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一泓放下筷子，他不敢動，生怕暴露出此刻一柱擎天的自己。

    邱晴自告奮勇去洗碗，洗完碗出來，覃一泓還坐在桌前。

    “你怎么了？”

    看出他有些不對勁，邱晴拿手貼了貼他額頭，疑惑地自言自語:“沒發(fā)燒啊，怎么臉突然這么紅，太辣了嗎？”

    冰涼的手絲毫沒有起到降溫的效果，更像是一團火，將他的理智燒了個干凈。

    他捏住作怪的小手，站起身，直視邱晴。

    “本來以為我能忍下去。但我發(fā)現(xiàn)我不能，我喜歡你，邱晴，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你?！?/br>
    “比你以為的，還要早?！?/br>
    手尚未來得及收回，而她此刻已經(jīng)呆住。

    在覃一泓眼里，她又看到了那晚風(fēng)起云涌的黑色大海。他盯著她，眼睛里只有她，浪潮席卷了她，她浮浮沉沉，不知所措。

    開朗的、搞怪的、善解人意的覃一泓不見了，面前的這個少年，又變成了青陽山上那只獵豹，眼神專注而放肆。

    “我不……”邱晴不敢看，只好轉(zhuǎn)過身。

    “別說……”覃一泓從后面抱住她，制止了她要說的話，“我不想聽?！?/br>
    覃一泓的身子很熱，跟溫柔的季遙不一樣，他用這個霸道的姿勢，宣告了和邱晴朋友時代的終結(jié)。

    邱晴心里有千萬句拒絕的話要說，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她閉上了眼睛。

    覃一泓嘆了口氣，在她耳邊柔聲道:“喜歡你是我的權(quán)利，但不是你的責(zé)任，你不用覺得難為情。你還是季遙的女朋友，我么，你當(dāng)朋友當(dāng)空氣都行。隨你?！?/br>
    邱晴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覃一泓家門，又怎樣跟著他回到了文家。

    對覃一泓的情意全然不知嗎？其實也不是，邱晴并非天生遲鈍之人，相處久了，多少也能感覺得到。但是她一直覺得，這種萌動或許只是因為他們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分不清友情和喜歡。

    但她對覃一泓呢？是全然的友情嗎？她現(xiàn)在也不是很確定了，至少面對他的表白，她沒有果斷地說出“不”。

    回想起學(xué)校女生們的議論，她終于意識到，她和男孩們都已長大，不適合再像從前那樣朝夕相對了。

    之后，邱晴找了個理由，不再加入畫室自習(xí)群。一起吃飯時，跟覃一泓他們保持著親近卻又克制的距離。

    連祁凌都感覺到不對勁。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奔具b每天被符瑗指使得團團轉(zhuǎn)，在競賽輔導(dǎo)隊和班級里兩頭跑，已是自顧不暇。

    “還能因為什么。”文嵐瞥了眼最近時常沉默的覃一泓，“估計又是他干的好事?！?/br>
    ***

    就這樣，他們不遠不近地相處著，冬天來了。

    兩個多月的時間里，發(fā)生了幾件重要的事。

    季遙在叁科競賽中不負眾望的都拿到了名次，國內(nèi)頂尖大學(xué)的NO.1學(xué)科向他拋來了橄欖枝。

    祁凌在美術(shù)聯(lián)考中大放異彩，提前被央美鎖定。

    覃一泓成績突飛猛進，在11月的全校統(tǒng)考中進了前100名，比他預(yù)計的早了兩個月

    ……

    邱晴真心實意地為他們感到驕傲，但她自己呢？明明努力了這么久，卻仍在40-50名徘徊。

    完全靠自己，跟季遙上同一所大學(xué)倒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意味著只能被擠到熱門專業(yè)之外，上一個不痛不癢的冷門專業(yè)。

    邱子珩幾次有意無意地透露，她想去任何學(xué)校任何專業(yè)他都能搞定。但考學(xué)這件事，出于自尊心也好，出于怕麻煩也好，邱晴不想求助于任何人。

    邱晴放下自己的成績單，嘆了口氣。

    “邱晴，跟我來一下辦公室?！毕抡n后，班主任敲了敲邱晴的桌子。

    班主任性秦，是個過分嚴肅的中年人，他從抽屜拿出一張表，開門見山:“雖然沒有對外公開，但季遙已經(jīng)決定去普林斯頓了，你倆的事我也知道，你還是想去T大嗎？”

    “T大的話你輪不到好專業(yè)，現(xiàn)在P大在自主招生，我看了你的成績和獎項，完全能夠報經(jīng)管學(xué)院。怎么樣？考慮一下？”

    班主任之后說了什么，邱晴完全聽不到了。

    明明中午還在一起吃飯，明明前幾天還在一起暢想大學(xué)生活，他怎么能裝得那么若無其事呢？拼了命也要跟他上一所大學(xué)，為什么他卻連出國的消息都不愿意告訴她呢？

    在樓道里站了很久，她決定還是問一問季遙本人。

    “小太陽，我現(xiàn)在有點事，一會打給你。”季遙的嗓音仍然是那樣不疾不徐。

    她卻不想問了。是又如何，難道她要攔住他的大好前途，讓他放棄世界名校而選擇陪著她嗎？

    她捫心自問，她做不到。

    她站在教室門口，突然覺得自己努力了這么久有點可笑。仰望著、愛慕著、說好了要一起前行的那個人，不言不語地就放棄了。

    多年后，邱晴依然忘不了這天。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冬日下午，教室里暖洋洋的，同學(xué)們因為過分用腦而哈欠連天。她想，如果能預(yù)料到后來的事，她一定會認真給季遙打個電話，聽他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