額，眼里也有淚，哽咽道：“我怎能不傷心？我十多年來自己手底下辛辛苦苦看大的孩子！就如我自己的女兒一般兒！就這樣誤入歧途、走了邪路，白白地毀了！你說我怎能不傷心？”

    “你與淵兒，都是來向我討債的！”

    葉法蓮這風(fēng)中殘柳一般的身子，哪里受的住這樣的波動，咳嗽得一口氣喘不上來，便軟倒下去。駭?shù)脝套忧宕罂薜溃骸皽Y兒！阿敏！快叫大夫來！”急忙又是撫胸順氣、又是掐人中，葉法蓮睜眼瞪一下喬子清，“出去！我不愿見你！”

    喬子清心中大慟，踉踉蹌蹌地往屋外去了，又轉(zhuǎn)身撲通跪在院中。一眾郎中、藥童、丫鬟、弟子，來來往往，端茶倒水、手忙腳亂，從她身邊走過。喬子清愣愣的，只做不見。

    跪了個把時辰，頭上明晃晃的大太陽曬著，喬子清汗?jié)竦猛鹑鐝木飺瞥鰜淼囊话?，心里卻涼的似那數(shù)九寒冬，木木的，倒也不覺得心里有多疼了。

    葉法蓮在屋里頭不出來，也只當(dāng)作不見，也沒人敢去扶。

    喬子清一下子跪到日頭西斜，直到外頭有車馬軍牢之聲。李瑞霄進(jìn)院，到屋里拜訪了一下，便出來了。想是被葉法蓮趕出來的。

    不過李瑞霄也不甚在意，把喬子清抱到馬車?yán)铮o她揉腿，口中道：“若我不來，你真?zhèn)€兒要跪死不成！”

    喬子清有氣無力，臉上也瞧不出甚么神色來，只失魂落魄地說：“先生不要我了?！?/br>
    李瑞霄道：“那葉法蓮個酸儒，自己弟子死活也不管，不跟也罷。”

    喬子清瞪他，“不許你說我先生！”

    李瑞霄見她臉上總算有了點活泛氣兒，笑了，“好，我不說?！?/br>
    喬子清癱軟在迎枕上,“恐怕我今后在內(nèi)都察署里待不得了?！?/br>
    李瑞霄道：“難道本督還養(yǎng)不起你！”

    喬子清悶悶地，不理他。好一陣才道：“你算計我么？”

    李瑞霄被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得哭笑不得，用手sao她脖頸和兩肋的癢rou，“小祖宗，只有我被你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份兒！”

    喬子清最怕這個，咯咯笑著往后躲，用手?jǐn)r著他，“好了好了，不鬧了不鬧了?！?/br>
    李瑞霄捉住她，頭依偎到她肩膀，道：“你胡思亂想些甚么？別聽你那先生瞎說?！?/br>
    喬子清低低地“嗯”了一聲。她把自己的衣襟敞開，露出兩痕雪脯。李瑞霄張口含住，把上頭嘬得濕漉漉、亮晶晶的。

    喬子清一手托住自己沉甸甸的胸脯，一手撫他溫?zé)岬暮箢i，兩眼迷離。

    “好兒子，娘親喂你?！?/br>
    李瑞霄氣得笑了，輕拍了喬子清一巴掌。

    喬子清道：“cao我，就在這兒，立刻、馬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