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呢左相公？jiejie她搬了家，去了蘇州，卻連告訴我也不愿意。她不要我了，我該去哪兒？”

    她本該是一條無憂無慮的蛇，生命中除了jiejie，就是修煉。但此刻，她卻迷茫不解。

    “人間到底有什么好，那個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她明明知道的，許仙也喜歡了我?？墒撬b作不知，把我扔了。我們幾百年的相伴廝磨的情誼，難道就比不過一個男人？愛，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好……”

    也許是因為葡萄酒后勁太大，也許是因為小青的懵懂悲傷讓她憐憫。那種姐妹或親人相伴，滿懷依賴，卻被對方扔下的難過。莫名地讓左玟感同身受。

    就好像她也曾經(jīng)歷過被依賴之人舍下的痛，那靈魂深處，也刻印下了淡淡的痕跡。

    恍惚間，她腦海中閃過支離的語句。

    “兄……你要去哪兒？”

    “……求道……”

    “道有什么好……你一定要走？”

    “等我……”

    …………

    “左相公——”

    小青的聲音喚回了左玟的神思。

    她垂著頭，注視著小青。神情淡淡，“你想知道，就去找她吧。”

    “什么？”小青瞪大了眼。

    “去蘇州，找你jiejie。”左玟的語聲溫和如水，含著一絲笑，堅定道，“我陪你去，問個清楚?！?/br>
    “左相公……”

    左玟說到做到，次日里就向先生請了假。帶上小青，登上了去往蘇州的船。

    此時，她并不知曉，蘇州已經(jīng)連綿下了三日的大雨。一場水患，即將到來。

    亦不知曉，金華府那邊，一大批美人后宮正往臨安而來。

    第62章 水患

    暮間，臨安府，西湖畔。陰雨綿綿。

    假作在崇文書院門口偶遇陸長庚等麗澤學(xué)子的妙真眾女，正因陸長庚所言“左兄去了蘇州”而詫異。

    “左郎君怎么就去了蘇州？”一群女郎面面相覷。

    問陸長庚，他也不知。只道，“左兄也是前日突然向先生告的假，說是要去蘇州辦事，找個人?！?/br>
    “找人？左郎君在蘇州也有認(rèn)識的人么？”顏如玉輕輕擰起了秀美，在妙真后邊，小聲遲疑道，“莫不是……為了那小青？”

    不止顏如玉這么想，其他人也是這個想法。

    畢竟她們常與左玟相伴，若她在蘇州有朋友，出發(fā)前定會與她們露些口風(fēng)。但按當(dāng)初左玟說的，她從未到過江南，怎么會有朋友？

    只能是為了小青了。

    想到這個可能，眾女的神情都有不同程度的郁色。本來就僧多rou少，還要再來個搶的，如何能快快樂樂接受？

    卻是聽到顏如玉話語的某個麗澤學(xué)子接話答道，“左兄在蘇州有沒有朋友我不知曉，但他在臨安似乎是有個朋友的。上次我們在客棧見過，聽說是叫度朔。

    看他們關(guān)系匪淺，會不會與他有關(guān)？”

    “不會?！背聊挠艮背鲅苑穸?。

    這般信誓旦旦的堅定語氣，倒讓眾女側(cè)目，眼光疑惑。

    小倩好奇地問道，“郁jiejie為何這么肯定？”

    他度朔就站在這兒，怎么可能再變出一個把左玟引去蘇州？

    披著郁薇皮的郁荼，面不改色為自己的第三張皮站臺，道，“直覺?！?/br>
    眾女郎：……

    妙真顏如玉互相對望一眼，可不相信。都是千年的妖精，玩什么聊齋？

    說得那么肯定，郁薇絕對與那度朔有關(guān)。

    眾女與學(xué)子們告辭，因是沒遇見左玟，面上都難免有失落之色。

    有兩名學(xué)子見女郎們姿態(tài)不俗，起了心念，還欲請她們同游。在他們看來，大家都是麗澤書院的學(xué)子，今年要下場秋闈。

    就算他們長得不如左玟那么好看，這么多女子也不至于所有都喜歡左玟，總有能看見他們的。

    誰料眾女沒有絲毫動心，全然一副“遇不到左郎君也不要跟別人約”的模樣。直接告辭。

    望著一群身姿曼妙的佳人離去，書生們再克制，也忍不住流露出了艷羨和些許嫉妒。

    “這個左玟，當(dāng)真是好福氣！”

    擔(dān)心左郎被新來的小妖精勾走，一群妖精女郎們打著傘，趁著夜色直奔碼頭。

    把銀兩給足，就算是夜里，也不影響開船。

    船只在夜色中朝著蘇州而去。

    白胡子的艄公一邊掌船，一邊還勸，“不知道女郎們到蘇州去是為何，聽聞那邊已經(jīng)連著下了三天的雨，實在不是安生之處。如若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最好還是不要去的好?！?/br>
    聽見艄公的話，眾女皆驚。

    “什么意思？您是說，蘇州會發(fā)水患？”

    艄公搖搖頭，嘆氣道，“那誰說得準(zhǔn)，最好當(dāng)然還是祈愿平安無事的?！?/br>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聲驚雷炸響，女郎中個子最矮的小七突然面色驟變，站了起來。

    其他女郎都被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小七沒有回答，跑出船艙。抬起手指著黑夜里的前方，大聲問艄公，“蘇州可是那個方向？”

    艄公看了一眼，肯定，“是那個方向?！?/br>
    “不好！”

    小蘿莉面上盡顯焦色，嚇壞了一幫追上來的女妖。

    “如何不好？”

    “可是左郎？”

    小七急急道了一句，“那邊發(fā)大水了，我先去看看?！?/br>
    說罷，縱身躍入水里，化作一條金色龍影，須臾間就不見了身影。

    艄公見得龍影，嚇得腿一軟跪倒下來，“龍！是龍神??！”

    郁薇過來把艄公一拉，語聲兇厲，“去蘇州，快！”

    他們都不同于身為真龍的小七，在陸地上還好，到了水中就不行了。更不能對抗水患。

    天上烏云密布，傳來雷聲滾滾。細(xì)密的雨絲，打在身上冰冰涼涼，心里卻如噴涌火山巖漿，焦躁不安。

    水患面前，妖類尚且要心懷畏懼，何況凡人？

    到這一刻，她們反倒希望跟左玟在一起的，是青蛇妖了。

    ………

    再說蘇州城。

    城內(nèi)河道朝南北方向有七條，朝東西方向有十四條。街道依傍河道，店鋪民宅，前是街，后是河。

    若在平時，那是極美的江南水巷，風(fēng)景怡人?？梢桥錾辖舆B的暴雨，便成了可怕的災(zāi)難。

    暴雨接連下了三日。

    左玟和小青方到蘇州，歇息一日。還未找到白素貞的新居，次日夜里就碰上了水災(zāi)洪難。

    也是運氣不佳，他們住的客棧恰好就屬于被洪水沖垮的房舍之一。

    半夜里，只聽得外頭雷電轟鳴，吵得人無法入眠。心里好似沉甸甸壓著什么，煩悶不詳。

    不知過了多時，隔壁的小青突然沖進(jìn)了左玟的房間。滿面焦色，未發(fā)一言，抓起她就越出了窗外。

    左玟“誒”了一聲，還沒弄清發(fā)生了什么。下一刻，只見府城里的河道之水暴漲，匯成洪流。似一條奔騰的水龍，發(fā)出雷鳴咆哮，怒吼著奔向人間。

    房舍被洪水沖塌，人們與牲畜、木板石頭，無差別地混在水潮中哀嚎。

    水患并不會區(qū)分生命與死物的區(qū)別，在天災(zāi)面前，萬事萬物都是一般無二的待遇。

    她被小青帶著飛到一處安全的高地。

    夜幕深深，雷電轟鳴，大雨傾盆而降。洪流從腳下山巒間奔流而過。

    漆黑的雨夜，唯有在電光閃動之時，才能看到一眼下方的慘況。

    而聲音，卻是不斷傳入耳中的。

    扶著一棵樹，左玟心火如焚，拉著小青央求，“拜托了小青，再去救些人吧?！?/br>
    小青點頭，看了看山巒下方，遲疑道，

    “我是水中蛇，可以試著治水，但只怕……只怕我法力淺薄，不足以平息水患?！?/br>
    左玟聽得此語，驚喜不已，正色道，“哪怕只是嘗試，也好過完全不做。你試一試，說不定就有轉(zhuǎn)機。”

    她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你那白jiejie不是也在蘇州嗎？”

    聽到白蛇，小青眼光一亮?！澳阏f得對！我這就去！”

    說罷，又化作一團(tuán)青光飛到了洪流之上。

    留下左玟，站在安全地段，滿心焦急。深恨自己的無能。

    忽的想起什么，把頭上發(fā)帶一扯，問，“快醒醒，你能治水去救人嗎？”

    雌雄莫辨的聲音傳入腦中，帶著點不好意思，“你要老子打人還可以……救人，我真不行……”

    說到不行的地方，連自稱都改了。

    左玟嘆口氣，也無可奈何。她今為凡人身，縱使再怎么懊惱焦急，也是無能為力的。而被左玟的話說服的小青，則到了洪流之上，開始施法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