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翹的鼻尖也被煙火照亮了一點(diǎn)點(diǎn)，她的雙眼還是匿藏于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情緒。

    “大廳禁煙。”

    “哦，”謝云讓那煙過了肺，薄荷煙，涼的她要流出眼淚，她夾著煙慢吞吞轉(zhuǎn)頭瞥了好友一眼，“罰款好了，要多少？”

    女人的嗓音沙啞，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濕潤，就像方才在外面被雪淋了，這會兒進(jìn)屋冰雪消融，她的睫毛上都是濕的。

    路遙沒見過謝大小姐這樣的，她坐起來了一些，掃了她一眼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知道你現(xiàn)在看上去像什么嗎？”

    “什么？被高中生騙了還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老女人？”

    “……”

    路遙不笑了。

    她平時總笑話謝云老草喂嫩牛，但是那只是開玩笑，在她看來謝小姐年輕多金長得美，二十來歲站在了多少姑娘拼搏一輩子也站不到的人生終點(diǎn)，還搞了個高中生小弟弟……

    堪稱人生贏家好么？

    眼下聽她這么說，就知道她真的是不行了，是真的傷心，她都沒見謝云這么傷心過，當(dāng)初許湛吃里扒外勾結(jié)謝三叔的時候她都沒有。

    伸手替她整理了下有些亂的頭發(fā)，又掃了眼她身上的黑色羽絨服，特別想說，確實(shí)挺頹廢的，這羽絨服你又從誰身上扒下來的?。?/br>
    “李子巷的事我都聽說了，”她淡道，“我還以為你多少猜到陸鸞是陸坤的兒子，畢竟陸容一個上層圈的大少爺，怎么可能無緣無故跟個街邊的小混混熟呢……兩人又一個姓?！?/br>
    謝云瞥了她一眼。

    “你也沒提醒我?！?/br>
    被謝云這么涼嗖嗖的一眼看了，路遙就挺無辜，她也不確定啊，人家又沒給她看戶口本……而且謝云一直跟陸鸞挺好的，前段時間那流言蜚語傳的，都說這小子被謝大小姐養(yǎng)了，一時間傳的到處都是，場子里有以前被陸鸞修理過的人背地里笑話他，還有一些鴨鴨，沒事干就用羨慕的目光看著他……

    搞得他好像得了什么大造化一步登天。

    路遙看在眼里，把這些人喊過來罵了一頓，因?yàn)橹肋@些無論是嘲笑還是羨慕的目光，對陸小爺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

    曾經(jīng)她還以為他堅持不住就撤了。

    可是人家愣是一聲不吭，該怎么地還怎么地……蒼天有眼，人只是一個高中生啊，這么能扛得住事兒愣是一句委屈都沒說的，那時候路遙就覺得，如果這都不算愛。

    陸鸞看著是個品行正當(dāng)?shù)男『?，身份不身份的有什么區(qū)別，這種無關(guān)痛癢的事兒，她又何必去多嘴多舌壞人家姻緣。

    沒想到“無關(guān)痛癢”卻還真成了一顆雷。

    “陸鸞呢？”路遙問。

    就見身邊的女人停頓了下，煙霧之中微微瞇起眼：“被我趕走了?！?/br>
    路遙頓了頓，露出個猶豫的表情：“阿云，你應(yīng)該知道陸鸞他哪怕沒有立刻跟你說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他同你在一起，也不是圖你的錢……”

    “我知道?！?/br>
    “你知道？”

    “嗯，”謝云把沒剩多少的煙草扔進(jìn)杯子里熄滅了，“你少擺這種‘你知道個屁‘的表情，他要圖我的錢，我能不知道嗎？”

    “那你在這氣什么？”

    “遙遙，李子巷三分之二的樓都是姓謝的，今日陸容被李子巷的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鬧著要與他同歸于盡，我原本應(yīng)該和李子巷的人站在一起，”謝云說，“直到陸容突然點(diǎn)了阿鸞的名，問他作為這個拆改項(xiàng)目的最終負(fù)責(zé)人，有何感想?！?/br>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聽上去很冷靜。

    路遙噎住，她是真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么一茬。

    “他是不圖我的錢，但我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別的想法，他說沒有，”她停頓了下，“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人說什么我都信?！?/br>
    留下李子巷，是謝國平的遺愿之一，如今他剛走，沒道理就為了一些兒女私情，就這樣擺出“人走茶涼”的不孝女。

    要拆李子巷，在陸家與市里看來卻是板釘釘上的，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一開始就站在對立面了，這問題甚至沒有協(xié)商解決的余地。

    謝云說著，又有點(diǎn)難受，想了想又?jǐn)蒯斀罔F：“更何況，我也沒那么喜歡他，就是玩玩而已?！?/br>
    她說著，拎過路遙喝了一半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喝過了酒大概是酒精上頭才發(fā)熱，她終于脫了外面的羽絨服?！÷愤b低頭看了她一眼，大冬天的，她里面就穿件比睡衣厚不了多少的吊帶裙，哪怕是黑暗里，兩條雪白的胳膊也晃人眼睛。

    目光再往下，就看見裙子的水洗標(biāo)。

    目光頓了頓，路遙伸手，順著那水洗標(biāo)往下一摸，就摸到了裙子凸起的內(nèi)縫線……她衣服都穿反了，三歲小孩都知道分衣服的正反面。

    “阿云，你怎么過來的？”

    “嗯？打了個車?！?/br>
    她喝了酒，語氣變得挺乖，路遙松了口氣，心想魂都不在家的人是不該開車上街，這姑娘好歹心里還有點(diǎn)逼數(shù)。

    使了個眼神，讓走上來想要幫把手幫謝云把羽絨服找地方掛上的鴨鴨用眼神逼退，她指尖勾了勾那水洗標(biāo)，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又問：“你來之前就喝酒了？”

    “什么？”謝云茫然道，“沒有?！?/br>
    她說著，把脫下來的羽絨服團(tuán)了團(tuán)抱在懷里，身體蜷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