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顧老夫人看了阮綰一眼,面帶輕愁:“哎!” 阮綰臉色微白,整個心都跟著老夫人的話提起來了。 顧老夫人這才說道:“他?。∷恍膿湓诠珓?wù)上,不提也罷?!?/br> “顧大將軍身居高位,自然與尋常人不同,但后宅還是需要人打理的,親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幫著相看,還指著誰來過問?!?/br> 顧老夫人握著這位老夫人的手,拍了拍,感嘆:“兒孫自有兒孫福,再說我有兒媳婦陪著呢!” 那位夫人看向阮綰,掩唇小聲笑著說:“這孩子也是個懂事的,跟在你后頭安安靜靜的,瞧著就讓人歡喜?!?/br> 顧老夫人點頭附和:“別看她話不多,私下底孝順著呢!我素來把她當(dāng)女兒疼?!?/br> 阮綰低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一直到夜深了,從宮中回府,顧老夫人與阮綰同坐一輛馬車,她捧著茶盅說:“你瞧見了,京城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他?!?/br> “他只稍不留神,走錯一步,前面等著他的是萬丈深淵吶!” 阮綰想捂住耳朵,她不想聽,可她清清楚楚的明白,顧老夫人說的是實話,她的存在好像就是一個錯誤。 她就是顧錚的萬丈深淵。 * 素月將長案上的酒壺都收了,給阮綰肩頭披上衣裳。 阮綰看著窗外的月影,聞著院中的暗香,烏黑的長發(fā)在肩頭輕輕地飄揚,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揚起。 “素月把燭臺都滅了吧,我去睡覺了?!?/br> 素月有些不敢相信,看著阮綰:“姑娘?!?/br> 阮綰柔柔地笑著:“我睡覺你還不樂意???” 素月飛快地?fù)u搖頭,忙給她鋪床理被子。 顧錚看著花園甬道端頭的阮綰,停下了腳步。 阮綰穿著蹙新的鵝黃色長衫搭了一條淡綠色馬面裙,面龐涂了胭脂,點了紅唇,秀麗瑩白,宛若散著暈光的明月,美好而安靜。 顧錚猛地攥緊拳頭,側(cè)目掃了一眼護衛(wèi)。 護衛(wèi)們退后守著小花園。 “二爺?!比罹U福身。 顧錚往前走了兩步:“你消減許多?!?/br> 阮綰心中泛著苦澀卻又摻雜著一絲甜意,眼睛卻是酸了酸,她手指捏著絹帕往后退了一小步:“多謝二爺關(guān)心?!?/br> 看她閃躲不及的動作,顧錚偏頭,他怕他多看一眼,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沖動,目光身側(cè)矮樹上的枯葉:“抱歉,給你添了麻煩。” 阮綰張了張嘴,她想說沒有,他從來沒有給自己添麻煩,能被他喜歡,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 他都不知道,她有多慶幸能夠知道他的心意。 但嘗過將一個人藏在心里,不敢透露半分,暗自喜悅愁苦的滋味,她又情愿他心里的人不是自己。 萬般苦楚,她一個人承受就可以了,而他本是天之驕子,該是事事如愿,所想皆有得。 可偏偏卻是這番讓人絕望的境地。 他說她瘦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她多想讓他如愿,多想告訴他,他們的心是一樣的。 阮綰輕顫著聲音,說出口的話卻是:“二爺不該這般的,妾身不值得您如此,為了妾身惹老夫人生氣,這讓妾身很難做?!?/br> 顧錚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眸色晦暗,心里是密密麻麻的疼痛和無盡的后悔:“對不起?!?/br> 從他嘴里聽見這三個字,阮綰呼吸仿佛都停了。 她的心上人是運籌帷幄的大將軍,是高坐云端的神,他不該像現(xiàn)在這樣卑微和她說抱歉。 錯的從來都不是他,是陰差陽錯,是命運。 只要他忘了她,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顧錚,一切都能恢復(fù)正常的是不是? “二爺求您忘了妾身吧!”阮綰話音剛落,眼淚也跟著滑下。 顧錚挺括堅硬的身軀搖了搖,苦笑一聲,他嘗試過,也克制過了啊。 可她用了一個‘求’字。 她在求他。 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了,顧錚想把她捧在手心里,想光明正大地疼她愛她,想滿足她所有的愿望。 可她要自己忘了她。 顧錚低頭,柔聲說:“給我時間好不好?” 阮綰躲開他的目光:“好,母親給您相看親事時,您也多瞧一瞧,這世上比妾身好的姑娘有許多。” 她飛快地擦干面頰的淚水,故作輕松地笑著,像是卸下了重?fù)?dān)。 顧錚沒應(yīng)聲,沉聲問:“是母親讓你來勸我的?” “嗯,但您別誤會,妾身也是這般想的。”阮綰忍著心中酸澀和差點差點又涌出來的眼淚。 沒有她,他依舊是萬人敬仰的大將軍,名聲顯赫的國公爺。 沒有她,他也能活得很好。 顧錚喉嚨干澀,終于問放在心里,不敢問她的話,他輕輕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惡心?” 阮綰瞳孔猛地放大,她仰頭看他,他儒雅沉穩(wěn),行事時舉手投足的從容淡定,仿佛萬事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但這會兒眉眼間卻帶著無措。 她慌張地解釋:“妾身沒有!”除了這一句,她什么都不能說。 她怎么會覺得他惡心呢! 顧錚嘴里蔓延著一股鐵腥味,他咬緊牙關(guān),讓自己看起來盡量平和:“沒有關(guān)系,你若是厭惡我,也是應(yīng)當(dāng)。 你不必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只要你記住,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再給你添亂,只要有我在,你便永遠(yuǎn)都是府上的四夫人。” 顧錚笑了笑,手指在身側(cè)顫抖,抬步離開。 阮綰看著他的背影,心都碎了,她捂唇劇烈咳嗽著。 她知道只要她開口,以他的性子,他便會拼盡全力也要為他們爭出一個未來。 但隨之而來的代價太大了,她除了一顆心,什么都沒有。 他不一樣,阮綰怎么忍心看他眾叛親離,看他受眾人指點,看他完美無缺的人生多了一個名為阮綰的污點。 意難平又如何,這世上也并非所有事,都要有個結(jié)果。 她藏好心底的秘密,做他輝煌生命中的旁觀者,偶爾想起他心里也曾有過自己,這就夠了。 顧老夫人如今時刻盯著他們,知道阮綰找了顧錚之后,松了一口氣。 顧老夫人倚著憑幾,伸手拿起小幾上的抹額,撫摸上頭精巧的花紋:“若沒有這一出,我是真喜歡這孩子?!?/br> 侍在一旁的嬤嬤想起阮綰這些日子的狀態(tài),輕嘆一聲,剛準(zhǔn)備替她說說話,就聽見顧老夫人接著說道。 “但現(xiàn)在我能容她在府里已是額外大度了,日后只要她安分守己,崢兒順利娶妻生子,我便當(dāng)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br> 嬤嬤吞下未說出口的話,笑著附和。 * 周津延忙里抽空來看幼安。 見到她身上穿著素服,眉頭不悅地簇起,讓珠珠拿衣裳幫她換了。 “怎么了?”幼安不明所以,不知素服哪里惹到他了。 “他是你什么人,要為他服喪?”周津延見她侍女不聽用,自己徑直走到衣柜前幫她挑衣裳。 幼安看著他搭在臂彎上的橘色長衫,沖珠珠擺擺手。 湊到他面前:“您怎么好好的,生氣啦?誰惹您了? 周津延又拿了一條紫羅裙,瞥了眼擱在他胳膊上的小腦袋,伸手擋住她的頭頂,單手合上柜門,環(huán)著她的肩膀把她半拉到自己胸前。 口氣淡漠:“一個死人罷了?!?/br> 幼安謹(jǐn)慎地閉上嘴巴,不再多問,那人該是做了多離譜的事情,才能把他氣成這樣。 她怕遭到連累,覺得自己還是安靜些的好。 周津延被她逗樂了,沒好氣地說:“臣何時遷怒娘娘了? 他自稱臣,叫她娘娘時,要么是調(diào)情,要么是在陰陽怪氣,現(xiàn)在顯然是第二種嘍,幼安訕笑:“沒有,沒有?!?/br> “我是怕我做錯了事,惹你生氣。” 周津延聞言,冷笑一聲,若要與她深究,只怕他早就把自己氣死了。 周津延往前抵了抵,將她壓在柜門上,下顎對她揚了揚。 氣氛忽然變得曖昧。 幼安抿唇,探手扯他手里的衣裳:“您不喜歡瞧我穿素服,我換了就是,您出去吧,我自己來?!?/br> “臣手頭無事,伺候娘娘更衣。”周津延聲音低沉,一副極貼心的模樣。 幼安面頰羞紅,嘟噥著:“您就是想使壞兒!” 周津延大方承認(rèn),一點兒也不避諱磨著她軟白的耳垂:“娘娘不也很喜歡?!?/br> 幼安眼神閃躲,當(dāng)中處刑的羞恥感涌上來,咬著唇瓣,狐貍眼水光瀲滟,十分勾人。 周津延悶笑了兩聲,右手食指點上她的唇瓣:“別咬?!?/br> 幼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沒招兒,松開牙齒,放過自己的唇瓣。 但接著就咬住了他的食指,撒氣。 飽滿紅艷的唇瓣裹著指頭,貝齒輕咬。 周津延鳳目暗了暗:“咬壞了也沒關(guān)系,娘娘喜歡的是這只?!?/br> 自然彎曲在食指旁的中指動了動,微微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