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客人，能夠仗著女兒家身份讓人說句軟話已是夠了，不可能真要客人去哄。

    綠云和映芳遂作罷，又恢復(fù)高高興興的樣子，不再針鋒相對。

    兩個女子不爭了，一直對左玟不滿的宋志卻是捏緊了手中的酒杯，表情不太好看。

    他膚色黑，容貌在三人中最次。

    以往在科舉文化方面被年紀小的左玟比過，到了花樓，旁邊的姑娘竟然還主動要換去他那邊。怎不叫他生氣？

    宋志覺得左玟哪哪都討厭，偏偏還得跟礙眼的人一起求學(xué)，同進同出。心里憋悶，遂開口道，

    “玟弟既然已經(jīng)來了青樓，何必假作矜持，實不像個坦蕩男子?！?/br>
    這是指她是個惺惺作態(tài)的假君子。

    左玟聞言，撇了撇嘴。心道她本來就不是男子，談什么像不像的。

    便答，“小弟年歲尚幼，頭一次來這種地方，卻有些不適應(yīng)。倒是多謝志哥帶我來長見識?！?/br>
    說到此處，口風(fēng)一轉(zhuǎn)，正經(jīng)道，“然小弟讀書卻是以匡扶天下、經(jīng)邦治國為目標(biāo)，不想荒廢少年讀書時，過多沉迷風(fēng)花雪月。還請志哥見諒?！?/br>
    她這話一說完，且不論同桌男女是如何作想，卻有一男聲從鄰邊而起，稱贊道，“說得好！”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見一青年，身著藍色錦袍，腰懸長劍。劍眉星目，氣質(zhì)極是豪邁，舉手投足有大家風(fēng)范。

    他手上拿著酒壺，快步走來，口中道，“好一個匡扶天下，經(jīng)邦治國！”

    待到近處，見得左玟的容貌和年齡，眼中不免浮現(xiàn)驚艷之色。笑道，

    “竟還是個這般俊俏的小兄弟。難得難得。小兄弟小小年紀已是秀才，可有意入麗澤書院求學(xué)么？”

    他身后又跟過來兩人，同樣端著酒杯。一個笑著道，“齋長又要拉人進學(xué)了?！?/br>
    另一個則介紹道，“幾位莫怪，我等是麗澤書院的學(xué)生。在下齊英，這個叫楊攸，至于拉人進學(xué)的這位，是麗澤書院的齋長陸長庚?！?/br>
    齋長并非教習(xí)，而是由山長選出的各方面優(yōu)異的學(xué)生，可以（協(xié)助山長從事教學(xué)、行政、日常生活的管理工作的書院職務(wù)。）類似于左玟另一端記憶中的學(xué)生會長。

    聽聞這幾人是麗澤書院的學(xué)生，還有一位齋長，李磬等三人不由得又驚又喜。

    左玟接過了陸長庚遞過來酒杯，笑道，“多謝齋長美意。在下武陽府左玟。這兩位是在下的表兄李磬、宋志，我等正是一同來麗澤書院求學(xué)的?！?/br>
    陸長庚驚喜，“竟是這般巧合之事？”

    齊英笑道，“妙！這回長庚兄可省了回去求推薦信的功夫了。”

    幾個已經(jīng)是書院學(xué)生和即將成為書院學(xué)生的書生一見如故，索性拼到一桌，撇開叫來的姑娘，交談甚歡。

    講著麗澤書院的生活情況，小半個時辰一下就過去了。

    談到興起時，忽聽得四周一片喧嘩，又很快安靜下來。

    左玟三人一臉莫名，不明所以。

    陸長庚解釋道，“是蕊娘來了?！?/br>
    幾人遂不再講話，一起看向臺上。靜待片刻，卻見兩個女子先后登上臺面。

    不少人小聲驚奇道，“怎么是兩個人？”

    左玟凝目看去，見一女子身段苗條裊娜，藍衣似一縷輕煙，懷抱琵琶。另一位身段豐腴，著粉紅裙。一舉一動，風(fēng)情多姿……怎么看，都有幾分熟悉。

    二女面上都帶著面紗，也不回應(yīng)說話。上了臺，便一個奏起琵琶，一個輕擺肢體，隨著音律跳起舞來。

    琵琶聲時而綿綿如春雨，時而激烈如戰(zhàn)場金戈，是大家水準?？伤腥说哪抗鈪s不由自主地被跳舞的粉裙女子吸引。

    有書生搖頭晃腦，癡癡如醉。

    “此舞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啊?！?/br>
    “美不勝收！”

    “她不是蕊娘，她是誰！”

    幾乎全場都為其舞姿音樂沉醉，獨左玟一個，滿眼驚嚇，坐立難安。

    “那是……妙真姐……”

    如果說之前看其身形，左玟只覺得熟悉，那么到妙真起舞的那一刻，左玟就可以確定那臺上的就是牡丹花妖妙真。

    一曲罷，掌聲雷動。

    左玟隨著大家一起站起身鼓掌，心不在焉地想到。

    妙真怎么會來三生閣？如果妙真來了，那小七……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猛地撲進了她懷里，沖力撞得她差點沒又坐回去。

    低下頭，只見穿著金色裙子的小蘿莉抓著她的衣襟，把臉埋進左玟腰間，哭唧唧，語聲委屈得不行。

    “嗚嗚嗚左郎君……小七輸了……”

    左玟摸了摸小七的頭，一臉莫名。

    同桌的李磬見了，驚呼，“小七怎么來了！”

    宋志皺起眉頭，“小七是誰？我怎么不認識”

    另幾人也好奇問，“左兄認識這小姑娘？”

    懷抱著小七的左玟：……這要她怎么回答呢……

    正是為難之際，四周又響起喧嘩之聲。

    眾人抬頭去看，只見那跳舞的粉裙女子款款走下臺，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款款而來。蕊娘也懷抱琵琶，跟在其后。

    帶著面紗的臉上，一雙眉目含情，也不知在看他們哪一位。

    左玟：！??！

    別！別過來?。?/br>
    第21章 就是演

    雖然左玟滿眼寫著“不要過來”，但該來的還是會來。

    萬眾矚目之下，穿著粉衣的美人長裙曳地，步態(tài)輕盈，走到了左玟桌前。牡丹花妖眼含秋水，目光盈盈。輕抬起素手，露出一小節(jié)如玉的皓腕。指節(jié)青蔥雪白，在耳后解下了面紗。

    隨著那傾國傾城的美貌自面紗下展現(xiàn)出，四周一片詭異的肅靜。

    芙蓉面，梅花妝，膚如凝脂，色若春花。美的讓人不敢呼吸。

    那樣一張絕美的面容，初見時就連左玟這個直女都為妙真的美貌氣韻而心動，幾番惋惜自己非男兒身，何況在場的這些真男人呢？

    片刻后，書生們癡癡的贊美如浪潮鋪來。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br>
    “其象無雙，其美無極；毛嬙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無色。”

    “閉月羞花，不過如此。”

    種種贊美，直叫妙真羞紅了臉，似醉酒一般的酡紅，愈發(fā)顯得迷人風(fēng)情。

    左玟懷中的小七耳中聽著那些贊美妙真的話，委屈巴巴，“小七輸了……小七竟然輸了……嗚嗚嗚左郎君不喜歡小七了……”

    這邊小七在嚶嚶的委屈，那邊妙真卻是紅著臉叫了聲，“左郎……”

    想是那些書生驚艷的目光給了她信心，妙真注視著少年深情的桃花眼，鼓足勇氣，開口道，

    “妾這一曲，是專為左恩公而舞的?！?/br>
    嘩——

    此話一出，現(xiàn)場一片嘩然。

    左玟仿佛能聽到在場對妙真的容貌一見鐘情的書生心碎的聲音。嫉妒的浪潮如同冬月的冰雪，眼刀嗖嗖的要將這個奪得女神芳心的名不經(jīng)傳的小子凌遲。

    “這個姓左的少年是誰？我怎么從沒見過?！?/br>
    “看打扮好像是外地來的。呵呵。”

    “乳臭未干，也不知拿什么把戲騙了佳人芳心?！?/br>
    “看他邊上那個，似乎是麗澤書院的陸長庚……怕不是陸長庚的面子帶進來的，可得查查他是不是有秀才文書?！?/br>
    莫說旁的沒有交集的人，就連左玟同桌的也說起了酸話。

    與左玟早有間隙的宋志，便是第一個跳出來的。

    這位大表哥還是往常的好哥哥模樣，把左玟之前說他的話直接回了過來。

    語重心長地給她定性，道，“玟弟年紀尚幼，怎就沾染這么些風(fēng)月事？還是應(yīng)以讀書為重啊?！?/br>
    方才被左玟拒絕過的綠云，見了妙真后，也在那邊自艾自憐?！霸瓉碜蠊釉缬羞@般的紅顏知己，難怪看不上奴家蒲柳之姿了……”

    又有新認識的麗澤書院的前輩楊攸，一臉不敢置信，小聲道，“難道左兄之前所言都是假……”

    他話還沒說完，齋長陸長庚把臉一板，呵斥他，“楊兄慎言。我相信左兄的為人。”

    這種發(fā)展情況是妙真沒有想到的。

    美人酡紅的容色漸漸白了起來，她是想讓左玟知道她不比外頭的姑娘差，但絕對沒有想讓左玟陷入這種境地。

    長在深山里的花妖更不明白，方才還口出妙語夸贊她的人，怎么現(xiàn)在就換了語氣？

    “這，恩公……我們不是……”

    左玟卻是暗自嘆口氣，早就猜到了會有這種情況。

    最難消受美人恩。妙真的出場有多驚艷，被美人青睞的她就有多招人嫉妒。

    莫說女人善妒長舌，男人的嫉妒也不差。再來文人相輕，她一個名不經(jīng)傳的外地小子，在眾書生眼中，有何德何能消此艷福？

    如果按照男主逆襲打臉的劇本，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大大方方擁美人入懷，留下一段“莫欺少年窮”的古人絕佳詩句，出個風(fēng)頭收取一眾芳心和嫉妒。再待來日金榜題名，又打一次臉。

    以上——是不可能的。

    她一不是男主，二不可能對小jiejie負責(zé)，三來她也不叫龍傲天。所以——

    頂著被凌遲的目光，左玟作出一副驚喜并無奈的表情，朗聲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