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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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爾迦笑著往某個方向看去,謝薇順著杜爾迦的目光轉(zhuǎn)頭,杜爾迦卻已然從原地消失。 …… 斬三千罪業(yè),渡世間蒼生。 只身獨行,一往無悔。 自從許下大愿,慈航的信念就從未改變。便是手握忿怒金剛杵的此刻,慈航也未忘記自己的大愿。 既然無法阻止天狐降世,慈航所要做的事便只有一件。 阻止天狐。 冰獄赤炎塔被忿怒金剛杵一劈兩半。有上古妖魔嗷嗷嚎叫著沖出冰獄赤炎塔,卻在下一秒于佛光中灰飛煙滅。 須彌山上妙音鳥被驚起兩行,金翅鳥也不安地嘶鳴出聲。不少佛弟子都恐懼不安地向周圍的同門問著:“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金光琉璃塔中蓮華尊者扶起因地動而摔倒在地的佛弟子,他輕嘆一聲,已然想到這地動的來源是在何處。 須彌山正殿中心大殿之內(nèi),入靜打坐中的須菩提不言不語不睜眼,對于慈航擅自破壞冰獄赤炎塔出塔一事,他恍若未聞,視而不見。 第82章 祥愿懷中的杜爾迦沒了氣息。她帶著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平和,就這樣靜靜地睡去,不再睜開眼睛。 祥愿一滴眼淚都沒有流。與此相對的是周遭的波牟提陀弟子們無一人不眼中含淚,面有淚痕。 “快去護(hù)衛(wèi)天狐吧。這不光是因為她救了我們,也是因為這是佛母的意思?!?/br> “師兄——” 有尼僧滿面是淚,她想質(zhì)問素日里最為崇拜佛母、最為敬重佛母,也是最為依戀佛母的祥愿怎么還能如此平靜,卻遭另一名尼僧搖頭制止。 “走吧,快些。都走——” 祥愿催促,諸弟子不得不依言照做。 波牟提陀已經(jīng)死了太多的僧眾,在佛母杜爾迦逝去之后,波牟提陀的最高領(lǐng)導(dǎo)者就是祥愿了。再者弟子們大多都意識到祥愿這是想與佛母單獨告別,是以不再遲疑,點頭領(lǐng)命后就抱著扛著極少數(shù)還想留下的年幼弟子朝著謝薇而去。 目送著諸弟子離開,抱著杜爾迦遺體的祥愿輕輕舒了口氣。見他落單,他懷中的杜爾迦沒有要醒來的跡象,正道修士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大著膽子圍了上來。 祥愿的目光并未落到這些正道修士的身上。他不想浪費能與杜爾迦一起度過的這最后的時光,哪怕只是半秒。 凝視了杜爾迦好一會兒,祥愿這才愛憐地?fù)嵘狭硕艩栧鹊拿骖a,拭去她嘴角的血漬。 杜爾迦生前祥愿是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也沒有這樣的資格用這樣的態(tài)度去觸碰她的。杜爾迦與他雙修,那就只是雙修。其中沒有男女之情,也無rou-體之欲。杜爾迦只是以神性垂憐祥愿,以母性溺愛每一個與她雙修的佛弟子。 祥愿一直對杜爾迦存有不能言說的情感。這種情感從祥愿第一次見到杜爾迦時就朦朦朧朧的產(chǎn)生了,無奈第一次見到杜爾迦時的祥愿僅有八歲。八歲的孩子又如何能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里究竟產(chǎn)生了何種情愫呢? 等數(shù)十年后祥愿意識到自己對杜爾迦的尊崇、依戀背后有著男人對女人的愛慕,他早已作為僧人在杜爾迦的座服-侍-侍多年。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是錯。 祥愿知錯,知錯卻不能改,因為他的錯既是他的根本,由錯構(gòu)成的他才是他這個人。 “您是代替我死去父母撫養(yǎng)我長大的母親,是指引我一生的師長……” 祥愿難得笑了起來。 “……亦是我永生永世之愛。” 不過他蹙著眉,笑得比哭更難看。 “您以為只要我繼續(xù)跟著您修行,遲早我能超越男女之愛的桎梏,體悟無上大道,您唯獨在這件事上如此天真——” “您始終不知我早已決定將您認(rèn)作我唯一的道標(biāo)。” 正道修士們合圍過來,有人拔劍有人抽刀,有人掏符箓,有人御起器。 蕭蕭冷風(fēng)吹散空中一地冰凌,刺骨的冰寒里祥愿卻渾身冒出熱氣。他眼中淚水剛一涌出,便盡數(shù)蒸發(fā)在了眼眶里。 “佛母……杜爾迦,您就是我前進(jìn)的唯一方向。無論您在哪里,祥愿都會追隨到底?!?/br> “原諒我——” 原諒我枉費您的栽培。 原諒我不能成就您所期望的開悟。 原諒我擅自跟來。 當(dāng)沖在前頭的正道修士發(fā)現(xiàn)祥愿周身的白氣并非冰霧之時,祥愿也化為了一道貫穿天地的金光轟然爆放。 金光僅僅持續(xù)了不到三秒的時間。那三秒鐘天地間仿佛為光芒所蕩滌,一切暴行都在光芒中停止。合圍住杜爾迦與祥愿的正道修士們直接飛灰不存,逃得快的也難免被震飛出去數(shù)百米,斷骨吐血之輩頗多。 三秒過后,天地間再無杜爾迦,亦無祥愿和尚。 目睹了祥愿自爆金丹的謝薇有幾秒鐘時間的失明。在那幾秒里,謝薇的思考也暫停了。 她來此是為了救人,結(jié)果她沒救到杜爾迦,沒救到祥愿,甚至連和尚都—— “快把天狐和這些妖僧妖尼抓起來!不要讓他們再玩花樣!” “波牟提陀的妖僧殺了我?guī)煹?,炸傷了我?guī)熜?!我要波牟提陀的余孽和天狐一起給我?guī)熜謳煹軆斆?!?/br> “可恨的妖僧!可惡的天狐!!該死的波牟提陀?。 ?/br> “快抓住他們??!” “把他們帶回去正法!!” 正道修士們叫著喊著,托他們的福,謝薇那顆低落到谷底的心再一次強而有力地跳動起來。 ——憑什么!! 他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修士死了師兄師弟,難道她謝薇就沒有失去朋友和愛人嗎?。?/br> 波牟提陀的人不過是反擊來犯者而已,這些人要他們償命,那和尚的命、杜爾迦的命、祥愿的命又有誰來償??? 掛個“正道”的-名頭去殺人放火就不是殺人放火了???掛個“正道”的-名頭做什么就都是對的了??? 如果這就是“正道”,如果這就是仙云十三州所有人都認(rèn)可的“正道”……那么—— “去你-媽-的狗屁正道——” 手?jǐn)嗔诉€有腳。 腳瘸了還有牙。 牙碎了還有腦。 腦壞了還有心—— 在她最后一滴血流干之前,她不會再讓任何一個站在她這邊的人被殺! 顧不上考慮風(fēng)險,不去計算成功率的高低。手腳俱廢、身體已經(jīng)不能動彈,竅xue與經(jīng)脈都已經(jīng)達(dá)到極限的謝薇銀牙緊咬,準(zhǔn)備展開識海。 一圈金色的光出現(xiàn)在了謝薇的手上,謝薇愕然一愣,跟著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之上已經(jīng)多了一對法器。 法器顯然是由象牙瓔珞衣改造而成,兩個手環(huán)先卡住謝薇的手腕,再像有生命的植物那樣抽出細(xì)條往下爬上謝薇的中指,纏住謝薇的指根,往上游過謝薇的整條手臂,在謝薇的臂上形成臂環(huán)。 像有自我意識的法器刺破謝薇的皮rou,謝薇只覺得自己像被吸血植物在手臂上扎了根。而那些細(xì)長的根正順著她的血管蜿蜒到她的全身,它們一邊抽著她的血,一邊往她體內(nèi)的每一寸覆蓋,最終停在了她的心臟上,狠狠朝內(nèi)一扎。 被抽血的感覺自然是苦不堪言。謝薇渾身骨頭碎了大半,一雙手和手臂的骨頭更是一灘稀碎,如此情況下再被抽血扎心,那滋味可想而知。 要不是謝薇耐力驚人,恐怕被法器同時刺破身上無數(shù)處皮rou時就得暈厥過去。 謝薇咬著牙齦的牙齒都在無法控制地打顫個不停,但別說是慘叫了,她就是連哼都不哼一聲——這法器扎根于人是疼得人意識都開始朦朧恍惚,可謝薇也能感覺到自己全身的骨頭,尤其是稀碎的一雙手與布滿裂痕的手臂骨頭都被這法器的根須彌合、填補并強化了。 “不愧是、巫山老怪……” 太陽xue上瘋狂滲出汗水,謝薇皺眉一笑,雙手緊握成拳,跟著松開,朝著空中充滿敬意的一拱手。 ——多謝前輩。 謝薇的感激傳達(dá)到了。瞧見謝薇拱手的巫山老怪哀聲長嘆,嘴里罵罵咧咧幾句。 “真是個傻丫頭片子,都這時候了還搞這些虛的……!唉,那破爛玩意兒多少也算有些效用,就是……唉!” 巫山老怪嘆氣不已,他可沒想過要讓謝薇受罪。 然而從金靈那里收到傳訊的他確實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再去改造打磨要交給謝薇的法器了——巫山老怪擔(dān)心自己這邊遲上一日,那邊謝薇人就沒了。那他這法器做得再盡善盡美又如何?主人死,法器廢,他這鑄器天下第一的招牌不如自己砸了算球。 是以明知自己為謝薇量身定制的“破爛”得讓謝薇再被上一遍酷刑,巫山老怪還是帶著這法器來了章州。 只不過他前腳剛到章州,后腳謝薇就引了與道不孤同出一源的蕩魂槍射殺了道不孤。 ——倘若只是謝薇本人的力量,道不孤還不會被毀滅rou-體。他周身護(hù)體之力過于強勁,哪怕謝薇在至近距離也只能傷他皮rou,不能損他根本。 御使冰刺的謝薇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她才會千方百計地試圖讓道不孤露出破綻,并抓住那轉(zhuǎn)瞬即逝的一點機(jī)會,逼得道不孤驅(qū)使蕩魂槍朝她射去。 蕩魂槍是道不孤自身的力量,道不孤的護(hù)體之力在蕩魂槍的面前并不奏效。也因此蕩魂槍一槍射來,直接就滅了道不孤的rou身。 彼時聽到本應(yīng)灰飛煙滅的道不孤于虛空之中發(fā)出聲音,巫山老怪猶豫了。 道不孤死了也就算了。樹倒猢猻散,沒有道不孤的天道盟算個屁。 問題是吃了蕩魂槍那一槍還有本事活著的道不孤究竟強到什么地步?在這個時候把法器交給那狐貍丫頭無疑是站到了道不孤的對立面。 他史一行年輕的時候沒怕過誰,現(xiàn)在更不可能會怕誰。 但,他已經(jīng)不僅僅是史一行了。 他是巫山十杰之首,是統(tǒng)領(lǐng)巫山的巫山老怪。 他真的要讓巫山站到道不孤、站到天道盟、站到與天道盟結(jié)盟的所有宗門的對立面去嗎? 巫山十杰,所有的巫山弟子們,金靈……他應(yīng)該讓他們?nèi)ッ斑@個險嗎?他有權(quán)利擅自毀掉巫山所有人的平靜生活嗎? 話雖如此,巫山老怪又不樂意直接離開——道不孤算什么東西也能嚇得他拔腿就跑?他史一行要是會被區(qū)區(qū)一個道不孤嚇得對什么東西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史一行也就不會是巫山老怪了! “正面我就直接走,反面我把法器扔給那丫頭片子后走?!?/br> 巫山老怪從袖中掏出一枚凡人才用的銅板兒,指著銅板兒喃喃自語道。 “去吧!讓天道決定我該如何!” 拇指一彈,巫山老怪死死盯著那銅板兒,直至銅板兒落地。 可那銅板兒落地后并未翻倒,倒是咕嚕嚕地滾了出去,到撞上地上的石頭,這才又倒?jié)L回來一段距離,跟著—— 卡在了石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