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不明不白的回答，燕老將軍如何肯接受？

    將左玟一拉，燕老將軍氣惱道，“你跟老夫開什么玩笑？給我把事說清楚了！就算要去送死，也該是老夫去，哪輪得上你？”

    左玟搖了搖頭，才要解釋，“這事不是您能夠……”

    話還沒說完，她身后的度朔和敖丁同時驚動起來。

    “淦！那都是什么玩意兒？”

    “都……出來了？呵，抓我倒是積極，輪到真的邪魔反而不管了?！?/br>
    不論是左玟燕老將軍，還是其他士兵將領(lǐng)，盡皆抬頭。

    火把的映照下，只見東方陰風(fēng)煞煞，飛沙走石。鬼影重重奔來，裹挾無邊怨氣，腥風(fēng)撲面。

    “呼，活人的氣息??！”

    “血食，好多新鮮的血食?！?/br>
    “都是我們的了桀桀——”

    伴著惡靈鬼影飛來，又有一尖銳怪唳的聲音回蕩在城墻之上。

    “度朔的氣息？不不，我已經(jīng)逃出來了，肯定不會有度朔……啊呀啊呀，好多人，好多腦子……我已經(jīng)記不清多久沒吃過人腦，不是獨(dú)身的人也顧不得了……”

    “唔……就先從，這個最漂亮的開始吃起吧——”

    最后一聲，仿佛響在左玟耳畔。

    同時，一條帶著腥臭氣息的長舌繞到她眼前，似是要繞住她的脖頸。

    頭頂有風(fēng)聲襲來，快如閃電，直朝她的頭蓋骨捅了下來。

    一道嘶啞至極的語聲含怒響起，

    “傲因，你敢！”

    第117章 斬妖除魔

    “度朔？”下刺的利爪頓在左玟頭頂，傲因尖刻的嗓音中多處一份詫異和瞬間的驚慌。

    左玟能感覺到，有尖銳的東西緊貼著她的發(fā)梢。且垂下眼，便能看見那紫紅的、腥臭的舌頭虛虛橫過自己的脖頸。在四周火把的映照下，仿佛還能看見粘稠的口水。

    她屏住呼吸，面上不動聲色，微微緊了緊手腕上的發(fā)帶。幸而她覺得身處戰(zhàn)場，不論如何還是保險為上，故而這幾天一直將發(fā)帶纏在手腕上。否則現(xiàn)在會更加被動。

    因?yàn)槔蜕囝^兩重圍繞在身，她不敢輕舉妄動，還是想等一個好的脫身機(jī)會。遂暫時隱忍不發(fā)。

    原本站在左玟身邊的燕老將軍拔劍而出，與旁邊的兵士一起，將兵刃對準(zhǔn)了挾持住左玟的妖獸。

    那明顯是一只妖物。它的身形類似于人，十分高瘦。皮膚是淡灰色，眼球突出，身上披著破爛不堪的衣服。手為利爪，十分鋒利。紫紅的舌頭長得幾乎可以拖到地上。

    旁邊的兵士持兵器的手都有些發(fā)顫，燕老將軍的面色也極其難看。

    喝道，“妖物，放開她?！?/br>
    敖丁同樣到了近前，青色眼瞳收縮，“丑東西，你現(xiàn)在松手，本太子還能給你留一條全尸。敢碰貴人一根毫毛，你就死定了！”

    周邊的凡人對傲因來說不算什么，一眼都沒有看，但在敖丁開口后，它還是暫停了尋找度朔的目光，看向敖丁。

    只瞥了兩眼，它就不屑地裂開了嘴，紫紅的舌頭一抖一抖。

    “赫赫，真是關(guān)的太久了，一條小龍也敢在我面前放厥詞……喲，還是條青龍，難道是東海龍宮出來的？”

    敖丁高高昂起頭，滿面高傲?！爸辣咎邮菛|海龍宮的龍?zhí)?，你還不跪下磕頭！”

    旁邊的燕老將軍看了眼敖丁，沒有說話。

    “嗤哈哈哈——”

    聽到敖丁的話，那傲因竟是大笑起來，纏在左玟頸子上的舌頭跟著打顫。卻是半分也沒有松開左玟。

    “東海龍宮？等到孽龍出來，第一個要?dú)⒐獾木褪悄銈儢|海龍宮?？尚δ阋粭l小龍，不知滅族之難就在眼前，還敢來惹我……桀桀，既然你這么主動?？丛谝黄鸫四敲炊嗄甑姆萆?，等我吃了這個漂亮的腦子，就替孽龍先殺一條吧?！?/br>
    “你說什么？有膽子再說一遍！”

    敖丁的暴怒沒有被傲因放在眼里。說完話，他做了個深呼吸，很是迷醉。

    “雖然龍腦不會有漂亮的人腦那么美味那么香甜，但有這個做彌補(bǔ)，也不算太糟蹋……”

    它說話時，腥臭的氣息令人作嘔。大概是為了在頭蓋骨打開的一瞬間嘗到美味，傲因的長舌緩緩松開了些，貼著左玟的臉頰往上。

    左玟強(qiáng)忍惡心，默默抓緊了發(fā)帶，蓄勢待發(fā)。

    就在傲因的利爪將要戳中左玟的頭蓋骨，而左玟也準(zhǔn)備動手的一剎那，一條漆黑的怨氣蟒蛇不止從何而起，突兀地纏住了敖因的身體，咬住它將要下壓的利爪。

    嘶啞至極的嗓音不含任何情緒的響起。

    “鎖——”

    左玟可以分明感覺到身后貼著自己的傲因僵了一僵，仿佛不能動彈。

    與此同時，一團(tuán)漆黑的影裹住左玟，轉(zhuǎn)眼便出現(xiàn)在幾步之外。

    攬住她的人冷得就像一塊寒冰，左玟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的青瀾劍差點(diǎn)就要順勢劈到了這個抱走她的人身上。卻是手背觸碰到對方似實(shí)還虛的、不凝實(shí)的身體后，及時收住。

    變作善意溫和的一聲，“謝謝?！?/br>
    “嗯。”嘶啞的聲音幾不可聞地應(yīng)了這么一聲，身體繃緊。

    度朔很快就松開了左玟，擋在了她的身前。

    他本就是重傷未愈，度朔山受到的所有傷害與他都是共通的。雖然仰仗度朔山的鎮(zhèn)守天賦，短暫鎖住了傲因不能動彈，但也不過兩息，傲因就掙脫了束縛。

    怨氣蟒蛇被傲因輕易甩開，它卻不敢確定那是不是度朔有意放過。

    傲因后退了兩步，警惕地看著那漆黑的人影。盡管黑斗篷裹住了全身，但傲因還是能分辨出關(guān)了天成千上萬年的度朔的氣息。

    因?yàn)殚L年累月被神山關(guān)押，恐懼已深入骨髓，故傲因?qū)Χ人返闹匾曇^一切。他帶著些惱怒和忌憚，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恨恨道，

    “度朔！你竟然還沒死？”

    藏在斗篷里的人形怪物抬起頭，露出一雙猩紅的眼。

    冷冷道，“我沒有死，但你就快死了?！?/br>
    “喲喲，我們認(rèn)識那么些年的交情，我還為你隱瞞過你的存在?，F(xiàn)在為了一個人類，你竟然要?dú)⑽?？?/br>
    傲因像是不敢置信地睜大了它銅鈴似的眼，緊緊盯度朔，舌頭在地上掃過來掃過去。

    度朔分毫不為它的話所動容，嘶啞的嗓音透出嘲弄的意味，“你不是幫我，是為了你自己逃跑?！?/br>
    他似是極度厭惡的開口道，“如果不是當(dāng)初我著急離開，你，還有鬼門里的那些，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酆都大帝一系的神明是算計他的仇敵，而被關(guān)押在度朔山上的萬鬼妖魔則是直接毀滅神山的兇手。他憎恨這些妖魔，僅次對神仙。

    “呵，你要是有那個本事，也不會被煉成囚牢了?！?/br>
    傲因如此回嘲了一句，卻是目光定格在度朔露出的臉龐上，頓住了。

    “不對，不對。你上回引本源之力炸桃木門的時候還是個漂亮的人類男子模樣。那么多年，你都厭惡我們丑陋邪祟，要是有力量，你怎么可能忍受得這個鬼樣子?！?/br>
    它所指的鬼樣子也就是度朔如今露出來的面孔的模樣。漆黑模糊的臉，幽幽點(diǎn)綴著兩顆紅眼珠子，怎么看，怎么丑陋可怖。卻是剛從救左玟的那一下，連唯一的臉也不能維持了。

    吃了那么多人腦，傲因的力量在眾妖魔中算是最弱，但卻是最精明的。熟知度朔脾性的它，分析完，當(dāng)即有了判斷。

    “桀桀，你騙不了我！你受傷了，傷得很重。也對，度朔山都裂成了那個樣子，你又怎么會好？”

    這個判斷使傲因激動不已，它瘋狂擺動舌頭，不自覺開始在地上磨起利爪。興奮得打顫，

    “只要我吃了你，度朔山就再也不能還原——桀桀，吃了你，我再吃這個小美人。美人的腦髓，是世間最頂級的美味?！?/br>
    說到最后，他還是情不自禁轉(zhuǎn)向了自己喜愛的美味食物。

    這試圖越過度朔看左玟的視線仿佛也激怒了度朔，漆黑的怨氣巨蟒張揚(yáng)飛出，似生有靈智，猩紅的眼死死盯著敖因。

    “那你就來試試吧?！?/br>
    那個嘶啞的嗓音如此說，可身處他背后的左玟卻知道他斗篷下的身體是怎樣的裂紋密布，想來已是強(qiáng)弩之末。

    左玟重新捏了兩下發(fā)帶，輕聲道，“度朔，你讓開?！?/br>
    身前的人沒有動彈。固執(zhí)地?fù)踉谇邦^。這不聽話的樣子，就像是原來的郁荼。

    “桀桀，美人腦——”

    眼看著敖因化為斑斕的鬼影撲來，旁邊的燕老將軍對左玟喊了聲，“左小子，快躲開！”

    度朔的怨氣巨蟒一分為二，一條迎向撲過來的傲因，一條竟還是繞到了左玟身前。

    總還是有人把她當(dāng)作昔日的文弱書生。

    左玟腦海中冒出這個無奈的想法，發(fā)帶自覺地化為青瀾古劍。她一手拉住度朔的手臂，將他往后扯了一些。然后從他身后一步跨到側(cè)方。無形的浩然之氣震蕩開來，自古樸長劍的劍鋒溢出。

    浩然之氣，萬古留存。一劍斬滅，諸邪不侵。

    嗡——

    青瀾劍嗡鳴，既無劍芒，亦無靈光。唯有那不屈的浩然意志，凜然盛放。

    城墻下，諸多捕獵血食的惡靈驚惶而逃。

    “這是什么……”

    “是浩然之氣……”

    “快跑！”

    盡管如此，依然有幾個離得近的惡靈，被蔓開的浩然之氣灼傷。

    它們在血河中浸泡了許多年，愈是邪祟，受到的傷害愈大。甚至還要甚于妖魔。

    惡靈頭也不敢回地逃離了沅安城，隱入茫茫雪夜。

    十來個差點(diǎn)被作為血食吸干的士兵忙不迭爬起來，對救了他們的存在滿懷感激。

    悄然無聲地，長舌從中斷裂，一同斷開的還有高舉的利爪。

    散發(fā)著腥氣的血噴灑而出，傲因得意的臉僵在了半空中。

    “不……可能……”

    “怎，么……可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