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發(fā)現(xiàn)：或許謝薇這個人還是有點(diǎn)存在價值的？謝薇死了還是會有人傷心一下的？

    她不想死了。

    她要活！

    再疲憊、再痛苦、再有多少的傷心失望，她都要盡力去活到最后一秒！

    ……這是唯一一件她能夠用以回報和尚心意的事。

    她想把這件事做好。

    謝薇的眼眸太亮了，那種堅毅的光芒灼痛了思卿的心——他與師尊跨越兩個世界、進(jìn)行了數(shù)千年的糾纏，他如何不懂師尊眼中之所以有光，那是因?yàn)樗业搅它c(diǎn)亮她的人？

    他不甘，他憤恨，他扭曲著面部肌rou，向著謝薇笑道：“……不過師尊，你真的能夠殺掉我嗎？”

    張開雙臂，思卿迎向謝薇：“這可是鳳凌空的身體！師尊可要想好了，你是不是真的要?dú)⑺罒o辜的鳳凌空！殺死你最親最愛的閨蜜留下來的唯一一個親骨rou！”

    謝薇一抖手中金剛橛，沖上前去就給了思卿答案。

    金剛橛第二次洞穿了鳳凌空的身體。

    “咳……??！怎么、這樣……”

    思卿簡直不敢相信謝薇不是虛張聲勢。他試圖反擊，可惜已經(jīng)晚了。

    金剛橛第三次在鳳凌空的身上開了洞。

    “思卿，”

    “你在地球時難道沒看過那部電影嗎？《盜夢空間》?！?/br>
    “你猜猜我現(xiàn)在傷的究竟是你，還是小凌兒？”

    思卿一怔，跟著笑出聲來。

    他懂了，他終于懂了。

    不止是斷了氣、摔斷了全身骨頭的師尊是幻覺。就連他找到師尊、試圖“撿尸”師尊的這個過程都是幻覺。

    他一直在師尊的識海里。

    他所看到的、聽到的、感覺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乃至于他喃喃自語的那些內(nèi)容都是受了師尊的催眠，讓他自行忘情地傾吐出了一切的真-相。

    他受“天道”所傷，靈魂千瘡百孔，鳳凌空又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修為低劣不堪。

    他被師尊以識海囚禁。他已經(jīng)無法脫離師尊的識海以及師尊為他制造的幻覺了。

    而在這個識海之中，對鳳凌空身體來說是幻覺的一切對他思卿來說都是真實(shí)的。

    他會被師尊消滅，連一個殘魂碎片都不留下。

    這就是他的末路。

    “……師尊，我有最后一個問題……”

    興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思卿平靜了許多。他已然意識到自己恢復(fù)到了本真的面貌。

    這樣也好。至少最后一顆，他不需要用鳳凌空的臉來與師尊道別。

    他軟綿綿地趴到謝薇的肩膀上，試圖抱住傷害他的幻影。

    “為什么、我不行……？為什么連盧海鈞那樣的雜碎都可以、我卻……不行？”

    謝薇的幻影從思卿的懷中消失，思卿摔倒在地，只能看到謝薇曳地的紅裙。

    俯視著拼命靠近自己的思卿，謝薇也覺得這個男人有點(diǎn)可憐。但她沒想過因?yàn)樗记淇蓱z，就原諒思卿犯下的罪過。

    “是啊，為什么呢？嗯……”

    謝薇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看在師徒一場的份上，她還是愿意回答思卿這最后的問題的。

    “大概是因?yàn)槟銢]想過追隨我的腳步踏碎虛空，與我一道白日飛升。你只是把我——”

    “殘忍地做成了任你擺布的玩具?！?/br>
    “………………”

    思卿失語。

    他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謝薇一金剛橛徹底了結(jié)。

    做完這一切，識海中的謝薇仰天吐氣，深深呼吸了好幾個回合，這才離開識海。

    識海之外，謝薇把懷中死沉死沉的鳳凌空扔在了落葉堆里。

    金剛橛只破開了鳳凌空的皮rou。如今思卿已經(jīng)魂飛魄散，被思卿奪舍的鳳凌空睡上幾個時辰，神識應(yīng)該就會從識海中醒來。

    思卿問謝薇是什么時候開始看到幻覺的，正確答案是謝薇從天上落下以后。

    謝薇是真的被慈航捅穿了心臟——慈航是她本人親自催眠的，要慈航捅自己就是謝薇計劃的一環(huán)。

    思卿可不是運(yùn)氣好才得手兩次把謝薇弄成活娃娃的。

    思卿足夠小心謹(jǐn)慎。他一定會等到謝薇的生命之火熄滅了才會過來撿尸，然后吊住謝薇的一口氣，再讓謝薇維持在不死不活的狀態(tài)里。

    謝薇想活，并且不想作為思卿的小玩具來活。她必須要趕在思卿下次對她動手以前先除掉思卿。

    慈航那邊則需要和她劃清界限、撇清關(guān)系。如此慈航才能保住他佛國尊者的地位，繼而保住身為正派人士的話語權(quán)。

    那要設(shè)什么局就很明確了。

    這個局不光慈航不知道，思卿不知道，鳩蘭夜和清虞也都不知道——謝薇得是個傻子才能以為鳩蘭夜真對她有兩分好感。

    那位魔尊腦子太好使，以至于做什么他都要權(quán)衡下值不值，值多少。

    鳩蘭夜會對她青眼有加，那是看在她是“天狐”，被狐族尊為“少主”的份兒上。

    她在鳩蘭夜眼里就等于四個字：“奇貨可居”。

    但是很抱歉，她謝薇完全沒打算協(xié)助魔尊，也沒想過要讓狐族卷入魔域的勢力紛爭里頭。她更不愿意讓狐族成了魔域的手中刀，拿去攪亂修真界的水。

    所以雖然很對不起狐族老鄉(xiāng)，可謝薇已經(jīng)決定自己如果有命活下來甚至還反殺成功了，她就死遁。

    清虞那邊……清虞在鳩蘭夜的面前是無力的，為欺瞞鳩蘭夜這個大魔王，謝薇只能連清虞這個自己人都騙了。

    將造型華麗的牽魂鈴變化為樸素的金鐲子戴好，謝薇撕了條裙擺，將金剛橛上的血漬擦掉，又寶貝地裹緊，這才將金剛橛收到懷中。

    ……說來也是可笑。慈航死活不來見她，卻讓鳩蘭夜送來了這玩意兒給她。要不是這玩意兒里的佛印帶著她無比熟悉的波動，她幾乎都要以為這是鳩蘭夜以慈航的-名義送來給她的物什了。

    真是不知道慈航在想些什么。

    ……倘若他是她認(rèn)識的那個和尚，她還能想得通慈航的作法。偏偏——

    嗐，還是別瞎想了。金剛橛能作什么數(shù)？她有什么必要自作多情地以為和尚還活著，就活在慈航之中？慈航說不定就是和尚，和尚只是礙于慈航的身份不好與她相認(rèn)？

    就算慈航真的是和尚，他隱瞞這一點(diǎn)、不與她相認(rèn)不就代表了他的選擇？

    罷了。這些都不重要。

    她光是靠著與和尚的那些回憶就能夠繼續(xù)活下去。

    現(xiàn)在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她也到了該溜了溜了的時候。

    晨曦照亮了林間，清風(fēng)吹散了潮濕的霧氣。碎陽落在謝薇的面頰、發(fā)絲以及紅裙上。她瞇著眼睛看向了天空。

    “再見啦，慈航尊——”

    轟?。?！

    謝薇自言自語的告別尚未結(jié)束，天空中就炸出恐怖的燦光。

    謝薇眼前一瞎，受到?jīng)_擊的她整個人直接摔倒在落葉堆里。

    “這是……？”

    待眼前光芒消散，謝薇從落葉堆里爬起。一股怪異的不安感爬上了她的身體。

    這種光污染爆炸方才她也見識過兩次。但空中和林間距離少說也有幾千米，前兩次光污染爆炸的沖擊范圍與沖擊力度在林中十分有限。

    可剛才的那一次……

    怎么會有那么可怖的燦光?。?/br>
    公正，平等，但極端的冰冷，不帶一絲的情感波動。

    就像是、就像是為平等殺戮一切所釋-放的審判之光——

    肩頭一顫，謝薇扶著樹干就往上空看去。

    “……不會吧……？”

    她在燦光的余波之中，感應(yīng)到了慈航的氣息。她懷中的金剛橛也因感知到主人的修為而微微顫動了下，像是擔(dān)心，像是不安，又像是敬畏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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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上清真人嘔出一口鮮血,在他手中，本命劍昊天劍已然折斷。

    須彌山的天空之上，上萬名佛修瞬間隕落。大光明殿與妙法宗接近七成的佛修都與他們的住持逸正尊者、明慈法師一起化為了飛灰。剩下兩成佛修則被孽力纏身,為孽力噬咬，狀若癲狂。

    大光明殿與妙法宗唯余極少數(shù)能夠目視孽力的佛修被晾在一旁。

    而剛剛到場的佛國其他宗門,乃至昆侖修士們都愕然驚覺周遭一下子便少了幾個眼熟的師兄師弟。

    ——誰都不敢相信方才慈航所釋-放的僅僅是一記凈罪佛印。

    凈罪佛印印如其名,專門用以凈化罪業(yè)深重之人。罪人罪業(yè)越深，則凈罪佛印效果越強(qiáng)。此印有一個極大的缺陷,那就是此印需要引因果輪回之力發(fā)動，沒有精深修為無法cao縱。且受印之人若是清白無辜，則佛印半分不會生效。

    然而不同的佛弟子對“罪業(yè)”的判斷是不同的,人與妖、佛與魔爭斗之時又往往不相信對方清白無辜,更不會問對方做了什么不做什么。凈罪佛印這種隨時可能失效的佛印很少會有佛修在實(shí)戰(zhàn)中運(yùn)用。

    凈罪佛印沒有在上清真人身上生效。上清真人會受傷是因?yàn)樯先f個凈罪佛印同時在其他佛修的身上炸裂開來，上清真人以昊天劍斬開這些佛修與凈罪佛印之間的空間，試圖救下這些佛修的性命，可惜凈罪佛印已然爆裂,上清真人這是硬生生在一瞬間受了上萬次的佛印沖擊。

    元嬰期的佛修尚且受不住并非全力的凈罪佛印的一擊,上清真人硬生生分?jǐn)偭松先f次的沖擊,膝蓋一軟，直接在虛空之中半跪下來。

    劍修與本命劍是為一體,上清真人折了昊天劍,那就跟斷了手腳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