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見她眼眸發(fā)亮,若有所悟。那老道微微頷首,低聲笑曰,“孺子可教?!?/br> 方抬頭笑問,“怎么,你不生氣了?” 本是調(diào)侃的一句,想討個感謝。誰料左玟回過神,把臉一板,“妙真小七她們就罷了,是我求的解答。那個道長還有郁兄優(yōu)曇大師他們又算怎么回事!” 老道士:……臭丫頭記性真好。 他“咳咳”的咳嗽兩聲,眼神亂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左玟。 “他們嘛……” “他們是為何?”左玟步步緊逼,還是有些火氣。明明就算要指點她,也不需要用這種方式。 真相只能是—— “是您故意戲弄我好玩對不對!” 老道士嘿嘿笑起來,“也不全是……” 心道,他就是皮了一下,一下下,而已。順便給她做個預(yù)警,免得她只知同性桃花不知正經(jīng)桃花也在身邊。 但這話,如今是不得說破的。 看著左玟面無表情的冷臉,老道自覺心虛。問她,“真有這么生氣?” 左玟把頭一撇,“很生氣?!?/br> 雖撇過了頭,還是偷眼看老道的反應(yīng)。 也不知怎么,先前看老道還沒有感覺。真正一接觸,又有種無形的親近熟悉之感。也就不似對陌生人的禮遇疏遠(yuǎn)。 她這點小動作哪能瞞得過對方? 卻是老道士見著這熟悉的神態(tài)動作,眼光微閃。驀地笑嘆一聲,手臂抬起,在自己身上一揮。含笑問道,“吾這般模樣,你可還生氣嗎?” 左玟回頭看過去只見清光閃過,眼前的老道被一紅衣青年取代。觀其人星眉劍目,神采飛揚,俊朗猶如明日,舉手投足間有放浪不羈的灑脫之態(tài)??稍倏此Φ难郏滞赋龃群桶?,滿懷對眾生的仁愛悲憫。如斯矛盾,如斯和諧。 也不知是出于顏狗本性,還是為其目光而感觸。 呆呆看了那青年幾息后,左玟就仿佛xiele氣一般,再生不出任何之前的惱怒了。 訥訥詢問,“不氣了……您到底是?” 那青年道君聞言,指著她失笑曰,“你這丫頭,特來求吾,卻不知吾是誰嗎?” 左玟瞪大了眼,“您是——玉宸大道君?” 青年大笑,把袖袍一揮,做了個趕人的手勢,“你的問題已經(jīng)有了解答,回去吧,回去吧——” 話音未落,左玟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睜開眼時,她人已回到了三清宮的蒲團(tuán)上,地上擺著第一次被擲出的杯筊。她的手臂伸出,做勢要撿杯筊的樣子。 正是老道出現(xiàn)截胡搶杯筊之前。 左玟晃了晃神,成功撿起那杯筊。這一次,沒有出現(xiàn)截胡的老道士。 她抬起頭,望著神壇上高高在上的神像。忽而想起老道之前所稱其為“彩塑的泥巴”,不由得無聲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恭敬跪在蒲團(tuán)上拜了三拜,心中默念,“多謝大道君指點迷津?!?/br> 便起身,將杯筊放回,不再投擲三次問卜。出門長揚而去。 身后,那彩塑的神像笑容幾不可見的加深些許,目光中有著無盡的仁愛,包容眾生。 第45章 花燈會 云喜班和金鳳班,是金華兩大出名的戲班子,多年互不認(rèn)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搭臺爭斗誰家的戲曲優(yōu),輸贏基本對半開。元宵佳節(jié)更是不容錯過。 今年金鳳班打出要用新人秋白的名頭,更是引來不少關(guān)注。 金華城西街的城隍廟外頭,便是金鳳班今晚搭臺唱戲之所。戲臺子對面的曲風(fēng)樓,便勻出兩間客房作為伶人們化妝換衣所用。 兩間房都是燈火通明,差距只在于,一間擠滿了人,化妝換裝,熱鬧得連房門都關(guān)不上。另一間卻只有一個人,房門緊閉,冷冷清清。 擠滿人的房間里。 一小生打扮的男子,邊換戲服一邊小聲抱怨道,“那個秋白也不到底給班主灌了什么迷魂湯,竟然讓他一個名不經(jīng)傳的來挑大梁,還獨占一間房。咱們?yōu)榻瘌P班忙活了這么些年,也沒有享受過這般待遇?!?/br> 他旁邊的武生把手一比,“你小點聲,別叫班主聽見了?!?/br> 那小生壓低了聲音,眼中劃過一絲惡意,“他能做,還不興說了。你瞧著吧,一會兒上臺,我定要……讓那小子知道什么叫尊重前輩。” 他們自以為說的小聲,卻不知房間的角落里,站了好幾只死相不同的陰魂,正拿陰惻惻的眼盯著他們。 一鬼物青紅的臉,滿面兇相,惡聲惡氣道, “就憑這貨色,還想為難咱們鬼王。老子就能嚇得他這輩子都不敢開嗓?!?/br> 另一個餓死鬼擺了擺骨瘦如柴的手臂,摸著自己鼓脹的肚子,鬼氣森森。 假模假樣的勸解,“這位鬼王可不同于以往的那些,規(guī)矩大得很。你別輕舉妄動——等演完,給個小教訓(xùn)還是可以的。” “你有什么想法?” “那小生長得不錯,我記得城南有個好男色的色鬼——” “妙??!” 另一間房里,面目猙獰的鬼王對外界一切漠不關(guān)心,只專心在一張男皮上,描畫色彩。 不知過了多久,他穿上人皮,換上女郎的繡服霞披。開口問,“恩公到了何處?” 吊死鬼從角落的陰影里走出,恭敬道,“在赤松廟,已經(jīng)與花妖龍女匯合,聽那陸長庚說說拜完了神便過來?!?/br> 鬼王轉(zhuǎn)過身來,將正面朝向吊死鬼,問,“好看嗎?” 吊死鬼連連點頭,不論真心假意都說不出半個“不”字。 只是認(rèn)可了郁荼的扮相后,難免有些為他不平,“王這般用心,耗費諸多精力,那左恩公卻眾美環(huán)繞……且就算過來了,可能也只看得片刻罷了。是不是有些不值?” 鬼王警告地看了眼吊死鬼。轉(zhuǎn)而低眸,用沙啞的嗓音道是,“只要恩公能看我一眼,花費再多精力,也是值得的。去告訴班主,可以開始了?!?/br> “是?!?/br> —— 再說左玟走出三清殿,見來往香客都是活靈活現(xiàn),不似環(huán)境的模糊。心下微松。 又到赤松觀大門與陸長庚和李磬匯合,同出了赤松觀,就有小七舉著一個龍形的糖畫,奔到她身旁。 扯著她興高采烈地喊,“左郎君你看你看,是龍哦!” 小蘿莉軟萌可愛,因為一個糖畫喜不勝收,面上全無陰霾。其后妙真幾女結(jié)伴走來,個個都看著小七,一臉無奈的笑。 妙真出言調(diào)侃道,“左郎莫看小七現(xiàn)在好好的,這小妮子非說人家畫的龍不夠像,前面連著吃了三個,這才弄出一個她滿意的。” 小七回頭沖妙真吐了吐舌頭,義正言辭道,“他本就畫的不像,還不興人說了?!?/br> 親眼見到一眾女郎其樂融融的樣子,左玟幻境里被嚇出的心有余悸總算是消散了。 她此時心情大好,笑著掐了掐小蘿莉的臉,寵溺道,“今天過節(jié),小七想吃幾個就吃幾個?!?/br> 一旁的顏如玉搖了搖頭,學(xué)著凡人女子的模樣含笑嘆道,“左郎這般會慣著她,長大了可如何是好?” 小七聞言輕哼一聲,牽著左玟的手,道是,“長大了也要慣著?!?/br> 左玟還沒開口,陸長庚卻是贊同起顏如玉來,“顏姑娘說的是,小七也不小了,還是今早約束教導(dǎo),以后也能相看個好人家?!?/br> “小七不用相看,小七將來要嫁給左郎君的!” 一聲嬌軟的話語,同時引來其他幾女的視線。 這場景,嚇得左玟心臟猛跳。聽到“嫁人”就要下意識緊張起來了。 連忙對小七道,“若要嫁人自然要選個喜歡的,但也不必將愛情婚嫁當(dāng)作全部。那不過是你們?nèi)松囊恍〔糠?,還有親人友人,都是值得你去珍惜的?!?/br> 說到此處,她看了一眼妙真等女郎,又暗示道,“在下以為,擁有自己的追求和事業(yè)的獨立的女子,比起后宅里圍著夫婿相夫教子的女子,更令在下仰慕?!?/br> 聞得左玟所言,陸長庚皺了皺眉頭,“左兄此語……與時下普遍的觀念不同,倒是新奇。” 左玟笑了笑,也沒想改變陸長庚被環(huán)境熏陶出來的觀念,“只是在下的個人喜好罷了?!?/br> 陸長庚點點頭,表示尊重。一旁李磬本也想說點什么,但想想妙真幾個的真實身份,還是沒說。妖精畢竟不同于凡人,他沒必要干涉那么多。 不同于兩個男子的反應(yīng),女眷們的反應(yīng)卻是直白得多。 小七歪著頭問,“左郎君喜歡那個樣子的?” 左玟“嗯”了一聲,面色不改。 這是她頭一次表現(xiàn)出自己的喜好,對左玟有相許之意的眾女都重視得很。她們本來也不是普通的后宅女子,只關(guān)心左玟的愛好,不像陸長庚李磬那樣在乎世俗看法。 得到左玟的肯定,小七當(dāng)即握緊小拳頭,“小七會努力噠!” 妙真、顏如玉互相對視一眼,目光明亮,各有所思。而小倩則是輕抿嘴唇,略有些苦惱的模樣。 左玟對未來伴侶的觀點如同一顆小石子投下,泛起陣陣漣漪。但不會影響她們今晚的行程。 因為云喜班和金鳳班秋白斗臺的傳聞,一行人便沿著主街道一路閑逛,往西街而去。 這元宵燈會,不止有花燈,還有各種雜??煽?。沒在人世間玩過的小七妙真顏如玉三個,這一路是興致勃勃。 幾個大的還端著些,只是眼眸發(fā)亮,小七就完全沒那些顧慮了。 一時指著那噴火的手藝人驚奇,“人竟然也能噴火!” 一時又對著踩高蹺的拍掌,“這個好有意思,小七也想玩?!?/br> 興奮的模樣,恨不得自己也變個龍身,上去表演一番。得虧左玟一直拉著,才沒讓她徹底放飛。 沒過許久,小七又一眼看中了某家花燈鋪的一只兔子燈。央著左玟給她買。 這家按照復(fù)雜精美的程度,花燈分成幾排。蓮花燈,兔子等,走馬燈,什么種類的花燈都有。擺在一塊兒,很是吸引人。 走過去,問過店家,才知這家的花燈需要先猜中燈謎才能買。 左玟見小七滿含期待,便湊到那盞兔子燈下面。見那上面有三個燈謎。 李磬照著上面的字跡念道,“巧奪天工,打一字。” 左玟當(dāng)即答,“人”。 第二個,“畫時圓,寫時方,有它暖,沒它涼”,答案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