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能只用幾百上品靈石就能為鳳家買斷這散修的藥方……作為慧眼識珠舉薦有功的下人，他不光會被賞賜，更可能會被大力提拔。

    要如何才能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呢？掌柜的美滋滋地想著，卻見謝薇一臉驚恐。

    掌柜的默然一怔，聽見了外頭的吵鬧聲。是鳳家藥鋪的學(xué)徒和白家藥堂的伙計(jì)正面對線，直接吵起來了。

    一拍自己腦門兒，掌柜的這才想起還有白家那茬兒來。白家無恥，慣愛趁人之危。鳳家受媚宗牽連，白家便對鳳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來。這散修的藥少說也是中級天階品質(zhì)，他們卻只給人家市價的三成。人家不愿意賣，走了他們還追上來，真是不要臉至極！

    心里拿臟話問候白家藥堂里的所有人，連看門狗都不放過，掌柜的帶著謝薇從藥鋪的后門溜了出去。

    “這擇日不如撞日。仙友不妨這就與我去一趟鳳家。今日把事談妥，也免得白家那些不要臉的東西日后又來找仙友麻煩。”

    越早把事情辦了，變數(shù)越少。掌柜的這么急著買斷益壽丸的藥方，就是怕謝薇轉(zhuǎn)頭反悔，又投了白家——不是他信不過謝薇的人品，是白家做生意不光靠甜頭，也靠拳頭。這軟得不行，白家可不介意來硬的。

    身為散修的謝薇顯然也是個識時務(wù)的，她朝著掌柜的一鞠躬，道：“您說得是，我一切聽您安排！”

    ……

    鳳家在邑郡北邊，都邑郡北邊超過八成的土地全是鳳家所有。掌柜的叫了車，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就帶著謝薇來到了鳳家，向鳳家的管家通報了來意。

    鳳家把守森嚴(yán)，家中護(hù)院六人為一小隊(duì)，三個小隊(duì)為一大隊(duì)，每兩個時辰兩個大隊(duì)交替巡邏一回。護(hù)院里修為最差的也是筑基，往上還有修為高深的門客與供奉。

    想強(qiáng)闖鳳家，那不亞于想強(qiáng)闖堡壘。謝薇為了進(jìn)鳳家的門拐彎抹角了一大圈，實(shí)屬無奈之舉。

    管家允許掌柜的和謝薇進(jìn)了門，進(jìn)門后卻只叫走了掌柜的。身份不明、修為不高還是個散修的謝薇被留在了角門處等候。

    鳳家的待客之道不會用在閑雜人等身上，謝薇站在角門處，連板凳都沒人給她一把。她手足無措了站了半天，旁邊耷拉著眼皮拄著長棍站著打瞌睡的護(hù)院們連眼睛都沒睜一睜。

    這個套路謝薇熟悉。晾著她，讓她看到鳳家的威風(fēng)卻又明白這只是鳳家實(shí)力的冰山一角，這是在給她下馬威。她若真是來跟鳳家做生意的散修，只怕待會兒就該戰(zhàn)戰(zhàn)兢兢對鳳家人言聽計(jì)從，生怕惹了鳳家人不快。

    當(dāng)然了，鳳家這樣的大家族，規(guī)矩也是真的多。那藥鋪掌柜的被管家喊去后先要對管家報告，管家又要帶著掌柜的去等鳳家長老通傳。等鳳家長老想起來愿意見這些個下人了，也指不定是幾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能順利進(jìn)入鳳家，計(jì)劃就等于成了一半。謝薇耐著性子如此鼓勵自己，告訴自己：不要慌不要慌，慌了也沒用。

    “大、大哥，這位大哥——”

    又過了半個時辰，謝薇怯生生地喚醒了一個護(hù)院，她漲紅了一張秀氣的臉，道：“我想方便一下……是否能請大哥行個方便？”

    護(hù)院神識掃去，只見謝薇懷里揣了包糕點(diǎn)，忍不住笑了兩聲。

    原來是個連谷都沒辟的。也是，丹修提升境界全靠丹藥強(qiáng)行提升。就是融合期的修為，也遠(yuǎn)比筑基期的劍修器修弱上太多。融合中期還沒法辟谷，只怕是最近才拿丹藥強(qiáng)行提升的境界。

    “要找茅房是吧？”

    聽見“茅房”兩個字，謝薇臉上的紅躥上了耳尖，染紅了脖子。她別別扭扭磨磨唧唧地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鼓起勇氣終于點(diǎn)頭。

    瞧見她這幅情態(tài)，護(hù)院們可都不困了。

    給謝薇指了路，在謝薇走后還拿著謝薇說笑。護(hù)院們根本不知謝薇進(jìn)入偌大一個鳳家唯一一個茅房后人就沒了影子。

    鳳家謝薇也不知道來過多少次了。她輕車熟路地抄著小道，比府里丫鬟還要清楚哪里有狗洞，哪里有禁制。

    姬合.歡和鳳常鳴的兒子被鳳家長老們?nèi)∶麨轼P凌空，小名凌兒。姬合.歡不能與小凌兒見面，便托謝薇替她看看孩子。

    謝薇每回來給鳳常鳴送紫佛檀，總會陪著長得像mama.的小凌兒玩一玩。姬合.歡得空下山，來找鳳常鳴耳鬢廝磨時謝薇也會來陪小凌兒玩，還一玩就是一整天，好讓小凌兒別去纏著他爹。

    上次她來的時候小凌兒才五歲，精神頭好得鳳常鳴一個頭兩個大。這會兒小凌兒應(yīng)當(dāng)七、八歲了，謝薇也挺好奇見風(fēng)就長的孩子這兩、三年里長成了什么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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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謝薇走后，和尚一個人在南市的市集上穿梭。

    他人長得高，身材又健碩魁梧，加之身著僧袍，很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見他要買rou干，rou干店老板嘖嘖稱奇，手里切rou干的動作倒也不含糊。

    “原來也有能吃rou的佛修啊……”

    rou干店老板給和尚包好rou干，口中喃喃自語般感慨：“也是，有可以行男女之事的佛門，那有能吃rou的佛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br>
    和尚沒有向rou干店老板辯解說自己買rou干不是要給自己吃的。他左手接過rou干，右手立掌，向rou干店老板說了聲：“多謝?！北阌滞乱惶幍胤阶呷?。

    市集上處處都是行人，和尚不趕時間，為了避讓便走得慢些。

    “哎唷！我跟你說，我那天在云煙樓上可是親眼所見！那白面修士真拿兩把大刀把他親大哥削成了骨架！那削得哦……真是一個血rou橫飛血rou模糊！”

    “鴇母都沒看見那一屋子血rou就直接被那味兒給熏得跪在地上尿了！后來還是白家人過來才把那發(fā)了瘋的白面修士給摁??！聽說白家這一趟傷了十幾個人呢！”

    人群里一修士叭叭叭地與同伴說著，止不住地口沫橫飛手舞足蹈。他沒注意到身后走來的和尚，這一抬手手背正好撞在和尚的胳膊上，手腕給折成九十度，一陣生疼。

    “cao.你.媽.的！誰走路這么不小……心……”

    修士嘴里不干不凈地罵了起來，他憤慨地拿完好的那只手去摸腰間的長劍，卻因?yàn)榛仡^時發(fā)現(xiàn)身后的人是個和尚，和尚還比他高了快兩個頭，身材精悍健碩頗有百煉成鋼之感而閉了嘴。

    和尚明明是被人給撞了胳膊，見面前的人惱怒，卻也低眉垂眼，立掌低頭道：“這位施主，對不住。”

    “我才是我才是！大師不要介意！”

    修士連連訕笑，甚至讓開身體，朝著和尚做了個“請”的動作：“您先走您先走……”

    他看清楚和尚樣貌的同時，神識也掃過了和尚，他發(fā)現(xiàn)和尚被人封了神識。

    誰家修士吃撐了去封一個凡人的神識？那這個和尚只能是佛修了。

    佛國禿驢出了名的護(hù)犢子，又有一百種道理讓他打了你，還人人都說他打得有理。佛國之外的禿驢更嚇人，一個個視清規(guī)戒律為狗.屎，儼然一副我喝酒吃rou，我打架殺人，我搞不可描述，但我是好佛修的態(tài)度。

    惹不起那就老實(shí)躲開，和禿驢逞兇斗狠，那可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就承蒙施主的好意，貧僧先行一步?！?/br>
    和尚再次低頭，道過謝后便往前走。

    “怎么？這次不剛到底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那嘴上叭叭的修士被同伴嘲笑了一番，忍不住對著同行的修士罵了句：“你懂個屁！”隨后賊兮兮地打量著和尚的背影，等和尚走得遠(yuǎn)了才附耳對同伴道：“那禿驢怕不是波牟提陀的人。”

    波牟提陀修歡喜禪，將男.精女血視為菩提心露，追求“四喜”。興許是壯男美女更容易通往“四喜”極樂之境吧，波牟提陀門內(nèi)女尼大多妖艷魔性，僧人則健碩魁梧、本錢驚人。

    天道盟盟主道不孤為表公正，廣邀天下門派前來天臨山參與為媚宗定罪一事。否則晏州這么個偏遠(yuǎn)貧瘠的地方，哪兒能有那么多修士？都邑郡近來人滿為患，白家賺得彭滿缽滿都是托了道不孤的福。

    波牟提陀的宗門就在與晏州一州之隔的章州，前日波牟提陀的佛母便已駕臨都邑郡。其出行時豪華奢靡的排場看得人目瞪口呆，別說土生土長的都邑郡人震驚不已，就連大小宗門的弟子們都覺得長了見識。

    “我可聽說波牟提陀取菩提心露不分男女不辯人獸的。你小子想變成心露嗎？??？”

    戳著同伴的胸口嚇唬完對方，修士又遠(yuǎn)遠(yuǎn)地朝著人群中鶴立雞群的和尚瞧去。

    “都說媚宗是禍害天下的妖邪，可媚宗比起這些人來又算得了什么……”

    ……

    小凌兒不在他自己的院內(nèi)，也不在花園水榭湖心亭等一系列他平時最喜歡去貓著的地方。謝薇心里著急但還不至于亂了分寸，渾身是汗的她停在一處角落扶著膝蓋深深呼吸，等心跳完全平復(fù)了才往鳳常鳴往日常住的院子而去。

    鳳常鳴受不得熱，他常住的院子猶如水榭，周圍不光開鑿了九曲通幽的人工荷花池，更斥巨資以稀有的靈材搭建了一座玲瓏寶塔，引泉水繞塔身奔流而下，形成一處人工的小靈脈，供水木雙靈根的鳳常鳴修煉。

    謝薇沒進(jìn)過這個院子幾次，這一方面是因?yàn)榧Ш?歡來了就住這兒，謝薇識趣，沒事不會去當(dāng)電燈泡。另一方面則是因?yàn)橹x薇尊重姬合.歡——女人對真心所愛的人是有獨(dú)占欲的，任何女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愛人、自己的領(lǐng)域沾上另一個人的味道，染上另一個人的色彩都會窒息。哪怕這另一個人不是故意的。

    謝薇不想讓姬合.歡cao沒必要cao的心，該避嫌的時候從不嫌麻煩。以往她有急事來找姬合.歡，也都只在院子外頭請人通傳。沒人通傳就氣沉丹田直接朝著里面大吼一聲：“姬合.歡——?。　?/br>
    這會兒進(jìn)了鳳常鳴的院子，謝薇腦袋一下子就大了。這里設(shè)了禁制，雖不是殺禁，但也搞得人頭暈?zāi)垦?、心煩欲嘔。

    捂著嘴，謝薇走得有些跌跌撞撞。她的身體距離完全痊愈還有相當(dāng)一段距離，和尚被她封了神識之后也不再是那個任她予取予求的行走精氣包。謝薇是磕著自己手搓的藥丸在修復(fù)rou.體。

    只是為了見到鳳常鳴，謝薇不得不將采集到的大部分藥材與靈植投入到可以治頭疼病的益壽丸和能賣得出價格的春回散上頭。剩下能拿來修復(fù)滋補(bǔ)謝薇身體的藥材與靈植，那是少之又少。

    謝薇越往前走，視線里的景物越是扭曲得厲害。她就像掉進(jìn)了哈哈鏡里的世界，看什么都感覺比例奇怪。

    “cao……是走錯得越多、效果越厲害的禁制……”

    膝蓋發(fā)軟，謝薇小腿肚子不住打抖。她伸手想扶住一處廊柱，不想剛碰到廊柱整個人就如遭雷擊，被電了個手上冒煙。

    “是誰??？”

    禁制的發(fā)動讓屋內(nèi)人發(fā)現(xiàn)了謝薇的入侵。謝薇循著腳步聲抬眼朝著由遠(yuǎn)至近地腳步聲看去，只見紅袍墨發(fā)的鳳常鳴衣袂飄飄、滿面愕然。

    “知薇……？是你嗎，知薇？”

    “鳳、大哥……”

    謝薇勾唇苦笑。自己也算是從頭到腳喬裝打扮了一番，怎么鳳常鳴還能一眼看穿是她呢？

    “……！真的是你，知薇！”

    鳳常鳴迎了上來，一把握住了謝薇冰涼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順手解除她身上的禁制影響。

    謝薇就像是個快溺死的人被拖上了岸，瞳孔收縮的同時大口喘氣，卻又被呼吸嗆到，咳嗽了好一陣子。

    鳳常鳴放出神識左右四顧，見周圍沒有別人，立刻帶著謝薇進(jìn)了屋內(nèi)。他先是把謝薇扶進(jìn)屋內(nèi)坐下，之后又背過身去，用不大熟練的動作倒了杯茶給謝薇壓驚。

    “知薇，你怎么來了？你是怎么逃下山來的？你師姐呢？她沒和你一起？”

    知薇是謝薇在媚宗用的.名字。

    修真界雖然沒有什么男女大防，可女修還是會被要求貞潔貞.cao的。媚宗女修自覺玷污家門、不配承襲自家姓氏，從不提及自己姓氏，許多人還重新起了名字，謝薇就是其中之一。姬合.歡名字里的“姬”是隨著宗主之位一并傳下來的。媚宗歷代宗主要么叫“姬某某”，要么叫“某某姬”，“姬合.歡”并不是姬合.歡的本名。

    謝薇舌頭還麻著，她大著舌頭說了兩句話，發(fā)覺什么都說不清，便接過鳳常鳴遞來的茶，兩口喝完又歇了歇?dú)獠诺溃骸拔乙彩莾e幸……那天夜里媚宗的客人忽然暴起殺人，姐妹們都沒有防備。跟著媚宗就被人放了火，我被人追殺，實(shí)在沒有辦法趕到師姐那里?！?/br>
    “倒是鳳大哥，你沒事吧？鳳家沒受媚宗的牽連嗎？還有小凌兒，我不放心小凌兒……”

    握著茶杯的手抖啊抖的，謝薇的眼里水汪汪的，像是馬上就要滴出淚來。她咬了咬朱唇，哽咽了一下：“我真怕連鳳大哥和小凌兒都出了事……”

    “知薇……”

    鳳常鳴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鳳家的家主一貫是雋秀逼人的。他的神情中總隱著文人墨客特有的矜持與淡漠，一舉一動間又帶著世家子弟的矜貴不凡。鳳常鳴像儒生，像高門，獨(dú)獨(dú)不像一個商人。

    現(xiàn)下，這個鳳常鳴卻沒了往日的淡泊與瀟灑，眼神疲憊而倉惶，神情中也有說不出的悲痛。

    “知薇，你可真傻?！?/br>
    “鳳大哥……？”

    謝薇呆呆地望著彎下.身來的鳳常鳴，仿佛癡了。她開始眼睛發(fā)直，面部肌rou僵硬，嘴巴也不聽使喚。

    “你要是不來這兒，我也就沒必要這么做了?！?/br>
    “——知薇，我再問你一次：你是怎么逃下山來的？你師姐呢？”

    謝薇睜大了眼睛，倒映著鳳常鳴那雋秀面孔的黑色瞳孔不停收縮放大。